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创业》原上老枪

10、忽悠

　　李所长发现了赵军注视的目标，看了看他们的饭碗笑道：“哎哟，还是年轻人厉害啊，那么多牛肉一眨眼就吃完了。哎呀，真是让人羡慕啊。最近不是没吃荤菜吗，我让食堂给大家加个餐，多放点肉。鲁师傅真是个好厨师啊，弄来这么多牛肉，手艺又好味道没得说，我这一碗全是牛肉呢，吃得真过瘾啊。”李所长比划着说道：“哎呀，老了老了，馋肉吧又吃不下多少，哎，赵军，这几块你夹过去，夹过去吧。”
　　“真的。”赵军惊喜地问道。
　　“这还有假啊，来来，我给你夹。”李所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赵军碗里。
　　“我自己来，自己来、自己来。”赵军飞快地将牛肉夹到自己碗里，他看了看卢工和东方白的碗，将最后两块牛肉夹到他们碗里。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多聊聊华夏激光的事啊，你们这些科研骨干可要当好榜样带好头啊。”李所长站起来走了。
　　“慢走，不送。”赵军连夹了两块牛肉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哎呀，鲁师傅真是个好厨师啊。他的手以大于五十赫兹的频率抖动着，土豆烧牛肉就快速分离了，我们的全是土豆，所长的全是牛肉。”卢工模仿着李所长的语气自嘲道。
　　“牛肉给领导吃可以多给他发奖金啊，给你吃你能给他什么呀？有肉吃就行了，管它哪来的呢。哪个食堂里的师傅不是这样啊，和他关系好他便给你多一点、好一点的菜。他们的手抖功可都是练过的哦，是真功夫，在同一盆菜里打出全荤全素的来，嘿嘿，真是不容易啊。”赵军说着又塞了块牛肉到嘴里。
　　“这个关系型社会里，每个人都得拿自己的权力去和别人交换生活所需，包括牛肉。打菜是厨师的权力，无可厚非呀。”东方白说道。
　　“那我们的权力是什么呢？”赵军问道。
　　“我们的权力就是放屁、发牢骚。技术人员是这个社会上最无权势的人了，虽然祖国需要你，但你没有任何地方是你周围的人所需要的呀，对不对，拿什么去和别人交换啊？当然就没有牛肉吃了。”卢工吃了块土豆摇着头说道。
　　东方笑道：“老涂，可不能妄自菲薄嘛，我们有技术啊，改革开放了，有技术就能赚到钱啊。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啊，包括权力，对不对。牛肉算个屁呀，哎，你们想不想餐餐吃牛肉啊？”
　　“餐餐吃牛肉，想啊，当然想了。”赵军兴奋地叫道。
　　“想的话，报名去华夏激光啊。”东方说道。
　　“去华夏激光就能餐餐吃牛肉吗？不会连大米饭都没得吃了吧。”卢工嘲笑道。
　　“不会的，我们这些屌丝只有在社会的急剧变革中才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呀，我们去华夏激光拼上个三五年，打出一片金光灿烂的世界来。到了那个时候，牛肉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啥都会有的。”东方鼓动着说道。
　　“东方，你先别忽悠了啊。你是不是想好了去华夏激光啊？”卢工问道。
　　东方咽下一口饭菜说道：“当然了，这事我看得准啊，激光产品是工业母机，市场需求大，前景广阔呀。”
　　“凭什么就该我们去啊，华夏激光公司，现在除了一个名字，狗屁都没有啊。”赵军吃完了牛肉又夹了筷白菜塞进嘴里说道。
　　“可是有希望啊，有了灵活的机制就能创造出一切来。如果待在光学所一直这样混下去，到老了还是啥都没有啊。”东方耐心地讲道。
　　“说的也是啊，就说余工吧，都退休了还住在那么小的破房子里，儿媳妇娶回来了硬是没地方搁啊。晚上睡觉一大家子人就一间房子，没法子呀只能拉个帘子隔开。个斑马的，余工家三代单传啊，这新一代接班人怎么培育得出来嘛。”卢工摇着头笑道。
　　“如果我们继续呆在光学所就会像余工一样，温水煮青蛙呀，身处绝境而不知，穷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东方说道。
　　“理是这个理啊，可华夏激光是要与光学所脱钩的，没有经费没人发工资了。这不到了体制外了吗？成了没娘的孩子，没人管饭了呀。”卢工有些担心地说道。
　　“体制外怕什么呀？待在光学所吃奶能吃饱吗？现在全国都在搞市场经济，咱们手上有激光技术，还怕赚不到钱吃不上饭吗。”东方相信激光设备的市场前景，更相信市场经济是势不可挡的。
　　“就在所里干不也一样吗？”赵军问道。
　　“所里能干事吗？”东方白说道：“到了华夏激光，产品对路就能卖出去，就能赚很多钱，就能发高工资，发很高的奖金。还能建房子，每人一套，二居室的，不对，建就建三居室的，大三居室八十多平米，咋样？”东方白快意地说着，仿佛他已经赚到了很多钱。
　　“八十多平米啊，这么大的房子娶几个老婆都住得下啊，还有高工资可以吃好的喝好的，哎呀妈呀，馋死我了。”赵军说道，他眼里放光了。
　　“傻吧，这是如果啊，如果产品不对路，如果卖不出去，如果赚了钱不让发奖金，怎么办呢？”卢工不像赵军这个单身汉，他和东方一样是有家有口有生活压力的，所以总是顾虑重重的。
　　“如果把华夏激光管得死死的，那还是市场经济吗？不存在啊。”东方笑道：“当然了，走市场也不容易啊，企业要发展起来那就得做对每一件事情。难是难啊可并非做不到啊，用心去做，把握好市场需求，就能把公司办好。”
　　赵军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说道：“所里条件好多了，还是留在所里干吧。”
　　“所里吃大锅饭又没有明确的目标，只能混。能不能把光学所搞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呀，继续呆在所里就是等死啊。”东方说道。
　　“等死也有那么多做伴的，没好处折腾个什么呀？”赵军嘀咕道。
　　“手里有技术、市场有需求，国家给政策，这不都是好处吗？”东方继续劝说着。
　　“是啊，事在人为！吃得菜根百事可为啊。我明白，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啊，只是赌得太大了，决心难下呀。”卢工说着，哼起了《国际歌》：“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能否下决心还可以考虑几天，激光表演的事情你们都得出力啊，卢工，把王清风也叫上，待会一起碰个头，看看用什么形式表演吧。”东方安排着具体的工作。

　　江城大学大操场上比往日更加热闹，除了打球、跑步的人之外又多了很多看热闹的，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祝酒歌》：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
　　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胜利的十月永难忘，
　　杯中洒满幸福泪。
　　……
　　一架小飞机摇摇晃晃地在空中飞行，一束红光在空中摇曳着追寻着飞机。
　　“开炮，开炮，开炮啊。”围观的人群凑着热闹，喊声一浪盖过一浪。
　　大操场主席台上空拉着一幅大横幅，上面写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操场西面的院墙上刷着几条标语：科学的春天；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改革开放、科教立国。
　　几张课桌在主席台上一字儿排开，上面铺上了红绸摆上了茶杯，主席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台撑在支架上的摄像机对着操场拍摄着。
　　一间豪华会议室里，七八个领导模样的人围坐在大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四周，几个俊俏的女大学生端茶倒水的，几个秘书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拿着本子做记录。
　　一台投影仪播放着操场上的实况，大家时不时地看看银幕上的视频。
　　北面正中坐着个高大微胖的将近六十岁的男人，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嗯，味道不错哦，啥子茶嘛？”
　　白白净净身材偏胖长得像个日军翻译官的汪校长扶了扶眼睛，笑着答道：“大红袍，绝对正宗的，王市长，这是我在武夷山的一个同学送的，是从那棵母株上摘下来的，这种茶叶一年也就只有那么两斤呢。”
　　“哦，你这个同学是学生家长吧？”王市长笑着问道。
　　“嘿嘿，以前是学生家长，现在是职工家长。”汪校长笑着答道。
　　“那就对了嘛，我说这个茶的味道啷个那么淳嘛，沾在舌头上粑粑的，喝起来很有滋味哦。”王市长的话引起一片笑声。
　　汪校长乘机介绍着他的泡茶秘籍：“王市长，这个茶的味道别致，有个秘诀哦。”
　　“哦，还有秘诀哈，啥子秘诀嘛？”王市长问道。
　　“煮茶用的是玉龙雪山的雪水，煮茶的器皿、茶壶、茶杯全用宜兴上等陶器，所以这个茶喝起来既有红茶的浓郁，又有绿茶的清香啊。闭上眼睛细细品来，眼前幻化出所思所想，可以感受到诗和远方啊。当然了，没有文化的人那是感受不到的。”汪校长自我陶醉着有声有色地说道。
　　“哦”王市长又端起茶杯，闭上眼慢慢品着茶，其他人也都学着他的样子。
　　半分钟后王市长大声笑着说道：“硬是要得哦，我看到啰，下雪天的大江里头，一个老汉坐在小船上钓鱼哦。”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啊这是，意境高，意境高啊。”汪校长恰如其分地恭维道。
　　“哎，你看到啥子了啊？”王市长问着身边的油腻矮胖男人，财政局张局长。
　　“嘿嘿，我怎么啥都看不到呢？”他挠着只有几根头发的大脑门尴尬地说道。
　　“哈哈哈哈，张文才啊张文才，都是冇得文化惹的祸哦，冇得文化的军队是要打败仗的哦。”王市长开心地说道，大家都笑着点着头。
　　这时，银幕上热闹了起来。
　　操场上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他们站在跑道两侧观看激光炮打飞机表演。
　　市长站起来说道：“哦，硬是整得蛮热闹的嘛，我提议啊，到操场上看哦。”
　　“王市长密切联系群众，时时关注改革开放啊。”张局长赶紧站起来说道：“走，和市长一起联系群众去，王市长，您这边走，这边走，您慢走，慢走。”矮胖的张局长扶着高大的王市长的胳膊往外走，一行人都站起来，跟在市长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