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说》风临水上

54、叛军之魂（ 中）

　　轻雾飘过青翠林谷，晨曦中火红的石楠紫丁香依旧在护城河畔盛开。塔楼上橡木门传来回音。
　　“小姑姑，我……”
　　没等身后人开口，已经先叹然而道：“维特，你小姑姑这么多优点你不学，怎么偏偏学我的冲动任性？你忘了你的身份？轻易来到西菲！”

　　维特苦笑一下，很快轻松道：“小姑姑，我现在相信红衣主教他是您的堂兄了。都自信可怕，其实这次我就是着急想见见您，结果那知道……”

　　“出了什么事？”伊珞截下话音转首敏锐盯去。维特镇定掩饰过：“没什么，对了，那只狐狸频频打探你的消息。敢如此羞辱帝国公主，他就得，”

　　伊珞摇摇头，淡淡道：“没有必要！你擅自为我出兵，当心惹你的父皇大怒。何况对国家无利只是私人恩怨就不要……”
　　“可是小姑姑，您是我们基曼帝国的公主，我的父皇曾说过：这个世间若还有值的他不惜代价一战的亲人，那就是您！”

　　伊珞叹然垂眸，自己那个从不信任任何人的二哥居然会说这个话。但还是理智摆手；“维特……何况此事除了给百姓添加皇室传奇之外，不会获得什么。”

　　因为一向尊重伊珞，维特也只好遵从地点头。谁料伊珞眸光锁住维特，继续拷问：
　　“我伟大的国王陛下，请告诉我，您忽然前来的原因？”

　　怔了一下，很快维特一扫人前老成高贵的样子，有如大男孩般爽朗地笑起，明朗的光彩溢满全身，
　　“因为我想告诉小姑姑，我想总算答应父皇安排要成婚！不管她什么王族的公主，总之我答应了！”
　　触及伊珞由惊讶变地忍俊不禁的眼神，红了红脸，直言：
　　“因为……因为我看见小姑姑您吧，是您让我相信这个世间女子还能有着忠贞的奇迹！”

　　伊珞压下呻吟，头疼的道：“维特，你太偏激了。王室的婚约固然是利益交换，但是单纯去要求你的妻子……”可话未完主教就已经叩门而入，维特也借机躲开。只是因为注意到主教前来，伊珞未曾看见维特回首那留恋的一眼。

　　宁然描过封痕处的百合花徽章，徐徐展开信纸，主教的话音荡在耳边：
　　“那只狐狸的一只眼估计完了，不过他只说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桌子尖角。新婚之际，发生这这么多不幸，结果搞得教堂的祈祷就没有停过。那个送信的使者居然姗姗有礼地传递‘国王陛下对此婚礼不幸的难过和问候’。”尽管是在絮叨，但是主教也聪明地留意这堂妹的神色。没有追问信上写了什么。

　　伊珞低首再度瞧过只有几句话的信纸，
　　“伊珞，我很难过，居然如此，很抱歉。记得说过你从前身为君主为了自己国家，任何手段都值的理解和原谅，所以我以为也相信你能懂。而且我真的不明白上帝缘何安排如此，你想要的我不曾都给过你吗？为何如此……”
　　信中还附有一翠玉发针，残红的血迹犹在花瓣的边缘。这算是把“谋刺证据”还给自己？

　　主教见状讽刺地一笑：“难得狐狸居然不利用此事。这算是什么？对你‘流产’的补偿？”

　　阖上信纸，这种出乎意料的行为和的失落的口气对于伊珞熟知的菲力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幽幽一叹，是的，无论统领职务，后冠，证据等等他“认为”自己想要的都曾经给予过。只是……有些生命和裂痕是唤不回，弥补不了的！
　　思索片刻，提笔流利回信：
　　“菲力王陛下，我不曾恨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以前的伊珞就说过，身为君主为了自己国家，任何手段都值的理解和原谅。也不会报复你，希望您记住他们为这个国家流过的血。所以……您虽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您却是一位好的国王！但我的老师同样说过，一位君主为了捍卫他的王国，可以狡猾，可以不择手段。但是这个不该是一个君主的全部！所以我不会选择你，始终不曾，以后也不会！你是一位好国王，但您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人！”

　　缓缓折好信，前尘往事掠过眼底，往昔并肩的同伴……断头台下的同伴。那个清洁教派单纯的圣人少年……义无反顾步上火刑架的少年。年少热血的自己……满心怆然步出帕丽宫廷的自己。一切的一切，希望都随着这折叠纸页般就此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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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在卡特莱斯家族的圣殿厅堂中，远道归来的伊珞回望身边关切鼓励的一众眼神，提裙缓缓步上圣坛跪下，只手按住神匣，悠悠话音流转在殿堂中。
　　“我，霍亨斯陶枫家族，凯瑟林。勃兰登在此立誓，我既然违逆神旨致意要传续圣地王族的血脉，那么愿在此和神灵再度签下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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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个月后，查理公爵微笑在堆积如山的珍贵礼物上放下自己远道带来的贺礼，耐心听着执事指点这漂亮的金藤摇篮是亨利六世的贺礼，那个红宝石球是康纳丽王后的祝福。却留意到皆是写着送给美丽的小女孩。正在奇怪之际，施威尔伯爵，这个卡特莱斯家族的长兄已经疾步行来迎接。

　　“这是？不是说！”
　　“我们对外说得是家族维丽王后多了一名公主。明日行过最后的圣水祝福礼后，公爵大人，您就可以把小男孩带走，这位宝宝亏欠的贺礼，我们将在您宣布勃根第有了新继承人之后，马上补上！”尽管是在开玩笑，但是施威尔还是难掩话中的遗憾和难过。但查理公爵已经察觉道，感动兼感激之下，只能礼貌一拍这个后辈的肩，笑问：
　　“怎么这么快，我训练完美小骑士的单子都还没有列完。”

　　次日在祭礼之前，抓住空隙，书房中伊珞也酸涩地看着手中信。只有此刻无人时，她才能卸落平静高贵的面具，为即将分别的孩子一哭。这几个月她几乎不敢给博杜文写信，怕自己抑制不住的心中波澜在信中流露出让他察觉。可是上次，也忐忑不安。上次狐狸曾修改自己之名，伪造的情书寄回给博杜文，虽然相信自己解释足以消泯这个误会，但是自己又如何解释这封信会落入狐狸手中，一切缘由只怕到时都得坦白。

　　就在不安中阵痛来袭时，是这一信纸上的字句让自己熬过了生产的死生边缘。
　　“伊珞，尽管我不明白你在危险境况下写出这样信，但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身为王后，下次不要轻易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另外……我很高兴，收到伊珞，我王后的信！下次记得请把我的名字拼对。圣经那一章，你好像还没有给我念完吧？我等你。”

　　泪水滴落，渐渐浸染过字迹……博杜文，你可知道你已经有了一对可爱的孩子，男孩淡淡金发碧海一样眼睛，就和你一样。他将继承勃根第公爵格费长子的一切，格费兄长的夫人将抚养他长大，让他成为和你一般出色耀眼的男儿。美丽的小公主，将抚育在我的家族……

　　尚在沉思中，忽然女仆匆匆敲门进入，急促道：
　　“公主，那两个孩子……他们！“
　　话音未落，伊珞已经推椅离开。

　　挽起裙纱疾步赶到祭礼的侧厅，迎面正是成群的仆从，查理公爵等人正一脸为难的站在桂枝摇篮旁，孩子不甘的哭声大声传来。
　　“出了什么事……“

　　未及问完，当伊珞看清两个小宝宝时，也不由眼睛一湿，涩住泪水。这天使般双生的孩子平时大多安静而微笑，深得众人宠爱。不知道是因为明白祭礼后即将分别的命运，还是怎么回事，当女仆要将他们从摇篮中分别抱起时。两个孩子居然抓着彼此的手，嚎哭着不肯分开。

　　略大一点的男孩更是扭着挡在妹妹女孩身边，不停用力拨开侍女们上前安慰的手。这一幕让久历沙场的骑士们都不由有些心酸。

　　但很快拭去眼泪，伊珞上前亲自抱起挣扎不安分男孩，吻过他稀稀的发丝，一转身硬下心肠扳开他揪住自己衣纱的小手，交给查理公爵。

　　查理公爵看着伊珞，欲言又止，慎重接过有如捧着一无价宝贝一样呵护在怀中，伊珞别过头，“笑”道：
　　“不要太娇惯他了。勃根第家族的男儿都是流血不皱眉的勇士，可别……“
　　“孩子，我明白……”

　　此间，两个孩子有如明白什么，睁着剔透浸满泪水的大眼，渐渐止住哭泣，不安的张望。伊珞抱起女孩，转身率先步出侧厅，去完成最后祝福仪式。可就在步出厅堂镂花殿门的刹那，
　　一道幻境掠过脑海。

　　那是一个发如乌木的美丽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虽然稚气脸上仍有怯意却勇敢步上前，张开小手满是期待上望，
　　“您可以抱抱我吗？”
　　宫廷侍从见状犹豫一下，却没有阻拦只是向台阶上望去，那是高高的王座，宫殿辉明的灯光下，折射出君主颜上冷峻的银面具！

　　……
　　未来幻境散去，伊珞恍然抬首，触及正是圣坛上女神悲悯神秘的微笑。欣然的笑意从伊珞颜上漫过，心酸低头吻吻孩子光洁的额头，低问
　　“你就这么想见父王吗？”

　　如流水之再临，若花之再发；站在圣坛下，仰望水晶柱上象征着天地四大元素的金盒再开，火焰腾起，眼望一枚晶石再度于华光中凝入女婴眉宇间。惊喜欢呼声轰起。

　　游离于欢呼人群的伊珞，缓缓闭上眼，掩饰去其中泪光。在这一刻有如十多前梦境的再回，自己总算体会到母亲当年复杂的心境。

　　“伊珞！”身后传来提醒声。没有再犹豫，面对纷纷虔诚行礼众人让开的道路，伊珞抱紧怀中啼哭的女儿步上神坛，缓缓落跪于阶上，一低首，任眼角泪水滑落的那刻，绝然以着献祭之姿高高托起孩子！
　　这就是和神灵的契约，是卡特莱斯家族女子恪守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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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坛上银发的圣祭师轻轻回首，平静地道贺：“伊珞王后，恭喜您！继您之后，您的女儿能够再度获得神灵之承认，正式成为家族中人，再开旁系入家族之特例。两代候选人，这在家族史书都是少之又少的！”

　　伊珞颜上没有全然的欣喜，只是淡淡望去：“当初我的母后，曾经问及我的命运……天堂王国在何方？那么如今我也一样选择。”

　　圣祭师玩味高深地笑起：“您的母亲不算家族中人，但是您却不同，神灵曾经秤韫愕奶旄常嘈拍阋丫醇　?

　　“那是？”
　　圣祭师空灵的眼眸凝望过眼前怀抱中的小公主，随后越过阶下人群，落在查理公爵怀中的孩子身上，微笑道：
　　“一如你所预见，圣地的血脉，荣光将随着他们而传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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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阶下人群外围，抱紧怀中踢腾的小家伙，查理公爵静默看完仪式若有所领地问向施威尔伯爵：
　　“是不是因为这个仪式的关系，我才无法一并把小公主带回去抚养？”

　　施威尔叹然点头：“虽然家族中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以着旁系（王族）血脉获得承认的伊珞已经是一奇迹；有着王族血脉的公主再度获得承认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可……毕竟伊珞已经隐约预示。所以对外我们没有说是双生子，如今……小公主必须地留在家族中！这对孩子注定得分离！”

　　查理公爵也一叹气，不再多语。眼看着侍女上前接过小公主就要抱回内殿，谁料就在刚要转身时，小公主忽然大声啼哭，拽住侍女朝向查理公爵方向伸手探身而去。

　　这哭声让查理公爵的怀中正在啃手的小家伙，转动大眼寻去。当瞧见双生妹妹的挣扎哭闹。顿时也搂住公爵再度哭起。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支吾着抱住公爵亲。

　　一下子，众人为这两个闹腾的小家伙慌乱起来，连连安慰。但是任何侍女都无法把死死搂住公爵脖子的小家伙接过，公爵迟疑问道：
　　“伊珞，他怎么一边哭，一边亲我，这是？”

　　闻言，刚安抚侍女怀中女儿的伊珞，没好气瞪向堂兄，这一眼神吓地贴身侍女们都知罪聪明的跪下。

　　触及伊珞的眼神，主教忍住笑，拿起身边桌上摆设的金球，上前拍手要接过公爵怀中小家伙，习惯性安慰道：
　　“看这里，要不要拿这个玩？好了，不哭。你要天上星星我都给你，不哭，亲亲我，我就给你！”

　　一句话让公爵明白了缘由。估计这个天使般小家伙太讨人喜欢了，主教这一招让身边照料的侍女都学着。结果这个聪明的孩子……盯着随手拍掉金球的一边继续哭，一边支吾连连搂着自己亲亲的小家伙公爵怜惜地抱紧闹腾的他说道：
　　“不想和妹妹分开？但是我们马上得启程了！”

　　此时，伊珞也上前抱过小家伙，轻轻吻过他淡金柔软稀稀的头发，任那双噙着泪水可依旧漂亮的令人惊叹的蓝色大眼睛中，映过自己影子，轻轻“数落警告“道：
　　“小家伙，我没有让你有如圣地王家男孩惯例，一生下就扔在行军帐铁床上接受训练。你再哭会丢尽他的脸的！分离又算什么，博杜文家族那有无法忍受世间痛苦的男儿？”

　　伊珞这一句轻轻“警告”似让两个孩子都听懂了，咿呀支吾了几声，都咬住自己的胖胖的手，渐渐止住哭泣。见状，查理公爵惊讶打量了一下，欣慰笑出：
　　“伊珞，放心将来他大一点，我会带他去圣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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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摇篮中的孩子，转首伊珞触及就是孩子房间中堆积如山的贵重礼物。好笑地接过侍从递过的册子察看，得给两个小家伙起一个名字了。为了让他们能选择自己的名字，诸国王室亲友送来的“贿络”的礼物都摆不下了。正在翻查之际，忽然看见礼册下压着另一本不起眼东西，好奇拾起一翻。目光凝住！

　　这居然是一册圣殿骑士团的账本记录？尽管早知道圣殿骑士团放债于各国王公，甚至异教徒，但是他们的帐册怎么会出现在此？而且连教宗都未必能够拿到这些帐册。
　　沉思了一下，翻过帐册后附着一些详细的说明，寻觅可能的蛛丝马迹……猛地，手一沉，
　　不敢置信看去，那里居然有自己熟悉的拉丁字迹……是博杜文的笔迹！

　　博杜文的笔迹？再度确认自己没有辨错，伊珞已经了然：能够拿到圣殿骑士团如此隐秘的东西只有博杜文了！可怎么会在此？显然这是博杜文有意送来的……瞟过旁才压下重重礼物下的似不经意的角落！

　　怒火从眸中烧起，执起帐册，伊珞踢开裙纱疾步奔向书房！这群该死的堂兄，他们私自拿走博杜文给自己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书房中气氛凝重，一骑士着急看施威尔伯爵，请求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赶回。只是我必须完成维特国王对我交代，请让一定我觐见公主！”

　　施威尔看看旁边难得神色肃然的主教，为难的道：
　　“可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伊珞，维特王子他不幸去世的事情！我怕……“

　　话音未落，却忽然听到书房门口传来轰然跌落之音，施威尔惊然站起猛地打开书房门，只见站在跌落的册书中，伊珞缓缓抬眸看来，眸中已经略过万千哀伤和悲愤，让人窒息生疼的静默间，清冷话音一字一句传来：
　　“告诉我！维特是怎么死的！“

　　灰色和玫瑰色的晨曦尚流转于天际，露水沿着墓地青翠叶子溅落在地，也滴落了静立于墓前女子一身冰冷。

　　没有理会衣上浸入灵魂般寒冷的露水，挥退侍从伊珞只低眸盯着手中的链扣徽章－金质的徽章上栩栩如生的雄鹰正含势待飞。而这一徽章的真正主人此刻却正躺在不远处的冰冷墓穴中，永无缘再见鹰翔搏击的蓝天！

　　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模糊的泪影中昔日翩翩英气王子犹徘徊于眼底。
　　“喂，我是维特王子，小……女士，谁欺负您呢？为什么哭？” 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一小萝卜头装着傲慢王子的仪态，好奇的追问。

　　“我知道了，那是您兄长？难怪你这么伤心！”眼望祭祀的圣台，悲悯的望来，不停费劲的安慰：“凯瑟林公主，别哭了！他们不允许您接近圣坛，那么我帮你去祈祷吧。其实……其实我才不相信是那些说你活活气死你兄长的谣言！你根本不是那种恶毒的女子。”拉住不堪再听的自己。一方擦泪的手帕递来

　　“我可以不尊称您为凯瑟林公主，而叫您小姑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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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父皇眼中永远没有基曼的利益！”
　　“维特！你的父王他……”

　　“我成为基曼国王那天，就在主前发誓为了基曼真正的统一，为了我日尔曼民族的强大。纵是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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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特，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赶到西菲来！狐狸他若知道你在此……”
　　“因为我想见见小姑姑！”
　　“见见？”

　　支吾闪避过， “嗯……我想告诉小姑姑，我想总算答应父皇安排要成婚！不管她什么王族的公主，总之我答应了！”
　　“小姑姑，我的成人徽章选定是鹰，您不会不高兴吧？”
　　一笑看过独头鹰的徽纹，立刻明白眼前高傲王子的不安何在。却有意惊讶道：
　　“奇怪，我怎么觉得这个鹰的徽记很眼熟……咦，圣地王国的君主博杜文陛下的私人徽章不正是……”

　　“我可不是因为尊敬想……”强辩出声！

　　“尊敬？”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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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维特为什么要急着赶来见我一面？”
　　盯着远去的身影，主教话音回荡：“伊珞，维特若能多沉心磨练几年，将会是名载基曼史书上的一代大帝，也许当初北方公国王子梦想的那一切，他能够为之实现！……这或许就是冥冥中上帝的旨意。”

　　上帝的旨意？眼望面前简陋的十字墓碑，苍凉而嘲讽的笑意划过。
　　“当！”一声手中的徽章随着泪水一起碎落在地。抑下悲伤，缓缓拾起。

　　可也正在伊珞拾起徽章，抬眸之际。眼前多了一方雪白的手帕。
　　一拥有蓝宝石双眼的六，七般岁男孩正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她。伊珞怔怔然凝望去，泪光中眼前孩子恍如和儿时维特叠影重合。

　　聪敏的男孩留意到伊珞回看他眸光中流泻的惊讶，微微一退，娴熟地一礼：
　　“尊敬的夫人，请原谅我的冒失和打扰。我因为太入神思考老师布置的一题而走错了路。所以再次向您道歉！”

　　悲伤淡去，戒备和理智拉回，伊珞不动声色接过这个孩子友善递来的手绢，扫过百合花下静谧的墓地，微笑道：
　　“出神思考？在墓地？你是神学院的学生？”
　　“不介意的话，您也许能给我一些指点。”男孩落落大方的巧妙回应。
　　伊珞见状微然一颔首。
　　男孩清脆的话音回荡：“我只是奇怪。按圣经所言，世间如苦旅，人们皆是赎罪而来。那么当赎清罪孽，回归天国美丽座前的我们的亲人，本是一值的为他微笑祝福的事。可人们的难过哀悼仿佛让人感觉我们亲人是注定下地狱的？”

　　领悟到这话语中宛转的安慰之言。伊珞凝然回首，再度打量过面的剔透，漂亮的小男孩；
　　“你是？”

　　此际，步履匆匆中不放心的施威尔公爵已经赶到，未及站定就已经安慰的开口。
　　“伊珞，我知道你责备我们对你封锁消息。可当维特忽然于基曼起兵反叛他父皇－帝国的皇帝时，当时你尚怀着孩子！你能坐视不理？若再有意外你如何向博杜文王交代？”

　　“所以你们就坐山观虎斗？”
　　施威尔叹然摇头，明白堂妹误会家族是想乘基曼内乱帮教宗渔利。
　　“就算没有教会的插手，从博杜文王陛下送来的帐册看来。维特是决心已经下，因为亨利皇帝不断牺牲基曼本土。忍无可忍的维特已经数年前就开始策划‘反叛’！”

　　伊珞心酸地阖上眼帘，“这不是反叛……他是以生命在劝诫他的父皇！”
　　总算明白维特何以不顾危险深入西菲，只为见她一面……那是在诀别呀！

　　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兵败看押的王子，是何时被发现堕马死于悬崖下？”

　　“就在你两个宝宝刚出生庆贺之时！……维特不希望你难过。他看押时最后一封信还叮嘱要及时把宝宝洗礼的礼物送到。”

　　眼见堂妹压下差点因此言再度夺眶而出的泪水，施威尔也只能叹息劝慰：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伊珞……”
　　“上帝的安排？”伊珞嘲然冷笑出声，
　　“查理王一生不曾会说茵伦语，却被茵伦人世代怀念为所谓的英雄。一生不屑把基曼皇帝称号冠于名前我的二哥，却被人尊称为基曼大帝？而努力谋求国家统一，民族强大，却背负叛逆，耻辱之名英年早逝！这是上帝的安排还是所谓的上帝于世间的奚落？”

　　“可你二哥对于意国文化科学的支持，的确不愧为大帝之举！”

　　伊珞抬眸犀利的反问：“尼禄的墓上还刻有‘艺术最诚挚的支持者’，您觉得相对他暴君的身份，这不算嘲讽？”

　　领教过堂妹的词锋，施威尔聪明地选择沉默。此刻倒是一旁沉默的男孩轻轻辩解：
　　“亚历山大极尽荣光，却在尸骨未寒时被手下将领分掉一生创立的帝国。通过诺曼第征服开创茵伦王国的威廉王，最后只能让几个修士帮忙收丢弃的尸体；他们虽享受世间荣光，却实则毕生心血转眼夺走。而同样圣彼得于酷刑下断腿而死，埃维德以千夫所指的耻辱走向十字。但世间苦难下，无名鲜血献祭的背后，上帝却把他们一生追求的梦想放落手中！所以尊敬的女王……也许维特陛下他并没有输！”

　　一席话侃侃述来，令施威尔惊异相看这先前被忽略的孩子，
　　“你是？”
　　此刻，正带着侍从步入的霍尔堡伯爵，见状，大惊失色，疾步扯住男孩跪下。连声道歉：

　　“女王陛下，请原谅这个孩子的无礼冒犯。他刚从勃兰登……”
　　“他是？”打断自己忠诚臣子的道歉，伊珞只有些好奇的追问。

　　伯爵尴尬之色浮过，“他是我的第二个儿子，您打算把公主下嫁的……”

　　头一次，惊色漫过伊珞颜上，这个阳光气宇的孩子就是将来自己女儿……小公主婚约命定之人？

　　欣然浅笑漾过。伊珞和气示意这个肃然冷静的孩子靠近，诚挚道：
　　“多谢你刚才的话语，你说得对！我们送别亲人不该只有泪水！”
　　男孩扬起一抹亮丽的微笑，却歉然有礼道
　　“女王陛下，请原谅我的冒失，我只是看见您很难过……”

　　“孩子，别谦虚了，你可是安慰我们都无法劝慰的人，您需要什么，我的小骑士？”
　　施威尔也难得相问这个投缘的孩子。当下松气的众人都含笑附和。

　　男孩因伊珞的亲切和夸奖，颜上闪过一丝腆然。正低首退后时，触及伊珞手中闪耀的光芒，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请求
　　“如果……如果，女王陛下您不在意，请允许把这个徽章赐予我，这份荣誉我将永远铭记在家族徽记中！”

　　“你要把这个鹰纹纳入族徽中？”伊珞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
　　“我有这个荣幸吗？”孩子渴望地看来。

　　身畔众人的惊讶声已经化成寂静，回望过缓缓点头的堂兄和敛容以待的伯爵。伊珞摘落衣上的蓝钻项链，缓缓将徽章别上，上前轻轻把它一并放落在孩子的手中。似自言自语道：
　　“多年之前，也曾一位年青的王子只为换的脚下这片土地的统一，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东征圣战，我的祖父，父亲……不，不光是他们，一群群基曼的男儿不曾归！而如今这里不过再多一块王子的墓碑而已！
　　眼见孩子有些虽不懂却凝然相待的神色，伊珞不禁流泻出一抹清丽微笑，叮嘱道：
　　“那么，帮我一个忙好吗？”
　　孩子连忙郑重地点点头，
　　“如果不曾因命运遗憾而打断，将来当我的女儿嫁入勃兰登堡的那天。你就可以告诉她……她的父王的徽记就是圣十字鹰纹！”

　　“圣地王国！”孩子惊讶看来，“您是说这次父亲硬逼我前来相看的凯特莱斯家族公主……她是王家血脉，是圣城守护者的……！”
　　伊珞含笑点头：“我说了她是我的女儿！”
　　这番话孩子惊然回望激动不已的伯爵父亲，握紧了手中的徽章，肃然跪落，宣誓道：
　　“我发誓！”

　　闻言，伊珞只是无由感慨回望身边的维特，还有兄长等等墓碑，再看看面前年幼却有着骑士庄严心魂的孩子。欣然笑意越过苍凉的天风。或许……或许世间有些东西注定需要代代不息地为之努力，甚至流血，才能换来命运女神的垂顾！所以我们没有输！

　　……
　　“希吉拉历六百八十七年秋 神圣帝国皇帝亨利二世为其长子维特加冕为基曼国王，是为维特一世。

　　希吉拉历六百九十年一月维特一世就西里西亚贵族权一事与皇帝再起争执。

　　希吉拉历六百九十年三月维特一世于都灵大会就基曼封邑权，废除皇帝给予意国贵族年税特例。五月 亨利二世皇帝公开写信指责维特一世的不敬。

　　六月维特一世于基曼起兵，宣布重开帝国选帝候会议，再选皇帝。皇帝三日内悄然赶回基曼。消息传来维特一世支持贵族阵营崩裂。

　　七月 帝国军队于莱曼击败叛军。维特一世被宣判不忠，叛国等六项重罪，终身监禁于霍比兹堡。二十三日维特一世坠马身亡。帝国王子去世的消息传遍基曼每一个心碎之地。 三十日王国诸侯再提国王身前议案，力争重选帝国皇帝……“

　　――摘自德。谢里姆《十二世纪神圣帝国回忆录》

　　……
　　“希吉拉历六百九十年八月传闻已经和王国诸侯达成协议的教宗决心再度将皇帝开除教籍，于此同时暗杀皇帝的留言纷起。已经成拉锯之势的战局，皇帝一方再度面临艰难之境。……

　　西里西亚的伊曼顿宫，心事重重的亨利皇帝放下手中信件，沉然回首盯着面前的御医，莫测道：
　　“我的朋友，有人警告我说你调治的药中有着太多的不忠！”
　　几名御医连忙惶恐跪下，竭力辩解。
　　“皇帝陛下，您不能听信这恶毒的侮蔑。我们曾忠心为您服务了近二十年，我们的忠诚……”

　　可惜，话未完，一清冷的话音断然传来：
　　“要证明你们的忠诚很简单！“
　　说着一银白丝缎衣裙的女子从床后的层叠华丽幔帐中步出，冷冷盯着这些为自己辩解的侍从，御医们。
　　“不需再指天划地的废话，把你们手中的药喝下去！”

　　顿时御医们煞白了脸。皇帝有些痛心扫过这些人，挥手让卫兵冲入带走这些哀嚎求饶的人。才扬起一抹笑容，看向面前的妹妹，可未等他话语出口。少女回眸看了他一眼－这个被自己亲信所背叛的伟大君主。不改眼中凝固的寒冷，转身摔门先走。

　　“希吉拉历六百九十年八月 十三日一自称来自圣西唯尔修道院的修女于傍晚霞光时分为教宗的晚餐献上一篮无花果。即将在这次皇帝和教宗西南战争取胜的特古拉三世当晚忽发急病。

　　十五日 基曼百花宫大殿帝国争论已久的诸侯终于正要次第签下手中和约时。忽然，一直缺席的帝国重臣奥比尼伯爵忽然赶来。

　　所有诸侯惊讶看去之际，只见一向傲慢的奥比尼伯爵忽然躬身向一侧廊柱方向行礼。
　　侧廊红天鹅绒的层层幕帐缓缓拉开，一发扣绿宝石王冠的少女，轻轻解下淡蓝王家礼服外的金线披风。在所有侍臣，诸侯的纷纷激动的行礼中，扶着躬身引路的伯爵的手，步上高阶
　　傲然落座于王位上。

　　她正是刚刚生产后的凯瑟林公主！

　　抬眼扫过侍从递上的和约文书，伊珞随手扔还，笑意明丽地看向阶下的诸侯：
　　“诸位，这张纸上说的东西真是奇怪，帝国的皇帝皆是天主教忠实的守卫者。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根本不需签订什么！”

　　几乎是随着伊珞的话音，来自基曼北方的诸侯几乎同时默契地放下笔。退到皇帝使者的一边。教宗特使见状，不解而又气又恼地看向伊珞，指责的话音未及开口。

　　伊珞已经抢先言道：
　　“特使大人，您要提及教宗可能要将皇帝逐出教会之事。或者皇帝陛下已经重病弥留的事？可是很不幸……死的并非皇帝陛下，如果您的信使够尽职，今天早上您就该知道特古拉三世教宗刚刚去世！”

　　哗然声顿起，这一震撼消息落地，失去了号召领袖的另一派诸侯们都犹豫地停住笔。而皇帝的支持者更是欢呼出声。
　　与此同时，伊珞微微向其中一个子高大的诸侯微一点头，这名诸侯一笑，礼仪周全向王座一礼，率先退之大殿外。

　　几乎转瞬，条约的诸侯已经近七成的停笔不签，退至皇帝一派。只有南侧角落的几名诸侯无谓地向伊珞看来，却用基曼当地之言，愤然道：
　　“凯瑟林公主，您为何要帮皇帝……不让他为维特王诡异去世的事情有一清楚解释。这个战争就不会停！”

　　伊珞悄然垂眸，以着让意国特使费解的方言反问：“解释了又如何？这本就是他的选择。维特若想对抗到底，战局会轻易结束？“

　　“您的意思是？“
　　“维特反叛是他的父皇，却并非要背叛这个国家。尤其是当速战将化成鏖斗内战只能便宜教宗时！”

　　几名诸侯叹然行礼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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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一场注定的危局，就如此干净被一女子扭转，而教宗特使更是狼狈离开之景。奥比尼伯爵有些感激且叹服道：
　　“公主，您不愧是守卫基曼的，就这样能……”

　　“伯爵大人，世间没有凭空掉下的胜利！除了教宗适时去世，对于这些诸侯您真以为所谓王国大义能私下打动他们？”伊珞平静地打断伯爵的兴奋。
　　“那是？”

　　复杂地笑笑，点醒：“或者您当真以为我身边格瑞斯，埃特等等来自基曼世袭贵族的骑士，他们从小被祖父安排在我身边，是因为祖父担心我这个修道院公主嫁不出去？“

　　一句话点破迷藏，奥比尼伯爵有些汗颜低首，却看见伊珞似松气后倦怠的要离开，不由追问道：
　　“您要离开？”得到伊珞肯定的颔首，惊讶更重。“可是……皇帝陛下马上将要赶到。您不……？”而且按照皇帝陛下计划这次对付阿基坦和教宗的人，公主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宽容！

　　伊珞失落的一笑，她本就是注定是家族皇权的幕后守卫者。当初承受举国指责换来的暗色权力，一旦正式被揭露于日光下，就注定是要放手时！
　　所以不加多语。转身示意侍从引路。可也就在此时，警卫，宫廷贵族，亲卫骑士次第出现于一侧的大理石回廊中。见状，伊珞无由地一叹，亨利这次来的比她想象的要快。

　　果然，被人簇拥而入的亨利，一见正要离开的妹妹，取笑道：
　　“我伟大的王后陛下，行色匆匆要赶去下一次的行善布道？”
　　听出亨利乃是指责自己未尽全力，轻易饶恕敌人。伊珞只是转眸无声命令四周静听的一切人群全部下去。皇家的有些丑闻毕竟有如地狱的叹息之壁，容不得见光的。

　　“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拥有如此的影响力！而且博杜文王他居然插手会帮你？”伊珞淡笑不语，帝国公主注定是联姻的棋子。那么自己精明的祖父趁机获利，借此布下一暗棋不足为怪。何况他当真认为对于数十年来祖父给予某些骑士的特权，是国库平白的挥霍之举。

　　伊珞的不加解释，反是伊珞身边未遵命的退下近卫骑士埃特大胆反驳道：
　　“若是皇帝陛下能对于基曼本土的国政多加关心。那么我们这些暗影卑微之人，将永无用武之地！”

　　“你在责备我？”亨利危险地眯眼看去。
　　但比亨利更快是伊珞，伊珞无声将手放在这忠诚骑士的肩上，拦阻了下一次冲动下的冒犯。示意他也立刻退下。
　　转瞬人声鼎沸的大厅就只剩下华丽水晶灯下默然相对的兄妹。

　　眼见四周无人，以及面前凝然沉默的妹妹，复杂苦涩的回忆绞过，亨利颜上尊严的面具终有一丝崩裂。低语：
　　“伊珞，我知道你的难过……但也请你理解我的不得已选择。”维特毕竟也是自己最寄寓厚望的长子，但是叛逆之罪如何能饶恕！思及此，忽然想起一事，将一简单的女子银手链从贴身处取出，“这个是他最后派人想送给你的！”

　　伊珞回眸静看自己 “忏悔”的兄长，依旧不发一句，只有当接过那手工简陋的手链，眸中的坚冰才为悲伤所融化。这正式维特第一次打猎亲手卖掉猎物后给自己的礼物。日前因为其上的银饰脱落，被他带回补修。没有想到……昔日飞扬夺目的皇子，却转眼成为寒冷墓穴中枯骨！

　　蓦的扼紧手中的银链，任它深深陷入自己掌心。耳边亨利宛叹的话音滑过：
　　“伊珞原谅我，此事……”
　　话音未落，伊珞转身，一记清脆的耳光摔在亨利脸上，直直盯着不敢置信的兄长，几次沉默见面后第一句话淡然而出。：
　　“上帝也许会原谅您！但是我不会！永远不会！”
　　“伊珞！”皇帝震撼而愤怒的话音吼来。

　　停下脚步，清脆的话音掷落：“维特背叛只是他父亲，却不曾背叛他的家国！他不愧是我日尔曼之鹰。而您……尊贵的陛下，您还有几个儿子可以杀掉？我等着看我们家族皇朝覆灭的那天！”
　　说罢掉下震惊的帝国皇帝，踢裙傲然步出大殿！

　　是日，乘着蓝色的薄曦，莱特港浩荡皇家船队上，扬起白帆下，合上手中金盒中两个孩子的小像，伊珞回望身后渐渐模糊的辽阔家国海岸，行最后一次的注目礼…… 在自己二哥赫赫声名的统治下，背后却注定将是风雨飘摇皇朝将来，和基曼民族统一希望再度遥远……

　　圣城，行过熟悉的宏伟宫殿，等不及按礼的更衣侯见，伊珞径直来到国王的办公厅外。挥手拦下打算通报的侍从，直接闯入。

　　出乎意料是银灯照耀下的殿中安静无息。厚重橡木办公桌后，博杜文扑案而睡。轻柔的微笑不自觉划过，放缓了自己举动，伊珞轻轻上前代为拾起跌落在地的公文，
　　但这一细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浅眠敏锐的国王，当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看清眼前是何人时，战场上养成的警觉淡去，博杜文不在意放好手边的文件，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一句：
　　“见鬼了，上帝，我居然会出现幻觉！”
　　可话未完，博杜文已经被清脆笑出声的少女紧紧的抱住！那是一个真实而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