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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饼干 ...

  •   第二天,卡尔并未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起得太晚,事实上,他比平常还要起得早一些。

      不过他仍旧没能如愿以偿在房间里看到约瑟夫,不知在什么时候,约瑟夫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只有一缕缕柔软的阳光睡眼惺忪地爬进窗户,把地板染成淡淡的金黄色。

      在窗前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卡尔打算在庄园里四处走走透透气。他的心情难得很好,没有任何恼人的负面情绪来打扰他,只有令人感到平静的淡淡的喜悦。而此刻整个庄园都还在默默地沉睡着。尽管睡得晚的人能够尽情制造各种噪音,但早起的人却往往十分安静。离用早饭的时间还差一点,即便是慢吞吞地走在楼梯上,卡尔都能听到自己清晰的脚步声。

      在庄园的这十几个住户中,习惯早起的大概还不超过五个。卡尔自己的作息时间并不规律,他时常彻夜难眠,或者一连好几天不知疲倦地工作,不过倒是很少在白天睡觉。

      不过不得不说空荡荡的庄园比起有人走动的时候更加不招人喜欢,卡尔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一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钢琴前坐了下来。当然,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的琴声把所有人都从床上叫起来,那也许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因为睡觉被吵到而大发雷霆,甚至闹到翻脸动手的地步。

      不过卡尔也确实会弹钢琴,只是不像克雷洛夫那样弹得出色。他哥哥曾说他的水平比家庭教师稍好那么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约瑟夫应该不知道卡尔会弹钢琴,因为他从没有向约瑟夫提起过,也从没有给约瑟夫(事实上是除了家人和管家之外的任何人)弹过琴。卡尔有些恍惚地抬起钢琴盖,手指滑过那些冰凉的琴键,感到一阵陌生的怀念之情。

      他的确没有给约瑟夫弹过琴,因为在卡尔看来——也许有点儿可笑——这件事是家庭专享。在更早的岁月中他的母亲教会卡尔弹琴,那个忧郁而又美丽的女人在离开人世前还曾给自己的小儿子许多关怀和爱。卡尔隐约记得自己坐在母亲膝头,跟着母亲一起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她会用柔软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和额头,衣袖间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

      至于卡尔的父亲则十分严厉刻板,也从不关心卡尔。这个在二十三岁就继承了整个卡尔家族的男人一直有着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多年来为了家族事业呕心沥血。不过老卡尔真正严格管教的是克雷洛夫,在他看来,只有合格的孩子才能成为真正的卡尔家族成员——至于生性敏感脆弱的小儿子,老卡尔从未将他看在眼里。

      然而不论父母究竟是温柔还是严厉,卡尔其实都已记不太清了。克雷洛夫那时已经十几岁了,应该记得更清楚些才对。不过克雷洛夫可不是个会对弟弟敞开心怀、无话不说的人,他也不怎么喜欢腼腆内向的弟弟。到后来卡尔的病情严重起来之后,克雷洛夫更是对他失去了耐心。

      卡尔有时候会觉得,克雷洛夫之所以还容忍自己呆在老宅里,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彻底变成父亲那样的人。虽然他已经无可避免地和老卡尔越来越像。

      “卡尔先生。”空军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卡尔的沉思与回忆,“我不知道你原来还会弹钢琴。”

      卡尔微微吃了一惊,回头看到空军正在不远处倚着墙望着他,他半晌才点了点头:“早,贝坦菲尔小姐。”

      空军笑了,她也点了点头,用一种不含恶意的嘲讽语气说道:“早,卡尔先生。”她故意模仿卡尔那种贵族式的冷淡有礼的语气,几乎学得惟妙惟肖。

      “她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叫她玛尔塔,而不是一本正经地称呼贝坦菲尔小姐。”佣兵一边打哈欠一边从楼上下来,他平时很少露出这种不设防的神情,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兜帽下困倦地眨了眨。

      空军遥遥地冲佣兵打了个并不友好的手势,惹得后者哈哈大笑起来。

      卡尔在一旁抿嘴点头,顺从地改口叫道:“玛尔塔。”

      “哦,得了吧。”空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佣兵飞快地接嘴:“最好叫她‘口是心非怪脾气’,或者‘别想听我说好话’也不错。”说完敏捷地一矮身,躲过了空军扔过来的一只茶杯。茶杯跌在厚厚的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完好无损地停了下来。

      “萨贝达,你觉得自己挺聪明是不是?”空军插着腰,“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一个个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卡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哎,玛尔塔你又在发脾气了。”机械师的声音从二楼传来,金发少女虽然昨天刚刚惨烈地输掉了游戏,今早就又活力满满了,“你知道奈布就是喜欢开你玩笑,没别的意思。”

      空军哼道:“我也觉得奇怪,这家伙平时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为什么偏偏总在我面前嘴欠。我说萨贝达,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佣兵终于露出了吃瘪的表情,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空军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起来。

      卡尔也跟着微笑起来。庄园正逐渐苏醒过来,起床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朝饭厅那边溜达。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空军他们那样相处和谐,事实上,大部分人都阴沉着脸,大概是想到新的一天又来了,而他们却仍旧如此绝望吧。等到了饭厅之后,气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闷下来。卡尔感觉那个律师在怒气冲冲地拉开椅子时恶狠狠瞪了他们几个一眼——他和佣兵他们坐在一起,所以无法准确判断那个家伙瞪的究竟是谁。

      “咦!”来得最晚的园丁在入座之后惊喜地叫了一声,“今早有饼干啊。”她说着伸手从桌子正中那个瓷盘里拿起一块饼干,兴冲冲往嘴里送去。

      他们平时的早饭都是咖啡、面包和鸡蛋,这种精致的小点心倒是从没上过桌。卡尔笑着摇了摇头,正要低下头喝咖啡,结果他身边的佣兵却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园丁的手腕:“等等!”

      园丁猝不及防被吓得尖叫了一声,手一抖,那块饼干刚好掉进了她面前的咖啡杯里。

      只听“嗤啦”一声,咖啡眨眼就冒出了一股刺鼻的白烟,并泛起了令人恶心的气泡。一时之间饭桌上一片死寂,只有佣兵接着把之前的话说完了:“这饼干不对劲。”

      然后足足有几十秒都没人开口,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园丁的咖啡,好像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似的。而那块饼干已经被滚烫的咖啡泡得发软,正浮浮沉沉,好像一根腐烂柔软的手指。

      律师忽然捂着嘴干呕几声,不过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他面色惨白得好像死人一样,哑声呻吟道:“上帝啊,一定是庄园主人,他终于要杀死我们了。”

      “别胡说了,你这个白痴。”慈善家愤然道,“他邀请我们来,为什么要杀死我们?这没道理!”但他愤怒的语气更像是因为恐惧。

      恐惧律师所说的话是真的。

      这时佣兵沉声开口了:“庄园主人如果真的想要杀我们,又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法子?不给我们饭吃、断了我们的水源,要不了几天大家就都得完蛋。”

      “天呐,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舞女玛格丽莎·泽莱忍不住哀求道,她平时很少说话,这会儿吓得浑身发抖,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医生忽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监管者干的。”她嘴唇微微颤抖,那双大而发亮的眼睛在惨白的脸上闪烁着,“我、我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曾经起来过一次,在大厅看到了一个监管者。”

      卡尔的身子忽然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医生,心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

      “谁?”园丁颤声问道。

      医生压低声音,字字清晰地回答道:“是那个该死的摄影师。我当时躲进了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想要杀死我们。”

      卡尔的嘴唇动了动,胸口涌起一股热血。

      “这太过分了!”律师尖锐的嗓音里杂揉着恐惧与愤怒,“我们应该告诉庄园主人,那些该死的监管者违反了游戏规则,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听到这里,卡尔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约瑟夫干的!”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卡尔投来。

      卡尔的嘴唇直哆嗦,他努力想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但并不成功。有些人的目光简直像一根根燃烧的箭一样,毫不留情地往卡尔身上射,他的手心变得粘糊糊的,头也一阵阵发晕。

      律师阴沉地盯着他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用拳头使劲敲了一下桌子,“说呀,伊索·卡尔,你是不是心虚才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卡尔咽喉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约瑟夫没有下毒,他、他……”

      慈善家冷冷地说了一句:“约瑟夫?你叫得还挺亲热的。你怎么知道那个魔鬼的名字?”

      “因为他和魔鬼是一伙的。”律师说着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卡尔大声说道,“因为他是魔鬼派来的奸细!”

      卡尔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昨晚约瑟夫唱的那首童谣:

      可怜的孩-孩-孩子就要被吃掉啦
      噢喂!噢喂!
      有人打算把他油炸了
      有人想-想-想要把他切碎成小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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