5、·Fallin'-Mire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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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喂住手！”
“……三、三隈老师？！”
力道松懈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大约只维持了不到三秒钟。
但这足以让三隈水澪松开了双手。狠绝地、死掐着的那个男人脆弱颈部的双手。
就差点点。
可能真的可以掐死他了……
对，不到三秒。
随之而来的是力道猛烈的巴掌，不仅打散了她被控制住的浑噩，也猛地掀翻了她。
视线还是恍惚、脸上甚至肿疼火辣起来。她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由趴而坐起身。
不用看。
那个早就夺门而逃的男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留她一个人怎么解释这件事。
解释……呵，她心里很平静。
算不上真的痛快，也没有丝毫后悔。
“……三隈老师，为什么做这种事？”
心操人使，她的小学生一动未动。
外面的夜雨还在下，从他站着的那里，敞开的门那里，飘进来的混着雨水特有的味道。
是她被打出耳鸣了吗还是怎样，她听不出小学生的态度。
她开始后知后觉地疼，后知后觉地冷。
耳鸣、头疼和目眩，划伤或是擦伤，重物撞击的瘀痕还有咽下去的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她站不起来。
没关系，这击不倒她。
脚踝早就扭肿得厉害，不如就这样先坐下。
“你不会自己看吗。”
她用手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这时她才发觉，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平静，那么坚强，只是颤抖得过于微弱。
手掌早就破了皮，擦伤的血和嘴角的血不分彼此。
多此一举。
再抬眼的时候。
三隈水澪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
“哈。”
所以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来。
这笑声里有嘲讽、冷酷还有自得的满不在乎。
但这态度放在平时小学生只会习以为常，现在也会意料之中的激怒他。
“……不要敷衍我！”
小学生的眉头立即蹙进在一起，他又惊又怒。
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来得紧张和不安。
“你想杀了他吧。”
“想。”
三隈水澪注视着地上到处都是的血迹，更多还是那个男人的。
她这么轻轻地说。
“你没阻止的话，他已经死了。”
口吻力图生显快活。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面对的是持之以恒的私欲。
私欲所伴随的恶意。
她本不会姓这个，三隈这个姓氏是来自母亲的。
和世上所有爱恋差不多的开头，母亲是得到过短暂快乐的。这种快乐甚至一度能让她当真到无怨无悔。
是愚昧又自欺欺人的当真。母亲未婚先孕地留下她这个包袱，继而承受住只能反问自己的打击。
诸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你有没有爱过我？”和“我们会好好的，对吗？”这类。
当然，这些是她事后的部分猜测罢了。
多数还是她摘取掉非常过度的个人推测之后，草拟出一个看起来能让她心平意和的因由。
她恨她母亲的放弃、她很她母亲的妥协，她恨。
她很她母亲爱的轻而易举，她很她母亲最后都那么决绝的……爱她。
那个男人不论怎样的行为，她原本都可以成为母亲最坚强的盾和矛。
原本。
这个词承载了多少信誓旦旦、多少……
都没用了。
水澪十岁之前的日子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
她们的生活很拮据，又充足得足以活下来。
钱总是要花的，钱总是不够花的，钱总是困扰的问题。
水澪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如果可以，只要一本有字的书就能够让她听话，这也仅限着，是那些被母亲拜托的邻居或者不知名的谁。
母亲不停地更换工作，不停地带她辗转各处，不停地穿梭各个巷街。
就算抬头，她的视线里也只是一条狭长的天空。不如母亲牵着她的手来得温暖。
也许是因为从很小很小……也许是在刚刚觉醒个性的时候，她所有记忆的起点是目睹过母亲被一个高举着的酒瓶狠狠地砸下来的时候，她出现了记忆断层，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是有去医院检查过的，不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这种发声的本能被她不愿意替代、解释和得出结果。
她知道生活的苦，她知道母亲对她的爱，她知道有人试图破坏这一切。
水澪瘦瘦小小的身体里有不屈和坚定的灵魂，但仍困在这副身躯里，她还不能破壳而出。
她拥有火花，可更多是汲取着母亲的一切。
母亲的触碰，母亲的体温，母亲的所在，当它们还存在的时候，她只顾着妥协地抓紧了。
她知道得不晚，她想起时也太晚。
好像是那天。
那个男人找到了母亲提出同居的要求。他声称反悔和反省，爱是不会迟到的；
那天。
那个男人对母亲百般追求，百般恳切，所有人都有所目睹，还被人算作是美谈；
那天。
那个男人指着她说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爱，这一切都是母亲自愿的，曾经自愿的；
那天之后……
那个男人以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这一行为。
……
这后来。
母亲有试过去报警，男人起初还会逃走；
后来。
警察听信男人的口吻，这是家务事又是民事纠纷，这甚至只是挽回旧爱的美谈，有人协调有人反劝；
后来。
男人变本加厉骚扰引起了某个英雄的注意，那是场好戏过程不重要，最后结果还是一样。
后来……
市井小民的生活不足以获得那么大的关注、生活总有更苦痛的人比她们更惨、幸运不常驻恶运缠身她们该反省等等言论。
好。
也许还有什么她们能够做到、也许还有什么方法只是她们愚笨，也许她们也曾有责任，那是过错，她们也想解决、平和安稳，幸福不奢求。
是人，应该为自己的命运做斗争，即使她们都不曾看到这命运。
所以她们也逃，去东躲和西藏。
不再添麻烦，不再惹人嫌，不再求助。
逃到她十岁为止。
那些事情后来谁都知道了……
这又只不过是，世间发生的其中一件事，也许有点不幸，也许……
没人该负责。
……
“心操，你刚刚用了个性吧。”
这不是发问，是阐述事实。
三隈水澪用仅剩完好无伤的手指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这让她能够更好地看到小学生。
也多少不再看起来那么狼狈。
“正好，省了我很多事。”
这是句简简单单的话。
这句话听起来非常地像遗言。
心操人使警惕起来。
“心操，你不会过界的。”
心操人使根本无暇顾及其中深意，他看到如今这样的场面，怎么算作不过界呢。
他可以轻易反驳、甚至可以发动洗脑个性诱引对方回答。
像他刚才做的那样，像他阻止了这场错误，像他真的可以做——
可他做不到了。
有什么看不见的线，捆绑住他，令他无法行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三隈水澪扶着墙，捂着腹部拖拉着动弹不得的一只脚，慢慢地凑近他。
只距离到一只手可以拥抱的地方，停下，在这种不近不远的距离。
心操人使并不傻，这才是对方的个性。
“我只会说我想说的话，心操。”
三隈水澪半边身子都靠着墙，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直起身子，与他面对面。
那瞬间心操人使醍醐灌顶。
哪怕在这个时候她仍然想着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来面对他，那是她无声的坚持。
“在那之前，有更好的办法省去我更大的麻烦，但我心软了，我想问问你。”
离得近了，他才看到三隈水澪捂住的腹部有深红色的血渗出来，染得一片。
离得近了，他才看到她身上各种伤痕，她狼狈至极，只有眼神还清明得一如既往。
离得近了，他才看到……
到底是什么，能够这么重要……？
“你想忘记这件事吗，想忘记今后这些的困扰吗。”
三隈水澪看着小学生的眼睛。
要读懂一个人的眼神，有时候靠的只能是福至心灵的概率。
“好的，你不想。”
心操人使有过点希望对方会真的让他开口。
这样他也许还能做点什么。
“心□□很聪明，可你得好好听人说话。”
他听着。他当然不想，不管怎样都休想让他置身事外。
“我的个性是悖论，也可以称作伪因果论，和你一样可以用来为非作歹。”
三隈水澪直到这个时候，仍然说着平时调论一样的话。
是想用简单的言语刺激他吗。
心操人使不会上当的，再者，他早就习惯和她的相处方式。
“我可以通过设下悖论，再解悖可以将事情‘解决’。”
“你很聪明，我教过你——虽然我不是称职的老师，要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情。”
心操人使听到了警鸣声，三隈水澪根本没有逃的意向。
他想从三隈水澪脸上找出任何表情，可是她真的好难懂，平时的喜怒无常也就算了，但现在也没有一丝痕迹可以有迹可循。
“你比我更优秀，让你的心一直纯洁下去。”
“我很高兴，心操，谢谢你。”
不，他并不感到高兴。
从目睹这一切的开始，那股被反复压抑的恐慌终于决堤。
她要做什么、她想怎么做，她准备做什么……
快动啊！这双腿、这双手，让他说点什么都好！
她要走了。
这个念头比什么都来得清晰。
三隈水澪终于笑了。
好疲惫好疲惫好疲惫……之后迎来的一点点慰藉，不再掺杂任何戒备，只为了感激的笑。
她抬了抬手，似乎想再摸摸他脑袋，或者一个拥抱。
最后还是算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回到了他家里的玄关，他一手还拿着鞋托子，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有点时空倒流的意味。
只有时钟上标注的数字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是他被推开了。
……
心操人使再怎么狂奔出门，也回不到那个时间。
他被现场封锁的警察拦住，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那些层层围观的人，他们说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怎么浑浑噩噩地醒来，怎么听到电视里新闻报道的消息，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后悔地、自责地、难过地询问父母所有有关三隈水澪的一切，妄图事后补救措施。
他们只是问了句那是谁，同样地并不能理解他这样的剧烈反应。
心操人使再度冲出门去，他想去警察局，谁都好，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跟她有所关系。
别以为这样就能推开他，当时他这么想，他是证人也是三隈水澪的学生，没道理他能被推开。
到了说出去的那时候，又回到了此前的家中，所有人都不再记得。
个性的效果真是屡试不爽。不停地倒流时间，哪怕他记忆仍然不受损，他也没能做出任何事情。
三隈水澪的那句话，就打断了他所有的行为。
还有谁。
能够回答这一切的疑问。
电视上只会通告冷冰冰的报道、每日城报只会写案情的进展，其余杂志刊登全是不嫌热闹大的各种诽谤猜测。
可这是唯一知道她消息的方法了。
世事反复。
那个男人，三隈水澪的生父最后没能逃出太远。
他倒在水泊中，雨淅淅沥沥地浇灌上去，也稀释不掉流出的血。
也是临时起意，难得归家一趟的隔壁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这场长达十多年的追逐躲藏终于落下了帷幕。
世事反复。
这场命案得到了关注，三隈水澪的人生被有心之人扒得一干二净。
关于她的生父生母的纠葛，关于她小时候曾经也失语缄默，关于她后来一人躲避世间独立生活……可她被爆出也是时下有名的怪谈小说家的身份时，这件案子原本没怎么降下去的热度，又被炒作起来。
三隈水澪一点点的行为都要被揣测想法，一点点的表情都要被推论态度，一点点言辞都要被曲解成谁想听的意思。
添油加醋，人们津津乐道。
世事反复。
她也许想要过正义，但现在这正义是要来审判她的。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这件事，报以怎样的态度观望，有着怎样的言论去评价她。
事实就是事实。
三隈水澪要因为伤害他人而受到起诉，至于是否为正当防卫，还得走一遍司法程序。
那一刻。
心操人使在离她好远好远的地方。
因为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感同身受，有些事情并不是这样就算了的。
但只要远到可以不受这些舆论波澜困扰，远到他安全得不行，生活正常，更没有人上门。
他就可以算作没有关系。
原来。
原来她有过这样过往、原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原来她的生活也脱离不了这个现实……
那算什么温柔！
只会推开算什么温柔！
他也想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早就习惯了人生里有三隈水澪这样的一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有能读懂三隈水澪的机会。
没有千言万语这般夸张。
他会找到通往三隈水澪的路。
作者有话说第5章 ·Fallin'-Mirei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