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谷的魔法少女》一时飞镜

16、拾伍.深邃

　　【拾伍.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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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千淮其实很怕水。人间谷里有好几处水池，被柳梢青打点得不错，好看是真好看，但他也是真的不愿意靠近。

　　刚入水时还觉得很温暖，没过一会儿凉意就上来了，水浪好像一直在把他朝深处拽，直到他的后背终于有触到泥土的感觉，他双臂去支撑打算反抗一下，没想到上身竟是直接离开了水，一下子就清醒了。

　　太阳很毒，有些晃眼。

　　裘千淮正打算抹一把脸，把衣服上的水拧一拧，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操控不了这副身体。

　　听到一阵笑声，身体的主人循着声音望去，有个双髻黄裙的小姑娘正在笑话自己这只落汤鸡。裘千淮一下子就辨别出，那是方才妄斋塑造出的矮个小姑娘。

　　自己又是谁呢？一身仙鹤袭山的花纹灰袍，稍微动动脑子也猜的出现在的自己正在看谁的回忆。

　　漱庸没吭气，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朝她的方向走。

　　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看到对方走过来才开始收敛。裘千淮也不知道漱庸当时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小姑娘的表情慢慢僵住，后来变成了委屈：“干什么嘛！那么生气干什么！”

　　说完，她变成了一只小松鼠，逃进树林深处了。

　　这就是初识。

　　场景一下子变化，酷夏瞬间变成入秋，树叶簌簌下落，漱庸从满是百姓的市井街道中穿行。

　　裘千淮察觉到他在说话，望着枫树火红的叶子，声音极轻地自言自语，好似只有一个字，又好似什么也没说出来，声音太小，裘千淮什么也没听到。

　　只见漱庸忽地顿住脚步，望向旁边的一个小摊。那摊上用竹笼关了几只小动物，裘千淮本以为是给少爷小姐们做宠物的，待漱庸走近，他才看清。

　　每个笼上都贴了符纸，缝隙里依稀能辨别出其中各个小妖的模样。这分明是在卖灵力盅。

　　千年前的灵力盅还是十分常见的，不仅仅是活人作盅，也有人把妖物驯服，喂养元神，等将来小有所成时吸食对方的灵气，转为自己的道行。选择妖物其实是下策，他们没有活人那样容易控制，更有人在驯服途中反被妖盅吞食。

　　漱庸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其中一只小松鼠那没有移开过，小贩笑呵呵：“道长您瞧瞧，都是前几天才捉来的。”他拎起漱庸关注的那只竹笼，故意晃了晃，让里面的小妖苏醒过来，它看清漱庸的长相，竟是有些惧意，缩到笼子另一头去。

　　裘千淮认出，这不就是尝水江边笑话漱庸的那只小妖吗？

　　看上去漱庸把它卖下来了。

　　“你现在可落到我手上了。”漱庸捏着小松鼠的后颈拎出竹笼，但他并不是为了放生，他左瞧瞧右瞧瞧。“你怎么……”

　　小松鼠蹬了蹬腿，料到了他要说什么。

　　“你怎么是只公的啊？”漱庸皱眉道。

　　裘千淮觉得哪里不对劲，漱庸发现它是公的为什么好像很失望？你不是打算当灵力盅的吗？

　　“我乐意！你管我？你个臭道士快放了我！”

　　“行。”漱庸把小妖放在地上，对方立马变化成了个小姑娘的模样打算跑掉。漱庸勾勾手指，她的颈部就被一根银色的长绳圈住，又被漱庸的灵力术式拽了回来。“我可是花了钱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他朝小妖怪笑说完，牵着绳子就直往前走。对方小脸红扑扑，无奈法力不够，只能气鼓鼓地跟上去了。

　　这太离谱了。

　　如果有个人对裘千淮说，漱庸仙跟棋逢娘娘两人交好，他只会觉得这个人喜欢看话本。但是如果有个人对他说，漱庸仙跟棋逢娘娘是老相好，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疯了，而且还要遭人间谷门下弟子一顿毒打。

　　你是怎么回事啊师祖！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恰好身边冒出股青烟，妄斋跟着裘千淮一起看。他正好再确认一遍：“这人谁啊？”

　　妄斋现了个形，但漱庸这些回忆里的人并不会被她影响，望着裘千淮的眼神明明白白就是在说：你像个痴呆玩意儿。

　　“至于那么记仇吗！小气！”小妖走得很慢，漱庸不时用力拽拽，弄得她手腕疼。“明明是你自己跌下水的，我不就是给你指了个反方向吗？”

　　妄斋在旁向裘千淮说道：“这是他们的开始。”

　　漱庸个子高些，步子也轻盈，大步向前迈，走完了半条街才注意到小妖现在灵力虚弱，化形就只是为了方便装可怜，跟不上自己才正常。

　　他悄悄放慢脚步，路过小食摊子时，他买了一个柿饼，等小妖快要跟上，漱庸就立在原地不动等她，这一举动反而让她有些害怕。

　　他只好自己走过去，小妖退步也没用，漱庸摸了摸她头顶，她便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松鼠的模样，漱庸把它拎到自己肩膀上，再把柿饼递到它眼前，作为友好相处的第一步。

　　“打扰一下。”裘千淮说道。“你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其实他对祖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感兴趣。

　　妄斋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迟疑，半晌才给了个理由出来：“人间谷跟棋逢阁的矛盾持续太久了，既然掌门都不仇视棋逢，为什么不化干戈为玉帛？”

　　太像个藉口了。裘千淮回应：“至少我委任掌门这些年，每每都是棋逢阁先找我人间谷的麻烦。”

　　“那不都是白芹告诉你的吗？”

　　“……”

　　白芹还真是那样既忠于山谷又忠于师门的人，包不包括那个漱庸仙呢？

　　裘千淮觉得是包括的。

　　“这是两回事。”裘千淮说道，“如果你是为棋逢娘娘开脱，那先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要设下这个结界困住这些人？”

　　恰好这时梦境再次变化，竟是直接来到了人间谷中。一个小阁楼里，看上去与人间院的布置一般。不同的是，院中还有一处荷花池。

　　裘千淮见过这副场景，先前就已经梦到过，但也不同，这一回他处在漱庸的视角，面前的少女斜倚着棋桌。

　　裘千淮低头看看，漱庸手执黑棋，而棋盘上白棋的步法可谓是乱七八糟、难以形容。

　　“你不喜欢我取的名字？”漱庸问少女。

　　她吐了吐舌：“难听，我才不要。”

　　漱庸又落了一子，故意避开了棋局要害。裘千淮才懂为什么对方棋艺烂成这样也可以拖这么久。“那你要叫什么？”

　　裘千淮问妄斋：“我上一回梦见这个，也是你搞的鬼？”

　　妄斋坐在少女身后把玩她的头发，朝裘千淮点头。

　　“棋逢。”她认认真真告诉了对方这个想法。

　　漱庸没有立刻明白，还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棋？”

　　妄斋把少女的长发卷在自己的手指上，如果这不是回忆的幻象，她肯定会喊疼的。妄斋越是听着她说话，越是缠得紧。

　　“因为我要做你的‘棋逢对手’。”

　　少女抬头，眸子里闪光：“就算我现在做不到，迟早也会的，你就等着瞧吧。”

　　漱庸听着，没吱声，再落棋子就直接落在了那个决定输赢的位置。导致棋逢直接耍赖。

　　就像上次一样，她要拿走一颗棋子：“我不要下在这里了！”

　　裘千淮静静看完，跟上一次的感觉相差太大了，他就在漱庸的身体里看着对方，在面前嬉笑顽皮，前一段还觉得对方可爱，直到她做出与上次梦境一般的动作说出“可以罚这具身体”的时候，裘千淮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以裘千淮多年装傻充愣的本事，也许能做到面不改色，但他承认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要是有个小姑娘也对他这般主动，无论是不是他喜欢的，恐怕都要原地逃跑。

　　唐如关是个意外，结界让他无处可逃。

　　而且！漱庸真的做到了，说话的腔调也没带多少变化，甚至更温柔了些，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轻轻应了句：“好。”

　　少女原本装作轻松自如如今也绷不下去了，有些羞涩地看向别处。

　　！！！！！

　　裘千淮忍不住了，他没办法再老老实实坐下去了！他向妄斋问了一个非常离谱的问题：“我曾经听说，棋逢娘娘嫁给丹生国主后，生了两个儿子。这事儿不会是漱庸干的吧？”

　　妄斋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妄斋怕他误会，便又给他看了这日下午。

　　棋局显然是漱庸赢，惩罚也兑现了，就如同棋逢提出的那般，不过跟她原本的设想差别很大。

　　漱庸把她手腕跟脚腕都捆上，用粗麻绳横吊在两棵大树中间，然后……晾起了衣服！

　　“说好了啊，这可是你输棋的惩罚，不能变回原形跑了。”他说着，还拿起两件道袍，分别挂在了她小腿跟细腰上。

　　“你！”棋逢本来想骂几句，临到嘴边又骂不出来了，所有的力气都在憋哭，看起来她到死也不会向漱庸这恶势力屈服的。

　　看她小脸憋的红彤彤，漱庸用拂尘的柄戳了戳她脸颊的鼓囊，故意戏弄她：“你说的难道不是这种吗？”

　　她脸更红了，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裘千淮忍不住笑出声。妄斋是能听到的，转头望着他。

　　裘千淮笑意还没收起来：“不瞒你说，我也想到了这招。”

　　妄斋的裙摆被风吹动，她走近了些。

　　“如果我说，结界不是棋逢设下的……”

　　裘千淮当即回道：“我信，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不要用什么两派和好做藉口。”

　　妄斋目光瞬间冷了，似乎还在掂量轻重缓急。裘千淮想耸肩也耸不了：“我本来就是个废物，又能帮你什么呢？”

　　她听见这话后咬了咬牙。梦境之地也停顿，数百里的幻境，登时化作纸片飞散开，留下无尽的空白。

　　不继续看了吗？裘千淮正要问。

　　“帮帮她吧。”妄斋脸上没什么血色，向裘千淮求助是她的下策，“没人拉住她的话，她会做傻事的。”

　　“漱庸的情债与我何干？”裘千淮可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来梦里说话了，除了躲幕后黑手，还要躲她在乎的那只松鼠。“棋逢娘娘自己都放弃了，你还操什么心。”

　　怎么不拿出嘲讽我怂包的架势啊？裘千淮忍不住心里笑了笑。

　　“我又没有办法！”她在梦中能读到裘千淮的想法，有些愤愤说道，“要不是漱庸逼我立下永生永世不可背叛棋逢的死誓，我有必要来这个鬼地方吗！”

　　裘千淮愣了愣，干巴巴地回了句“噢”。

　　他可算是懂了，至少在妄斋这里的一切都说通了。现下身体刚回来，他活动活动手腕，觉得有些累了。

　　“不可背叛……”裘千淮喃喃。

　　妄斋有股不好的预感，她当然希望裘千淮只理解到她字面意思的那层，但她压根控制不了对方的思想。

　　“我把她杀了，不也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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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主角还是不会做坏事的，不会乱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