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创业》原上老枪

9、流浪者

　　两人边做生意边拉起了家常，苏丹红问道：“ 哎，大伟你多大了呀？”
　　“十八了吧。”大伟不确定地说道。
　　“十八，十八岁应该还在上学啊，哎，你怎么不上学呢？”苏丹红不解地问道。
　　“上学，怎么上学啊，吃什么呀？谁给我交学费呀，我连户口都没有，就是个流浪者，哪儿的学校也不会收我呀。”大伟闷闷不乐地说道，随即又笑了笑自豪地说道：“其实我识字的、我还会算数呢，三位数的除法都会呢。老爹说，我赶上初中生了。”
　　“老爹是谁呀，是你爸爸？”苏丹红好奇地问道。
　　“不是，老爹就是瞎子老爹呗，我六、七岁的时候走丢了，是瞎子老爹把我养大的。”大伟说着神情暗淡地加了句：“老爹死了，快两年了。”
　　苏丹红没料到世上还有人的身世比自己更苦，大伟的话引起了她的共鸣，两人坐在砖头上聊了起来。
　　大伟见苏丹红又穿上了第一次来这个市场时穿的小蓝翠花连衣裙，便说道：“摆地摊的时候，你像上次一样穿得破旧一点土气一点更好。”
　　“为什么？”
　　“你看，哪个摆摊的穿得像你这么好看啊。”
　　苏丹红看了看整个市场，摆摊者果然个个都穿得破破旧旧的。她笑道：“我这件裙子穿了几年了，只是干净整洁一点、有点花色样式罢了。”
　　“你长得多好看啊，再穿上这件连衣裙，仙女一样的，像个大干部家里的小姐，像是有钱人，来买东西的人还不得拼命砍你的价呀。”大伟解释道。
　　苏丹红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问道：“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有啊，你知道摆地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大伟问道。
　　苏丹红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为什么只摆一块纸牌子啊，我卖的是黄碟呀，工商城管的人看到了就没收了，自己拿回家去看呢。摆地摊的人都是穷人没什么本钱的，所以最重要的是要躲避没收啊，收走一次就大伤元气啊，就没本钱做生意了。”
　　“我卖的是服装鞋帽，城管凭什么没收啊？”苏丹红不解地问道。
　　“呵，理由多得很啊，什么无证经营啦，假冒伪劣啦，影响市容啦，投机倒把啦，二手有菌服装啦，看你不顺眼理由多了去了。你问问，在这里摆摊的，有哪个没有被没收过货物的。”大伟伸手对着市场一划拉，吹起了口哨，吹的是《流浪者》的曲调。
　　大伟吹了会口哨，说道：“天气就要凉了，我给几个小弟添件衣服，你给我拿三件吧。”
　　大伟比划了猫仔、二狗、兔子的身材，苏丹红挑选着衣服说道：“大伟，你这是做善事，我按进价给你吧，四折。”
　　“你真好，哎，我怎么叫你呀？”大伟问道。
　　“我叫苏丹红，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红姐吧。”苏丹红笑道。
　　“红姐，嘿嘿，这名字好。”大伟憨厚地笑着。

　　这天下午没课，苏丹红和马丽到红旗商场大门口外马路边发广告，两人各抱着一叠小广告，不停地叫喊着将小广告塞给路过的行人。
　　“喂，高度洁牙膏啦，当今世界上最科学的配方，用了高度洁，口腔不发炎、牙齿不发黄了。”
　　“哎，用了高度洁，一口糯米牙了。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拿回去看看吧，高度洁的好处可多了，这上面都写着呢。谢谢，谢谢啊。”
　　一波行人过完了，马丽凑到苏丹红身边，两人闲聊着。
　　“哎，丹丹，那个大帅哥请你到小桃园喝瓦罐鸡汤你干嘛不去啊，哎呀，要是那天我和你一起去摆地摊就好了，我这辈子还没有喝过小桃园的鸡汤呢，都馋死我了。”马丽后悔不迭地说道。
　　“下次再有机会我叫上你一起去吧，唉，那天我应该叫上你一起去的。不喝白不喝，他再请我就不害怕了。”苏丹红叹道。
　　马丽斜了苏丹红一眼，揶揄道：“你有时犯傻，一根筋有大帅哥陪着喝瓦罐鸡汤，多惬意啊，你竟然不肯去，真是的。”
　　苏丹红说道：“哎，算了算了，不谈他了，搞得内心都不平静了，说说别的吧。”
　　马丽笑着说道：“哎，丹丹，那你后来给了那位大叔三块钱吗？”
　　“那人是个呆子，大木瓜，他只肯要两块。”苏丹红摇摇头笑道：“他不是拿诚信忽悠我吗，肯定是当着大帅哥的面不好意思多收一块钱呗，其实，那双鞋我赚了他八块呢，够在食堂吃半个月的了。”
　　“不会吧，改革开放都几年了，还有这样的呆子呀。”马丽快嘴快舌地说道：“哎，丹丹，看来摆地摊的风险也很大的呀。”
　　“是啊，城管不定哪天就跑来抓人呢，唉，什么情况啊？一面让老百姓自谋生路一边又没收你的货物，怎么说的做的不是一回事呀。”苏丹红嘀咕道。
　　“这很简单呀，还不是让钱给闹的呀，钱是王八蛋没钱可真难办啊，城管也想多捞点外快呗。哎，丹丹，既然地摊不好摆了，我们干脆卖光碟吧，听说卖光碟可赚钱了。”马丽建议道。
　　“光碟好不好卖呀？”苏丹红琢磨道：“那个小叫花子，每天也没见卖出几张啊。”
　　“当然好卖了，我这几次发完小广告就去摸底，一天可以赚四五十块呢，都赶上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马丽说道。
　　“只有黄碟才好卖，可是做人是有底线的呀，卖黄碟毒害青少年，这样缺德的事我们大学生可不能干啊。”苏丹红坚定地说道。
　　“哎，那这样吧，待会发完广告，我们去问问那个小叫花子，看看光碟进价多少、卖价多少吧，卖不卖光碟，先了解一下行情再说呗。”马丽建议道。
　　“这倒是可以。就在这个地摊市场，小叫花每天都来卖光碟。哎，待会见了你别叫他小叫花啊，他很恼火别人这样叫他的，他叫大伟。”苏丹红指指地摊市场交待着。
　　不多会，两人发完了小广告，一同进了地摊市场走到大伟摊位前。
　　地摊市场里，两个小伙子各将一张大团结递给大伟，各自拿着两盘光碟走了。
　　“嗨，大伟，今天生意不错啊。”苏丹红走到面前，问道。
　　“嗯，是相当不错啊，今天已经卖了十二张光碟了，六十块。”大伟高兴地说道，他拿过两块砖头摆在摊位旁，热情地说道：“坐，坐啊。”
　　“你写的六块钱一盘光碟，他们每人拿了两盘，怎么只给十块钱呢？”马丽问道。
　　“写六块是要给他还一块钱价的嘛，砍下一块钱他心里就舒坦了呗，就愿意买了呀。”大伟笑着说道。
　　“那，砍掉一块，还能赚钱吗？”马丽问着话套取成本价。
　　“怎么不赚啊，进价才一块五，赚几倍呢。”大伟小声说道，他仔细地看了看马丽又看了看苏丹红，问道：“哎，她谁呀？”
　　“哦，是我同学也是我闺蜜，叫马丽。马丽，这是大伟。”苏丹红赶紧介绍着。
　　“大伟，你好。哎，什么样的光碟好卖呀，是武打的、西部牛仔的，还是黄碟呀。”马丽有股子钻劲，继续了解着。
　　“当然是黄碟了，我今天买的十二盘光碟，有十盘是黄碟。”大伟毫不隐瞒地说道。
　　“大伟，就卖武打和枪战的碟子呗，卖黄碟毒害青少年，多不好啊。”苏丹红劝道。
　　“哎呀，做生意哪有那么多讲究啊，讲究多了就什么也干不成了。瞎子老爹对老子说过，坑蒙拐骗不能偷，吃喝嫖赌不能抽。卖黄碟一不偷二不抽的，还满足了那些哥们的意淫需要，那也是刚需啊，应该满足他们的需求啊，嘻嘻，是吧。”
　　大伟本来已经很注意了，在苏丹红面前说话尽量不带渣滓，可话说多了就不自觉地将渣滓带了出来。那时候，江城的小哥们几乎个个说话带渣滓，要是别人和你说话时称老子，你可千万别计较，要不然你一天到晚都生活在纠结中。

　　光学所食堂进门对面的墙上写着标语：改革开放，科技兴国。
　　中午，研究所的职工们都在食堂里排队打饭，打饭窗口上写着小白菜、萝卜丝、粉条大白菜、包菜等几个菜名，菜价不是一毛五就是两毛五。
　　小黑板最上一排用红粉笔写着几个大字：今日加餐，土豆烧牛肉。
　　排在前面的卢工转身对东方说道：“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好啊，共产主义在我们光学所已经提前实现了哈。”
　　赵军走过来插队站到东方前面说道：“我最喜欢吃牛肉了，今天过过瘾，解解馋。”
　　食堂的鲁师傅动作很麻利，一个碗递进去他刷刷刷几下就打好了饭菜。
　　东方、卢工、赵军端着饭碗在餐厅里找位置坐，那边李所长看到他们大声喊了起来：“哎、东方，过来，过来，你们几个都过来。”
　　几人坐上李所长那张桌子，将饭碗放在桌上。
　　“华夏激光公司就要成立了，你们几个都是技术骨干啊，应该踊跃报名呀。东方，咱们所的科研成果可不少啊，看看哪些能够转化为产品的都带过去，前景很好的哦。”见三人都坐好了李所长开口说着。
　　东方、卢工都在听着，赵军两眼盯着李所长的碗里。
　　李所长的碗里还有一小半饭菜，菜多饭少，除了几根小白菜、萝卜丝外，还有两块土豆，十多块牛肉，桌上的另外三个碗里一块牛肉都没有。
　　“赵军，李所长在给我们作指示呢，你看啥呢？”卢工故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