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4 情流感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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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梦见自己爬上五楼，来到高中的教室门外，里面传出阵阵的欢歌笑语。她透过贴满彩条的窗户，看见十六岁的自己坐在一个角落，正和当时的好友谈笑。一棵圣诞树伫立在教室的东北角，上面结满亮晶晶的小彩灯和装饰物。那时的她笑得无忧无虑，像六月的晴天一样，看不见一丝乌云。这样的笑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她忍不住望了望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然后又很快把视线移回教室里。
有个男生正在台上拨着吉他试音，他将要下一个表演。主持人没有报幕，大家也不以为意，只是盯着那个安静垂首的男生，兴奋地期待着。
十六岁的海潮也在等待着，只是一边等还一边和好朋友聊着天，并不是很在意。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发生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她云淡风轻地笑着，好像只是生命中一个平常的瞬间即将上场。
那个男生的眼睛像夜色中的湖泊，清澈却深不见底。他望着台下腼腆地一笑，开始自弹自唱起来：
“有一种细菌
最近正在流行
大街小巷里
散播各地
品种一等一
繁殖能力超等级
她的名字叫做
情流感菌
她来伊耶
她来伊哦
她来的时候无声又无息
她来伊耶
她来伊哦”
大家齐齐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清俊斯文的欧焓竟然选了陈小春的“情流感菌”，而且还唱的像模像样。痞痞的眼神，邪气的笑容，声音故意哆嗦还有些吐词不清，仿佛真是个社会上混迹多年的小瘪三。
海潮当时也愣住了。吸管还含在嘴里，却忘了下一个动作。她眼睁睁地望着台上的欧焓，一副接受不来的样子。欧焓也似乎不经意地朝她的方向望过来，视线对上，她的脸立刻红了。而他并未立刻移开眼，只是望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令他刻意营造的气场有些走样。她的脑子里忽然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碎片飞跃到身体每个角落。她呆呆地看着他转开视线，那种表情又收了起来，重新沦为三流的痞子样。
多年后她仍记得他的那个笑容，好像情流感菌一样，无声无息地侵入她的身体，散播各地，繁殖能力超等级。
心脏开始抽痛，终于令她在梦中也痛到醒来，不可抑制。
早上起来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灯泡眼。海潮从冰箱里取出茶叶包，敷了十分钟。照了照镜子，效果尔尔，看来只能麻烦温姐多费点心了。
心情虽然很糟糕，工作还是得干下去。浑浑噩噩地忙碌一个上午，到十一点才终于可以喘息片刻。她坐在电脑前上网，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喂？”她的声音有些恹恹，分不清是累还是沮丧。
“Hello，海潮。”彼端清朗的男声，带着笑，令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呃．．．．．．”海潮抓起桌上的原子笔，不自觉地拿在手上转动，“情歌王子，有事吗？”
“你对我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啊。”关诣听起来很满意的样子，问她，“中午很空吗？我请你吃饭。”
又请吃饭？海潮奇怪，“昨天不是刚请过吗？”
“那算了。”
“．．．．．．”没料到他竟这么快放弃，海潮有些愣住了。心里涌上一阵失望，她拿着手机，闷闷地没有开口。
“不如你请我好了。”关诣的声音带着笑，“我记得上次有人搭顺风车，许诺说要答谢我。”
这人！海潮皱着眉，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好吧，我请你。你要吃什么？”
“你决定吧。”关诣并不在意吃什么。
“那好。”海潮嘴角的弧度再加大几度，眼神也多了一丝生气，“我请你吃．．．．．．麦当劳。”
呃．．．．．．关诣又不由露出最近常常出现的那种无奈的笑容，“麦当劳也好。你几点有空，我过去接你。”
“现在就可以。”海潮说完才觉得不对，是不是显得太急切了？她支吾两声，急忙想要挂线，“．．．．．．就这样吧，一会儿见。”
挂上电话，笑容却停不下来。初夏的风顺着窗棂飘进来，掠过她的头顶，天空是清澈的瓦蓝色。
心里的快乐在一圈圈荡漾。也许这才是爱情吧，她想。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想笑的时候大声笑，想拥抱的时候随意伸出双臂拥抱。她已经孤独了太久，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而这幸福，欧焓不能给她，也许关诣可以吧？
“海潮，你什么星座？”李纯情的大嗓门打断她的思绪。
“双子。”她心神不属地回答，回过神来，“问这干嘛？”
李纯情盯着电脑屏幕，“网上说，本命年双子座的人这个月红鸾星动，桃花旺的很啰。”她回过头来望着海潮，脸上挂着三八兮兮的笑容，“我看你满面春色，双目含情，八成是桃花开上脸了！”
这种人，理她就是神经病！海潮送她一记白眼。
李纯情靠过来，严肃地看着她，“海潮，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在走桃花运？”
海潮微笑不语。
“是不是上次在福客多看到的帅哥？”李纯情兴奋地追问。
海潮眼神一黯，声音低下去，“．．．．．．不是他。”
“程海潮，你怎么可以这样？！”李纯情倏地站起来，义愤填膺的语气。“那么优质的帅哥，你居然还要琵琶旁抱！”
海潮脸上的笑容褪的干干净净。
李纯情仍在抱怨，“明明都是本命年，你的桃花就一双双开，我的却连个花骨朵都不见。就算没有绝对的公平，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她气咻咻地走回位子，又去点开网页，“我要查查有没有蜜运指南，旺一旺我的桃花．．．．．．”
她还在继续嘟哝，海潮却仿佛没有听见。她觉得有些闷，于是站起来，走到窗边去透气。正是凤凰花开的时节，大片大片的火红映的天空仿佛都燃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被那火红灼痛。以前高中时她也老这么做。那时欧焓是她的同桌，一看到这种情况就皱眉，警告她，“手上的细菌太多，一揉都钻进眼里了。下次难受就滴眼药水。”
她当时点头，结果没多久又重犯。第二天在桌膛里发现一支眼药水，她抬头看欧焓，却见他专心在算三角函数，一脸的云淡风轻。
后来她每次抬手，下意识想去揉眼眶，旁边的“卫生督导员”就会咳嗽几声，指着她桌上的滴眼露，表情严肃。
悲哀随着记忆鲜活起来，心像被一只大手揪住，闷地喘不过气。
她现在还是会目痛，还是会马虎地用手揉眼睛，可是他却再也不会帮她准备眼药水了！
午间的麦当劳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找到两个位子，关诣让她先坐，自己去了吧台排队点餐。
海潮看着他西装革履地挤在一堆学生中间，觉得有趣极了。心头暖暖的，有种单纯的满足感。
有“生日快乐”的歌声传来。海潮循声望去，见一家三口坐在角落里，面前摆了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寿星公戴着点心屋配送的皇冠，虎头虎脑的样子像极了童年的郝绍文。
她忍不住笑，朝“寿星公”挥了挥手。
“认识吗？”关诣端着餐盘回来，看着海潮脸上大大的笑容问。
海潮摇头。
这时有麦当劳的服务生过去送生日礼物。海潮伸长脖子，看见一套咸蛋超人的公仔，限量版的！
她顿时一脸懊悔，“早知道昨天就来麦当劳过生日了，还有的送咸蛋超人！”
关诣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
她这算不算狗咬吕洞宾？海潮觉得惭愧，急忙亡羊补牢，“其实民歌餐厅也不错。”只可惜没有那套限量版的超人公仔。
关诣扬起半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海潮干笑了两声，掩饰地低下头，用薯条去蘸番茄酱。
“很喜欢那套公仔？”关诣见她频频去望小孩手里的玩具，忍不住问。
“嗯。”海潮点头，有些遗憾地说，“我一直都喜欢收集咸蛋超人的玩具。”
“咸蛋超人？”关诣对这个名词觉得陌生。他回头看了看那套公仔。红色紧身衣，银色头盔，好像的确和平常的超人有些不同。
“你不知道吗？”海潮一副给他扫盲的样子，“咸蛋超人就是奥特曼，日本真人动画片里的角色。小时候我父母从香港带它的玩具回来，那边就叫咸蛋超人。”
关诣受教地点头，想了想问，“是不是只要过生日，店里就会送这个？”
“嗯。”
“不限年龄吗？”关诣又问。
“当然。”海潮点头，奇怪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吗？”
关诣的脸上浮现一个神秘的笑容。“你等我一下。”他冲海潮眨了眨眼，站起来朝吧台走去。
海潮看他跟服务生交谈半天，又掏出钱包给人看，最后．．．．．．那个服务生竟然给了他一套超人公仔！
海潮惊讶地睁大眼。他是怎么办到的？！
关诣拿着公仔回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送给你。”他将那套公仔递给海潮。
海潮开心地接过来，仍然疑惑。“限量版的公仔好像是不卖的。”
“是送的，不是卖的。”关诣解释，“我把身份证给他们看，说今天是我生日。”
海潮一口可乐呛在嘴里。
“今天．．．．．．真是你生日？”她才不信。
“嗯。”关诣把钱包拿出来，指着身份证上面的出生日期——六月二十二。
“原来真的是你生日！”她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却又很快低下头去，用吸管戳着可乐上的冰块，一脸的内疚，“对不起，我不该提议来这种地方。”
关诣不以为杵地笑，“我倒觉得这里不错。很热闹，还有免费的礼物可拿。”他的目光停留在海潮拿的公仔身上。
“没想到我们的生日只差一天。”海潮忽然想起这件事，有些莫名的开心。
“是啊。”关诣的目光也带着笑，提议，“以后我们可以从二十一号的十一点五十九分一起等到二十二号的零点，两个人的生日一起过。”
这句话听起来像某种承诺。海潮的耳廓悄悄染上红晕，心情愈发飞扬起来。
说是海潮请客，其实仍是关诣付帐。海潮觉得很不好意思——礼物没有准备，连请吃饭也没有机会。
内疚的一塌糊涂。
路过一家文具店。她忽然有了灵感，兴奋地回头对关诣说：“你等我一下，五分钟就好。”兴冲冲地跑进店里。
关诣只好等在外面。这个女生做事不讲章法，他有时应接不暇，却又觉得很有趣。
可这又是准备唱哪出呢？关诣纳闷地盯着海潮拿回来的战利品——一盒二十四色彩色铅笔？！
海潮并不准备为他解惑。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神秘地说，“我们到公园去吧，我有礼物送给你。”
关诣的唇角立刻飞扬起来。
生日礼物！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微笑，对这份神秘的生日礼物充满期待。
因为昨天承诺也会为关诣的生日献唱作为报答，海潮一到目的地，就自觉地履行义务。
“祝福你福寿与天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祝福你．．．．．．”她照搬他们昨天的祝寿曲目，眼睛里露出顽皮的笑意。
“你这是在报复吗？”关诣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睨着她，令她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还真是幼稚。
因为动机不纯，她的“生辰快乐”被审批无效，关诣指定她重新唱一首有内涵的歌曲。
这人要求倒不少！海潮有些不服气，却也不能食言。只好皱了皱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来：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你可曾会想到你的故乡,
多么寂寞多么凄凉;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想一想留给我的悲伤.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
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
．．．．．．”
关诣坐在草地上，目光纠缠住她的身影。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一朵小白云滑过那边的山脊，慢慢地靠过来。远处的湖上泊着一只游船，被夏日的风吹得一荡一荡。满眼的草绿花红，让人目不暇接。
然而所有景色当中，又只有她才是美不胜收。她的歌声是秋天的，带着淡淡的悲伤。她的眼又是春天的，就像刚刚化开的一泓泉水，活泼泼手一碰就响。心动的感觉来的突然而强烈，他摘了一株铁线草，吹起哨子为她伴奏。
海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
“我的礼物呢？”一曲完毕，关诣迫不及待地向她摊开手，急切得象个期待圣诞礼物的孩子。
海潮挥了挥手上的彩色铅笔，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为你画一副画，好不好？”
关诣愣了一下。
“好。”他点着头，脸上的笑容象从瓶口流出来的，怎么也止不住 。
海潮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郑重地看了看四周，开始用手比划背景框架。
“你坐这里来。”她指挥道，颇有艺术家的架势，“那株铁线草你含嘴里，侧过去一点，要面带微笑．．．．．．”
关诣一一照办。他并不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对她却屡屡破例。遇上她，心总会自然的柔软下来，好像被很多蜜浸过，连棱角都是甜的。
海潮花了一个小时完成她的作品。关诣维持着“欲笑还颦”的表情，尽管四肢僵硬无比，却没有一声催促。
“好了！”一声兴高采烈的欢呼。
关诣全身的肌肉立刻放松，有种行满释放的感觉。
海潮挥动手中的画像，笑的得意洋洋，“看我把你画的多么玉树临风！”
关诣左手撑在草地上，想要站起来。结果他悲哀地发现．．．．．．
“腿麻了。”他苦笑。
“我拉你。”海潮走到他身边，适时伸出援手。
关诣立刻把握时机，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见他卡其色的裤子上粘了不少泥土，海潮下意识想去帮他掸掉。然而她又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只出声提醒，“拍一拍吧，有泥。”她缩回手去。
“嗯。”关诣回应，手却没有放开她，仿若未闻。
心怎么跳的这么快？像忽然被大风卷起的树叶，轻飘飘找不到陆地。
海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并不看她，若无其事地环顾左右，眼里藏了一抹笑意。
“你的画。”她放弃挣脱，似乎没好气地把画递给他，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关诣偏着头看了半天，一言不发。
“怎么样？”海潮有些紧张地问。
“我在想，”关诣转头看着她，脸上兴起揶揄的笑意，“这个小伙子长得还真帅！”
这人！海潮白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关诣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像是舍不得离开。“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他说话的面庞逆着光，发散着夏天的热力，仿佛阳光下缓缓下沉的大天使，背后是一整片的浩瀚苍穹。
海潮的脸越发热起来。
“也不一定是最好啊。”她低下头，语气含糊，“不是有句话吗—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这么明显的暗示关诣要是还听不懂，他也就枉在商场上待这么久了。他只觉惊喜，手上的力量不自觉就加了几分，令海潮有些皱眉。
关诣立刻察觉，急忙松开手，小心地寻找了一下力度，五指又密密地圈上来。
“对不起。”他的抱歉是带着笑的，看着她求证，“你会再送我更好的生日礼物吗？”
“嗯。”海潮点头，目光游移不去看他。
关诣露出满足的笑容，融在阳光里，满满的夏天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4 情流感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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