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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命运之线(中) ...

  •   天空一碧如洗,夏日凉爽的清晨,正是大军集结出发之时。出乎意料的是,王后失礼得没有跟随议廷侍臣送别国王。

      圣城城门轰开。无数臣民俯身而送,人马踏起飞扬的尘土中,漠鹰低翔。博杜文勒马不经意地回望,忽然触及城门上一人影

      ……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约摸看清,那在荡荡天风中翻飞的长长水蓝色披纱。……
      博杜文一怔,旋即无奈地笑出,悠然相看片刻。转身率军离开。

      夜幕低垂,月光斜入窗棂,此刻被围困的卡塔卡城堡中,在接到信报之后,前几日因围困产生的紧张戒备气氛,顿时一扫而光。恢复依旧一个月前的升平歌舞。在享用了愉快的晚餐后,
      吕兹延家族(Lusignan)的阿马里克一边在侍女捧上铜盆中洗手,一边打量着主人座上的雷诺公爵,盯着他肥腻脸上的红胡子……忽然想起家族人介绍这位雷纳公爵的地位,皆来自他英俊外表下而缔结两次婚姻;他先后娶的两位贵族遗孀,分别给他带来了西菲公爵的头衔和当今圣地王国领主的身份。

      这份介绍曾让自己久久在心中勾画着一个英武骑士的形象,但是而今主座上那个肥胖小眼的中年贵族,这……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所以这位盖伊的弟弟-阿马里克勉强调转目光,忍不住以干咳掩饰过自己想笑的举动。

      倒是雷纳慢慢地剔着牙,斜眼看着那个沉不气的年青贵族,道:“我尊敬的客人,等围在这里那帮异教徒滚回去后,你帮我带个信给你兄长盖伊;叫他尽快带着西碧拉公主回圣城,但是
      无论如何不要来看我,也不要帮我求情。”

      阿马里克不解问道:“看你,求情?”

      雷纳漫不经心的道:“是的,因为那时我可能,象狗一样被人关着或者被严密监视着。”
      “你在开玩笑吗?”
      吐了一口唾沫,雷纳小眼中闪过精明的锐光,冷笑道:
      “谁和你开玩笑。我的意思,撒拉丁不久就会撤走,而我则面临被国王惩罚的境地;为了保住我的领地,哪怕象狗一般被他教训,我也得忍着。不然让他正好以此为借口处置我,那么你们就准备单独和摄政王雷蒙德玩去!”

      阿马里克疑惑更深:“可是……国王不是无权轻易收回贵族的领地,起码也得经过议廷等等。”

      面对这个刚从西菲来的小贵族,雷纳难得耐心的告诉他:“那个是西菲!圣地王国则不!”说到此,忍不住咒骂道:“那帮该死的议廷执事官早被国王调教的得了软骨病一样!任何博杜文国王命令,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想到这里,雷纳也有些窝火,一般来说,教宗国度中任何君主的权利都是和贵族相辅相牵制的。比如西菲,国王再厉害对于各个公爵,伯爵领地上的事务也往往鞭长莫及。王国下各个公国,伯国的真正主人就是当地的领主!可唯独圣地王国君主能不断加强王权,到了数十年前更是出台了法令,君主有权不经过议廷,直接处罚或收回臣属的封邑。

      而因为军战需要统和力量的原因,对于此法令也得以顺利执行。这次要是被那个精明的国王瞧出自己的计划,激怒他之下难保他不会当场动用这个权力。所以到时的屈膝尽管丢脸,却必须这样做。

      倒是阿马里克不以为然,嗤笑:“公爵大人,您太悲观了;你怎么保证那个残废一旦率军就能赢撒拉丁;只要在他和撒拉丁做战僵持,或者败的时候;我们趁机从城内攻出;什么救援的功劳都是笑话了!”

      雷纳学着阿马里克嗤笑的样子,冷笑着反问:“残废?你觉得他会败?”这个无知的西菲小贵族,自己起码都还尊称博杜文国王。而他们家族居然私下公然称那个麻风,残废;看来盖伊的愚蠢也是有根源的!

      “他要不是怕失败,一个多月前趁着撒拉丁布局未稳,就该出征;现在拖了这么久,估计是被逼得别无选择才亲自出征。这一切都说明他没有把握。”

      “这……”雷纳眉毛也打结,自己也想不通博杜文为什么拖延那么久才派援军。但旋即释然,
      反正当初的计划就是想借撒拉丁之力,激他出征。尽管这一个多月,日夜担心是否他看穿了这些,所以按兵不动。也担心自己城堡无法坚持而被攻破。但现在都不成问题了!

      尽管自己也很佩服这个年青国王于军中的威望,……早一个月,晚一个月,只要他出征!一切结果都将照旧!看来这就是上帝的旨意。

      思忖到此,雷纳狡诈地笑起:“阿马里克……他有无把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病只要出征,必然就会撑不了多久了!这一切结果不都是依旧吗?所以我要你告诉你兄长,暂时别帮我……将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阿马里克也终于明白,领悟的一笑,举起酒杯,轻松祈祷:“那我们一起等待上帝召唤国王的时候。”
      ……

      %%%%%%%%%%%%%%%%%%%%%%%%%

      此时,圣地王国军的营帐内,刚接到确认线报的几名将军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就着手中的线报确认着桌上地图。最后一人气得猛一捶桌子,忍不住咒骂道:
      “该死的异教徒,狡猾的撒拉丁!”
      原来从出发那日,他们就不断接到具体关于撒拉丁围困卡塔卡的情报,一路下来,却不由对于撒拉丁身边将军和军队的人数犯了疑惑。因为按照月前开罗具体传来线报确认的出征人数。和现在居然相差了一半!

      敌人的军力居然有一半,趁着他们转战时,神秘的消失?几名全权负责这次战事的统领,当下就黑了脸。常年的征战经验和对撒拉丁了解。告诉他们这决不可能是撒拉丁临时把人给撤回了一半。那另一半军队,无疑就是转攻另一个目标;甚至说他们可能已经踏入撒拉丁设下的圈套。

      这边撒拉丁负责调开他们或者说拖住大军,然后另一半军队乘虚攻打……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锁向地图王都圣城周围的城堡!

      起伏的蝉声和着夏夜特有的林木芬芳,随风潜入主帐。博杜文扔下手中书,有些头疼的扶住额,可身边有人更快地扶住他。递上银杯:“国王陛下,你休息一下,喝点水!”

      不必转头去看,博杜文就知道是身边的书记官。淡然道:“怎么我赶退了侍从,却忘了吩咐你下去?”
      书记官英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笑:“我想您有需要我的时候!”有些关切地追问:“陛下,你没事吧。”

      此话令博杜文自嘲地一笑,原来自己掩藏的情绪还是让身边之人觉察到了。叹气:“我没有事。不必担心。”

      书记官略一踌躇,他怎么可能放心地退下,目光扫过周围什物,眼睛一亮:“国王陛下,不如我陪……请你不介意的话,陪属下下一盘棋好吗?”

      这等谨慎的态度,让博杜文隐隐有些好笑,干脆放下折磨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宁的思虑。点头同意书记官的提议。

      “陛下,您在担心过两天的战事吗?或者担心雷纳公爵他们无法支持到援军赶去?”行了一子,揣测地问道。

      “不!”博杜文干脆的给了答案。没说出口的是,他早已经厌恶透了那个反复无常地雷纳,若不是为了赢棋局之外的战场,他真想任撒拉丁把卡塔卡攻破,捉走这家伙去处置;至于
      卡塔卡城堡,相信凭自己能力,再收回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这番心事,当然不可能说出。
      所以转而反问:“怎么,听你的口气,你们好像不喜欢雷纳公爵。”

      书记官继续讪笑,“国王陛下,我听说早年雷纳公爵只是随着西菲国王东征的一个小贵族。”
      博杜文抬眸望去,不语,静候下文。
      “可是,雷纳公爵的贪得无厌和反复无常,居然都惹得他效忠的主人,西菲的国王忍受不了他,暗下居然和穆族君主达成协议;有意让他在战场被俘,在穆族监狱关了几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甚在意地笑过。……不过能令自己国王都受不了,干脆把他出卖给敌人,做骑士能到这种地步,也真算是难得了!

      书记官嘀咕道:“可惜他有一副英俊的外表,所以先后迷到西菲的公爵夫人,和圣地这里贵妇。先后两次婚姻得到她们亡夫的头衔和领地。……但是听说他此人性格残暴,最大嗜好就是把犯人割开一条条伤口,涂上蜂蜜扔在沙漠底下炙烤,让蚁虫爬噬。……真不敢相信,这是主的骑士吗?”

      尽管很欣慰,身边书记官把自己当做最好的朋友,无顾忌提醒道出这番话,博杜文依旧不动声色地微笑:“这说明什么呢?反正靠着贵族的孀妇,获得地位的已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惯例。”仍然没有说出口是,比如自己的姐姐,和撒拉丁等等……

      年轻的书记官长叹一声:“这个世界,夫妻之间都没有感情可言了吗?丈夫出征尸骨未寒,妻子就着急带着领地而嫁人。女人啊……真是容易堕落,被引诱的生物!”

      博杜文轻声笑出:“这个……也许不怪她们,在这个乱世,很多事情本不由人抉择。”忽然想到自己,如果算的不差的话,自己的王后也即将面对这份境地……话音无由添入一份感慨:“真的不怪她们,贵族初次婚姻本就是领地叠加交易。能够在嚼蜡一般的日子中熬过后,重新选择自己喜欢之人。无可厚非!”

      既然国王话如此,书记官也无法反驳,只好背了一句时下流传的话语:“除了延续家族和权利的需要外。婚姻真是灾难,如果你想烦恼找上身,那么娶一个女人吧!“

      这话令端起杯子把玩的博杜文,不由手一颤,笑开。又一个被教会“纯净“的“虔诚灵魂”,微叹一口气,真是的……类似于自己做一个正常人都是神迹般奢望,而他人居然全然不懂珍惜。眸光一转,笑问“这样,敢和国王玩一个赌约吗?”

      书记官诧异地看来,半晌才在博杜文鼓励的目光中,迟疑的点头。
      “陛下,您打算和我赌什么?”

      轻松道:“赌过两天和撒拉丁的交战,如果我军赢了,做为胜利的庆祝。我命令你得给我找一个喜欢的女人结婚。“

      “可是陛下……“

      “她出身如何都不重要,可以的话,我愿意恩赐给她贵族的身份!“

      书记官黯然:“陛下,这个赌约不是肯定了你能赢吗?”

      博杜文失声笑出,但很快正色相告:“我没有赢的把握!”就算和撒拉丁的对战赢了又如何?若是另一方的布局是自己料错。那么就算是解围了卡塔卡,自己也是满盘皆输!

      “国王陛下……连您都这么说?”
      显然这个回答令书记官震撼不已。也许他人会认为国王这等病情恶化几乎要人扶住。能上战场能取得胜利,根本就是上帝给予的运气;所以只要他在,都能激励起军队的勇气。但是自己身为他的书记官,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所谓的运气根本是来自天赋才华加上坚持努力。可从未说过放弃的自信君主,今日居然说他也无把握,是否意味这场鏖战将付出很大代价。

      想到此,书记官难免有些惊惶。博杜文却镇定走出自己手边的棋子,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撒拉丁是什么样的人。”瞟向急着开口的书记官,打断:“我问及是真实的答案,别告诉我他是该死的异教徒,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书记官面对这等难以做答的问题,半天才斟酌着回答:“那些异教徒形容他,慷慨大方,勇气过人,毅力十足。而且仁慈而宽容。传说他在指挥作战的同时,喜欢听着侍从朗读穆族经典。”

      博杜文颔首,撒拉丁是一个胸有韬略的君主,单从这次返回的情报就看出,他已经下了十足的准备,而且充分汲取着上次围攻卡塔卡失败的教训;行之有效的拦下自己布局。但此刻,自己却万分感激上帝安排是这等聪明的对手。
      “这么说他是一个善战之人。那就好。”

      国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令书记官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他不会病糊涂了吧?战争之地,那有半分仁慈可讲,一个不慎,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生命。喃喃道:
      “我能理解您棋逢对手的高兴,但是对付这样人,您会很辛苦的!“

      博杜文轻松笑过:“何止辛苦。”这一场战争无论输赢也许都需要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您……”

      瞟向棋盘,眸中转过沉凝入骨的冷静:“就像你我下棋,都是懂的下棋规则之人。所以我不担心,我现在最怕遇见是笨蛋,因为你所琢磨的东西对他全然无效!”一旦如此,自己心血将化为泡影。真不甘心!

      书记官正要说什么,忽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向侍从低声询问的话音。这么晚了,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有人敢来惊动重病的国王。博杜文向书记官一点头。

      书记官立刻站起,行礼后匆匆步出,引帐外之人进入。

      几名骑士统领和将军面带焦急,进入后急忙告知:“陛下,已经确认,撒拉丁有一只军队悄然潜入后方,打算攻打圣地前沿的城堡。”

      博杜文眸光一凌,却慢慢问:“这么说,我们不可能回军防守?”

      “对!”
      “那么继续前去卡塔卡。不必理会那里!”博杜文笑着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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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圣城王宫中,侍女迎出,低首告知两位骑士,按日程安排王后此时有空。……
      纵是走出了很远的距离,格瑞斯依旧能感觉到背后黏着侍女追随爱慕的目光,依旧不适应皱皱眉。却发现身边亚利安对此一脸得色,甚至借着挥开披风之际,似无意般对着侍女们一笑。
      结果惹得窃窃笑语不息。
      “亚利安,你是骑士,这里不是基曼王宫!”格瑞斯眉头深锁,本欲忍下,但为了顾忌公主的声誉,还是提醒出声。
      “可我先是艾卡摩家族的人,才是所谓的骑士。”亚利安一捋自己灿烂的金发,傲然回应。
      “哦……但是我记得艾卡摩公爵,是你的兄长,而非阁下?”
      亚利安因此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脸上立刻转过的阴郁,但顾忌眼前人的身份,却发作不得。倒是格瑞斯似浑然不察地转言道:“对了,公主殿下好像在试药间,您要去吗?”

      “算了,我等在此!”亚利安后怕拒绝。也借机想离开这等让自己郁闷的伙伴。
      格瑞斯了解地笑笑,转身压下颜上一丝嘲然,不顾先行。

      转入回廊之后,只见,艳艳阳光透过浓密的绿荫,斜在宫殿美丽的雕像上闪耀不定,因为王后的要求,这里不见一个侍从。静幽无声中只有微风送来的栀子花清香,这熟悉镇定人心神的香气,不由让格瑞斯急促的脚步一缓,寻向廊下随风摇曳的大丛雪白花朵。没有急着推门而入。此时忽然清脆男孩的问话声传来。
      “母亲大人,那个柠檬有什么作用?”
      “柠檬……”少女轻柔话音很快释疑“它的香气可以化解你的压力,化解忧思愁虑。”

      “化解愁思。”格瑞斯闻言,漾出一抹夺目笑容,不知不觉中思绪飞扬回多年前的一幕。

      教宗领下的城堡,一个身着华服孩子失神的走过庭院,纷纷行过的人没有一人,肯去费心留意这个高贵孤儿的去向。
      …… 纷纷细雨中,苍白着脸色,再次盯着墓园中的十字,麻木而立。茫然中……用尖利的手指甲不停地划破绸衣和自己幼嫩的皮肤,但是此时寂静的天地中,甚至连一边啄食野果的鸟都不曾抬头关注过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手上被光滑触感敷上,警觉抽手看去,却发现一个头戴玫瑰花冠的小女孩睁大眼,正好奇地回看向自己。然后不等他回应,就上前踮脚再次用自己手帕,勉强试图帮他包扎住手臂上伤口。
      留意到自己戒备而厌恶地目光,小女孩仅仅是眨眼似无辜地笑笑,郑重说道
      “放心。我的手绢用熏衣草液泡过,老师说,熏衣草可以止血,还可以化解你的愁思。”
      ……

      清凉的风吹过,带回散逸的思绪,格瑞斯微笑正要叩门,只听刚才男孩好奇的问话继续:
      “为什么,我前两天参加男爵大人的婚礼时,发现当主教念完祷告后,在场的宾客都相互拍了一下对方?”

      耐心做答:“这个是传统习惯之一,贵族间的彼此血统,婚约很重要。所以除了一些相关的文件,在场宾客还要相互拍击对方,也是将来可以做为记忆和做证的好方法。”

      “母亲结婚典礼上也是吗?”
      笑音扬起:“我不需要……,因为我有着专门的加冕典礼。自有人记载一切而作证。”

      “……加冕……母亲大人。”迟疑地问:“那为什么很多人说您和国王的婚礼,只有加冕获得王后之冠,是真的,其余都不过是形式。他们……”

      “小维,很聪明。我考考你老师教的记住没有:如果……一个贵族生命在垂危之际,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他,你认为是因为什么?”

      这个聪明的孩子没有思考太久,就流利回答:“老师说,按照法规,妻子可以合法享有丈夫的头衔,并获得一定继承权;如果在这个时候愿意出嫁,那就是为了获得身份和利益而去!”

      “那……如果说她不是为了地位和利益,仅仅是为了圆一个梦想。你相信吗?”少女的话中带着趣然反问。

      “当然不相信了!垂危……那我们一定认为她疯了!”

      清脆笑音滑过,“主要求我们诚实以待,”笑音中似不可抑止的嘲然转过“……但真话往往却是被认为最为可笑的。既然这样,那就坦然让“正常”的理由来说服世间之人吧。”

      这一句话,令廊上的格瑞斯停涩了下来正欲入内的举动;只是有些怔然看向廊前盛开的栀子花,花香依然清雅,只是花香随风而飘散,不再仅沁染过他身畔一隅。

      此刻,房中,小维忽然推推沉浸在思绪中的伊珞,焦急地指向笼中:“母亲……母亲大人,兔子……兔子!”

      伊珞连忙瞧去,发现被关在笼中的兔子很快抽搐几下,旋即倒下,渐渐的血水从皮毛下渗出,
      打湿了雪白的毛。
      “又……”伊珞泄气的一叹。

      “我再去抱只兔子来!”维立刻举手表示帮忙。“不必难过的。”
      “今日算了。“察看过兔子,做好记录,伊珞瞧着已经恭手立于房外的格瑞斯,扯扯小维:“你的剑术老师来了,别想给我找借口偷溜!”

      格瑞斯已经微笑入内,接手过打算偷溜的学生,恭敬地行礼后告知,“伯瑞安男爵已经在等候您的召见!”

      “好的!”伊珞应道,抓过桌上有些过大的蓝宝石戒指,正欲转入屏风后更衣,却被格瑞斯叫住:“公主……”
      “……”诧异看向唤住她却半晌不说话的格瑞斯。
      格瑞斯英俊的颜上转换过黯然,却终笑出道:“公主,我认为一个堂堂男子,稍微有良知,在自己垂危之际,都不乐意去耽误一个女子的幸福。尤其知道一个女子的倾慕时,更加不会如此!”

      伊珞脸色一变,正要如常冷沉下,却听格瑞斯继续道:“但有时换而言之;排斥,冷淡下未尝不是一份掩饰住的情,希望她不必因为无可改变的别离而悲恸……所以,公主……请相信自己的抉择,走下去!”

      伊珞愣住,不辨滋味看着眼前对她微笑的磊然男子……良久,最终也让一抹轻盈的微笑流泻而出。感谢地点点头。

      ……

      花木葱茏的庭院中,看过伯瑞安专门从技所带来的十字弓,凭着技战上的知识,伊珞约摸着提出了一些建议。示意身边的工匠仔细记录下。两人有默契地屏开侍从,散步到一侧。

      金色的夕阳撒满□□,眺望远处层叠林立的教堂神殿,伯瑞安感慨地一叹
      “看见此景,总是让我想起西菲那个小镇。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养育了数十年的地方,现在回想起却那么陌生。而这里的一切景色却让我由当初的惊讶,赞美到现在熟悉……渐渐根本不曾想过有分离的一天!”

      伊珞也随着伯瑞安的目光看去,理解地道:
      “如水润之无声,如血融入骨肉。……在西菲,似总能听见一种无形召唤声,让我越过丛林,横过大海,万里来此国度。我的主人……也许这就是神灵的旨意,注定我们将属于此地!”

      伯瑞安转望面前娉婷高贵的少女,试图和往昔黑脸的小侍从划出一点相似,最后挫败地放弃,一笑言道,
      “尊敬的王后陛下,现在该是我称呼您为主人时。”

      面对此善意玩笑,伊珞故意学着伯瑞安平时口气道
      “就如同男爵大人经常说的,一个父亲可以吩咐自己孩子,君主可以命令臣下,但一个的灵魂和良知是始终属于自己的!只因在神前他不可以说我是被迫而为之!所以就算我现在以身份强制改动了你对我称呼。但在您自我掌控的内心中,如果你硬要把我当成侍从伊珞,那么于你眼中我依旧只是一个侍从!”

      此话令伯瑞安失仪,爽朗笑出声,好容易忍住,正色道:
      “也许我的话,对于尊贵的您是一种冒犯;但是请相信,往昔伊珞是我的好兄弟,是我愿意以生命信赖之人。而如今也一样!此外,我乐意是您贵为这个王国的王后,贵为我的主人……我将忠诚到底!”

      说着,肃然跪下,执起伊珞的手虔诚一吻。伊珞示意伯瑞安站起,转首眺望无尽苍穹下的圣地,感触,欣然写满眸中,……也许这就是神灵的对于自己的召唤吧,让自己来此圣地,寻觅到那份失落的东西!

      倒是伯瑞安想了想,忽然指正:
      “对了,王后陛下,您刚才说得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哦,是……你的父亲?”感觉出那话中对于伯瑞安的安慰和鼓励,伊珞想想也不无疑惑问道

      “是我第一次觐见国王陛下,我当时说,我来此因为听从父亲的愿望,继承家族,我很迷茫。
      我仅仅是一个平民,何去何从,主不曾启示过我。结果陛下当时就……“

      伊珞回过神,惊讶地重复:“你说是国王陛下说得此话?”;记忆闪过,冷汗落下,有些不死心地看着点头的伯瑞安,追问:“是博杜文国王陛下?”

      伯瑞安再次点头,这次换他惊讶看着伊珞颜上瞬间转换过种种古怪的神情,有些不确定问道
      “王后,您怎么了!”

      伊珞以手掩口,汗然低首,有些羞腆和尴尬交织下,咬牙道:“我的主人,您为何不早说!”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次自己接受提比特委托,第一次帮博杜文医治,当回答他问题时。
      自己居然用这句话来回应!……当时博杜文眼中那种疑惑和后又忍俊不禁的神色,现在总算明白因为什么!

      “尊敬的王后,您不会把此句话又告知了国王陛下?“伯瑞安不笨,很快从刚才的问话中推敲出可能的答案,忍下笑意反问。

      “当然没有!”伊珞嘴硬地嘀咕过,先行两步避开伯瑞安的目光;这等丢脸的事情,她才不要坦诚呢!忿然握紧指上蓝宝石戒指……好的,她和博杜文的帐再加一笔!

      正在此轻松笑声之际,斐德林带着侍女匆匆赶来,未及行礼,就焦急告知
      “伊珞,穆族有军队打算暗袭拱卫王都的前沿城堡。议廷正针对此时紧急商议着!”

      “是吗?”换回如常的冷然的人前容颜,伊珞漫不经心回答:“有什么可商议,马上迎战就是!”
      “可是……这次暗袭的军队为数众多,按照那个城堡原有的骑士兵力根本不够!”
      “不,城堡有着足够军队!”伊珞打断斐德林的叙述,断然而言。这下令伯瑞安都忍不住插言“可是,王后陛下,据我所知那里的骑士大约是两……“

      “国王陛下,早做了安排;一个月内已经调集了足够的军队,防守在那里;他还把这次本该随他出战的军力留下了三分之二在那里!“伊珞倒是平静的述说,一边开始扯下发际缠绕的宝石链子,摘下以此固定住的王冠。一边示意侍从准备离去。全然不觉,众人因此惊呆的脸。

      半晌还是伯瑞安先找回自己的话音:“您意思……这些国王陛下竟然早有安排?”

      “对!”伊珞利落地一笑
      倒是斐德林看着伊珞的举动,皱眉问道:“伊珞,你要干什么?”

      “去议廷,然后准备出战!”

      斐德林大惊失色,上前拽住,“你疯了,你以为你是那些贵族夫人吗?丈夫不在,要去亲自守卫城堡?你是一国的王后!你冒然出战,引来很多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的!”

      “我知道,这些关系自有人去处理和平衡;国王陛下希望我去,我不能违背他的心愿!“

      “他要你上战场!“气急败坏地嚷出。

      落落大方地迎向斐德林的眼眸,缓缓道:

      “姐姐,记得,他交给我的信纸吗?……‘红袍裹尸还,虽死犹光荣’……曾经君士坦丁大帝和帝国政府面临市民绿党的不断扩大纷争,在绿党围攻王宫时,一度想要弃宫逃跑!但是……他的皇后狄奥多拉身穿红衣,闯入议会,就是以这句“红袍裹尸”声称宁可殉国绝不离开,这句话让所有的男儿汗颜,燃起斗志,最终守卫了帝国。……
      而博杜文写给我,就是希望我坚强一些,不要逃避自己责任!而我亦有我的尊严……也绝不逃避!”

      拽紧伊珞的手无声跌落,斐德林叹气别首。不再多语。

      伯瑞安立刻打算陪同伊珞前去,但是仍犹豫了一下,提醒
      “毕竟现在调动军队,还需要看摄政雷蒙德伯爵意思,我怕他会……”

      拨下手中戒指,伊珞举起让伯瑞安看清,那枚闪耀着璀璨光彩的蓝宝石戒指:
      “放心,他不敢!国王陛下赋予了我全权调动军队之权!”

      ……
      “伊珞这是……他何时交给你的?”斐德林惊讶看来,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全然不知。
      “就在我得到他交给我书信那日!”
      “但是,你不是没有见到国王吗?那你……”

      没有回答,伊珞只是把玩手中戒指,沉然浅笑。

      ……

      换下繁冗拖地的礼服,悄然打开殿门,伊珞不必多加探首,就看见格瑞斯俊逸非凡的颜上噙着一丝微笑,倚在廊柱下等候自己。

      挫败地一声叹息。抱怨“格瑞斯,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格瑞斯一笑,人前为了顾忌君主的权威和王后的尊严,伊珞的确不可能擅闯议廷;但是他可不认为卡特莱斯家族的女孩,会因此认命乖乖等待。

      “公主,晚点再去!”格瑞斯周密建议。“到时,你调开宫中女官等,我负责把周围的侍从,卫兵支开!”

      伊珞沉吟片刻,颔首认同,返回自己宫中。
      夜色初临,挑亮银灯,按计划,伊珞支走了身边所有的女官,坐在镜前,正打算梳整着衣装,
      才忽然瞟见镜中折出一人影,礼貌地轻叩屏风提醒自己。
      “格瑞斯,等一下!”没有多想,径直应道。

      未料一低低笑音传来。这浅淡的笑声令伊珞眸光一冷,不加多想,如风般迅疾!反手拔出梳妆台暗藏的剑;划开眼前扰人视线的如烟纱帘,拔剑迎战。

      但当剑锋准确地比上那人,那人却镇定瞅着比在眼前寒光闪烁的剑,一笑抬眸
      “真是重礼相迎!”

      哐当,骑士剑无知觉地跌落在地,漫过惊讶,伊珞汗然,屈膝而行礼,有些支吾地解释
      “国……国王陛下,请恕罪!我真的不知道是……您怎么?”

      淡淡一笑,反问:“依你的脾气,如果我不来此;晚上你也会迟早闯到我那里去兴师问罪吧?”

      被说中心事的伊珞,勉强一笑,尴尬地道:“对不起,我居然……”
      那帮在外边的侍女,是干什么的!居然国王来了也根本不通传。害的自己拔剑差点……

      博杜文拉起伊珞,并没有责备。只是道:“不怪她们,跟我来!”说着一碰捧着果盘的
      小天使石像,一道暗门无声地出现在侧墙。

      伊珞睁大眼,旋即没好气地瞪向博杜文,在自己宫中此处有暗道,自己居然都不清楚!

      “身为基曼公主的你,应该清楚……任何一个数代的王宫都最不缺就是暗道密室!”不必回头,博杜文也知道伊珞在嘀咕着什么,从容解释。

      很快,博杜文把伊珞带至一个地下宫殿;伊珞从其间雕塑和纹饰立刻辨认出,正是上次她误闯图书馆其间经过的相连层层宫殿。

      “博杜文,这是……”不解的看去。

      凝望着这宏大宫殿,博杜文仔细叮嘱:
      “这里的地下宫殿,最早兴修于罗马时代,本是就是为了转移行省税收的金币和撤离所用,^……这里有着一些暗藏的东西,另外可以直接通到提尔,那边备有海船等等。若是有一日,圣地将无可避免被攻破的命运……那伊珞尽量带着城中的百姓离开,不然……百年前,那一幕将重来!”

      瞬间,伊珞明白了博杜文的意思,这种口气分明是交代后事一般。眼中泪光闪过,一把拉住他,急切追问:“你的身体怎么可以再出战呢?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要……”

      博杜文平静回应:“伊珞,对于我这一切是迟早的!与其操纵于他人,不如让我自行掌握!只是……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伊珞凄然笑出,“我不懂治国,你就这样放心?”话音中已经不辨悲喜。

      清澈目光如常看来,微微一笑,“伊珞,你的命运无论在那里,也许都是注定掌握着王权,无论那国王后,公主,如何执政,如何血腥排斥异己。我只要希望你试着做到一件事情即可。”

      “是?”
      博杜文淡然而道:
      “当你掌握权力之时,面对你的子民……不要问他有何信仰,只问他有何苦难!”

      一句话,令伊珞再也维持不了坚强的面具,扣住博杜文质问:
      “那么你把我当什么,我不是你臣民吗?明日你就要出征,我是你的妻子呀!你都不肯告诉我一句话?”

      微微一叹,博杜文扶住伊珞,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下,最终有如安慰孩子一般,抚过她如瀑青丝;不料,伊珞却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任性地不肯松开。

      博杜文意识下想推开,却在那霎时,感觉到一道滚烫的水滴浸过了自己肩头的衣衫,旋即变得冰冷。一阵难言涩然漫过心间,继承王位以来,头一次博杜文任他人如此亲近自己。

      最终化成沉然叹气,低声道:
      “伊珞,你当真要我如此不放心的离去?还记得那次你代我参与骑士典礼时,在火葬骑士遗骸时,你自己说过的话吗?因为尊重……为军人送别,不应有泪!”

      接下来就如博杜文预期的那般,伊珞缓缓松开搂住他的手,再抬首于他面前的依旧是人前那位高贵而淡然的王国之后。

      “今日,你给我那封信的意思是?”伊珞没有说出。但是博杜文已经从她眼中读完了询问,
      徐徐点头,
      “你相信我?”惊讶地问道,他知道交给自己是什么吗?

      博杜文欣赏笑起,这才是自己熟悉和放心的那个女孩,没有废话,拨下自己的戒指。问道
      “记得我教你象棋吗?“

      伊珞诧异看去,不明他缘何提及这里

      博杜文自信笑道:“后,纵横棋盘,最强之子!“

      接过戒指,伊珞只是默默看着手中戒指,忽然抬首请求
      “国王陛下,请承诺我一事,……”

      没有问内容,博杜文已经先颔首同意。

      微微笑开:“明日我就不送您出征了……但请您一定活着归来!”

      “我会的!“
      再度认真地应诺,起码这个自己能够做到……说完,博杜文也不想再停留在这可能让自己丧失冷静之地,转身欲走。

      未料伊珞上前执起他的手,星眸如洗,轻轻道
      “在我的故乡,黑森林那里曾有这么一个传说;穿越过生死之地,站在面前迎接你归来,对你展颜一笑的人,那么……她将注定是你的妻子!……我将在宫殿前会迎接陛下您的归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命运之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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