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不算番外的番外 ...

  •   华灯初上时分,匆忙带信回来的教士被侍从引导着径直入普林宫。王座的华盖之上用小粒珍珠绣出了狮子和霍亨思特芬家族的徽记。而华盖之下,年轻的亨利王则睡意朦胧地瞧过教士所呈上书信。似草草浏过内容,把信往旁边一扔,直接问着这个使者:

      “我美丽高贵的公主妹妹,为什么要派一个教士来当送信人。不错,圣城乃是诸国教中最高的圣地,但是不至于那里人人都是教士吧?连一个骑士都没有?她为什么挑选你?”

      这简直有些夹缠不清的问题,让教士哭笑不得,只好解释:
      “尊敬的陛下,因为我是西提主教的使者,奉大主教之名回教廷呈报一些事。临行之际,王后陛下召见我委托我顺便送这封信给你。”

      “哦,是顺便?”这位顶着几个王国国王名衔的亨利王不满嘀咕,倒是把挑剔打量的目光停留在教士的黑袍上,皱眉问道:“很好奇,你居然能让我那个挑剔的妹妹选中?不会去给她做祷告时,获得她的信任;这倒真不可思议,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虔诚的教徒了!”

      面对这个把疑问,猜测加断定一口气全部说完的国王,教士无奈地应道:
      “不是的,王后曾在圣地骑士团的医院接见了我,我本职是一个医师,王后对于医术很感兴趣,所以经常召见我。”

      “原来你之前是理发匠。”亨利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却轻松调侃道:
      “那么你……,我想你把许多人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吧?所以你转行当教士,”
      (中世纪的外科医生有时常由理发师担任)

      教士反应不慢,立刻惶恐而恭敬地回答:“不,并不像陛下送的那么多。”

      亨利被教士的话一堵,有些气结;……自己那个可恶的妹妹派来送信的人都和她一样能气得人半死。顿时火气腾上,不客气地道:
      “真遗憾,你居然放弃了我一直很欣赏的一行,却改成我最讨厌的人!”

      教士惊讶地看去,他早知道霍亨思特芬王族除了那个圣徒王子外,倚仗帝国皇帝的名衔,个个都乐意和教会玩权利拉锯战。但是没料到居然连口头上的虔诚都懒得摆。汗然良久才反驳道:
      “陛下,我不觉得这种选择有错,我们的主就是在救死扶伤时,也是以拯救人的灵魂为先呀!”

      “是呀!没错,但是人家主可从没收十一税的供养!”
      说着年轻的国王不耐烦挥手结束争论,让教士退下。

      教士抱着‘大开眼界’的‘惊叹’,就此告退。

      不过他不曾知晓的是,当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厅中,亨利国王眼眸中的惺忪睡意立刻褪去,
      化为清醒的冷然。瞟了一下,飘落在座前的信纸,那张来自圣城王后的亲信笔。踌躇了一下了,还是亲自拾起。但是再度看过时,还是忍不住被信中的词锋刺地胸中冒火。
      一声低咒迸出!
      “该死的伊珞丫头!”

      几乎与此同时,将挑出几摞书交给身后侍女,穿越王宫幽静的拱廊,步向王廷图书室的斐德琳好奇地问道
      “你在给你兄长的信中写了什么?”

      环抱手中书,伊珞坦然相告:“我说,他头上顶着的几重国王头衔,已经比教宗的三重冠冕还多了,所以不要再觊觎圣地的王冠,我怕他没有多余的头来戴!而且劝他与其在西西里和意国的各王国,各家族斗得死去活来;不如将王国治理放在基曼本土国度上.”

      “伊珞……“斐德琳无语而哀叹,她可以料想亨利王将被伊珞再度气得半死。好奇地道:
      “怎么,他也在打圣地王国的主意,博杜文国王不是已经安排了一个继承人吗?而且还有……”

      伊珞宛然一笑,反问:“不然,他凭什么对于我远嫁如此热心?”那个看似沉湎酒色的荒唐二哥,其实远比自己更清楚,一顶圣地王后之冠,可以让人利用的地方太多了。而圣地王国扼住东西要冲,打破拜占庭的独占贸易,近千公里绵长的海岸线根本就意味着无尽的财富。

      尤其博杜文的病,注定的无后。除了让王国内各派盘算不已;这片富庶而强大王国的将来何尝不是西陆各国关注的焦点。……只不过觊觎在心是一回事情。敢于正式插手,或者有理由插手的机会和国家却都太少。

      “原来他的眼光也不浅。” 斐德琳暗自点头。早知道伊珞的两位兄长,一个圣洁自律,一个放浪形骸,有如镜中截然相对的影子。就料想,其实真正最难应付的该是那个看似很浅薄的亨利。如今倒得以证实。……捉弄的笑意闪过,
      “放心,伊珞,家族一定支持你。亨利要是敢为难你,那么一直在找他麻烦教宗,一定很乐意给予他绝罚的处置!”(绝罚:开除教籍)

      伊珞错愕了片刻,笑出声:“姐姐,那就正好给他绝佳的理由,去吞掉基曼国内教会的庞大地产。”

      斐德琳愣了片刻,却不由失声笑出,……好的!自从教宗格列高利七世居然颁布法令:教宗有权剥夺所有君主的王位。近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简直把张扬,傲慢发展到了极致。而在这种权威下,她总算又见识到一个能让教宗暗下窝火却无法的君主!

      扫了一眼身后的侍女,斐德琳再度改用私下交谈的古语,问道:“伊珞,那博杜文国王去世后,你是打算扶助幼主呢,还是帮助你兄长获得……”

      话未完,伊珞的眼神就不客气地钉来:“姐姐,你觉得在我面前咒我丈夫去世,算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不算礼貌,但是却是不能妄顾的事实。他此时选择出征,就必死无疑!”
      出乎意料,伊珞没有想象中被激怒的愤然,只是轻松地道:
      “这是他不容逃避的责任和选择,我无权拦阻他!”

      斐德琳一呆,这和今日下午的伊珞是迥然不同的态度,若有所领的追问:“你要随他出征?”
      伊珞摇头.“王国之中,我必须留守在此。”
      这份回应中镇定却让斐德琳更加神色不安。但不敢再追问,触及庭前刚升起的浅月,理了一下思绪,换了一种方式
      “伊珞,你该比我更清楚,贵族的婚约之中,尤其是第一次婚约中都不值得投入感情,而且你还小……你根本不懂。”

      又是还小……唇角一抹浅笑的弧线泯下。伊珞低头拨弄着手中的戒指,这枚华彩流溢的蓝宝石指环稍微有些过大,斯里慢条的道:
      “姐姐,你知道‘红袍裹尸还,虽死犹光荣’这句话的来历吗?”

      斐德琳摇头,不明白怎么话转落到此。
      伊珞淡漠一笑,“难怪……那么,我就和你说说拜占庭帝国创始人君士坦丁大帝……和狄奥多拉故事。”
      想了一下,斐德琳勾起书页上篇章的记载,“那个娼妓皇后狄奥多拉?”

      没有理会,伊珞只是自顾自的说开:
      “狄奥多拉是由名妓,情妇到最后的皇后,最后却赢得拜占庭至今都崇奉在神殿的尊敬。传说她去世时,悲痛的君士坦丁大帝用整个国库的珠宝镶满了她的裹尸布,之后日日到她墓前去点燃蜡烛直到去世。
      ……但是回顾她走过的半生历程,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等顺利和风光;其实和历史上记载的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同,她初识君士坦丁时,并非史书所说的放弃舞女的生涯,成为一纺羊毛女工时相识。其实是在之前更早,那时她本是轰动城厅的名花,而那时君士坦丁则除了贵族的身份,就是一年纪偏大的中年男子。同时时值帝国君主迭换,政权飘零之时,参与进去的君士坦丁则随时可能没命。但她之后为放弃舞女生涯,出生入死的风雨相伴。”
      斐德琳不以为然地轻笑,狄奥多拉皇后好像和她刚才规劝内容毫无干系。

      “后来,曾有人问及狄奥多拉皇后,何以当年要执意跟随他呢?皇后悄然告诉那个好奇宫女一段往事,第一次见到君士坦丁时,是在罗马城中平民区一个破墙之旁,那时她刚刚生下私生子,此时有一些人围聚着,扔石调戏着狼狈不堪的她……是君士坦丁经过,斥退那些人。救助了满身污血的她。”

      “伊珞……?” 斐德琳隐约有几分明白。

      步下台阶,此时月色已经透过云层洒下,伊珞伸手接过一抹清丽的月色,反手扼住手上的戒指。话音幽幽,不知道是在对斐德琳继续叙述,还是对自己而说:
      “狄奥多拉曾这么说道;‘人人都的认为我们舞女卑贱,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我们该承受命运的不公,……可他看见的不是人前光彩夺目的我,……而是人后狼狈垂泪的我,在那时有人……有人愿意伸出手来给予无助的我,有那么一丝关心……那一瞬间,我已经决定会留在他的身边!”

      说着转过头,笑看斐德琳,笑意中有一份不辨涵义的哀伤,
      “所以姐姐,很多时候,不懂的只是他人……!”
      说罢,抱着一堆医书,先行返回自己的宫殿。

      倒是斐德琳面对又一次的劝说失败,心中不辨滋味地步出回廊之下,挥退侍女,漫步走过庭中。
      此时夏夜凉风习习,月桂树旁丁香花落一地。银色月光洒过庭中散落的仙女雕像上,神色淡然的丛林仙女从绿宝石座上朝下望着她,眼神中满是忧伤和茫然,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

      这一切都和那晚月下景象无形中再度重合,斐德琳怏怏低语一声:“博杜文国王……我尽力了,可……”虽是清醒的低语,却仍旧让思绪不禁漫回那夜同样月色下。

      一样的皎丽月色下,躲过侍从和守卫,斐德琳已经仔仔细细把国王宫殿厅内庭外搜查了几遍,却依旧一无所获。连符合传说中一点影子的地方都没有。

      ^^^^^^^^^^^^^^^^^^^^^^^^
      既然如此,趁着无人,斐德琳随手捞走厅中书架上摆放的一只银盘。急急而出。
      ……
      之前当再次检视无果时,不经意触及地上一抹银色月光,才总算抓住了这几日脑中闪逝过的那一抹灵光。

      对!在博杜文国王的宫殿中没有如常摆放任何玻璃器皿!这就是不可思议之处!

      在西大陆承继制作的玻璃工艺中,现在只有那种成为教堂天窗的彩色玻璃。但是一如玻璃的孕育之地,埃及本就是靠近圣城这里。关于制作玻璃的灵犀技术也往往无意地蕴藏于这片土地上……因此有如于穆族工艺中的近乎纯色的水晶玻璃,无论是保密配方还是独特的工艺都造就了它的价比黄金。……这让威尼斯不断秘密来使请求家族帮忙获得这份工艺。……也据说这种美丽,昂贵的东西令前代圣地君主爱不释手,一度曾把宫殿摆满了各式精致的水晶玻璃制品。
      ……
      可在博杜文宫殿这里却不见踪影。……或许这就是自己寻找的关键。

      想到此,斐德琳抚过怀中的暗藏的银盘……所以才借着帮着博杜文治病的机会,今晚来此得以“借”走一物用以“探察”。

      在家族之中,可以根据女神所赋予女孩不同的潜质,选择专修魔法或者战术,医术等;当然有时兼而有之。这里的魔法,并非像教宗所说的乃是魔鬼之术;而更多是一种自卫,医护和探寻之术。就如同伊珞可以根据一些介物,窥探未来的幻境之地。那么她!斐德琳则可以轻易凭借一些介物,一查往昔回忆之门。

      匆匆来到庭中,取出银盘;纤指覆于其上,凝神闭眼去感知那冥冥中存刻的过往。
      ……
      宛如步入如水的梦境,斐德琳再度睁眼时是一个清风拂面的早晨。
      拱廊□□下,一个年轻宫廷侍女正手托银盘而来。斐德琳无声无息地跟随上她。侍女打开殿门,穿过重重垂落的帘幕,当望见清晨柔和阳光下,早已披衣坐在床边,正翻看的图册的男孩。

      斐德琳不禁感觉眼前一亮,那个明净如天使的孩子,眉宇中却有着王家天之骄子的高贵和傲然。侍女行礼后,却有些不安地放下银盘。垂手候立。低首说了一句什么。此时正专心翻书的孩子,应了一声。却让侍女怔了一下,旋即惶然悄悄写在了年轻的脸上,转眸寻向旁侧,倒好一杯水;忐忑地递上前。就在那孩子接过的瞬间,侍女一直发抖的手急于撤回。

      霎时,水银玻杯跌落在地,随着碎落溅起的水珠,一直埋首看书的孩子惊讶地抬头看去,看着侍女布满惊惧的眼,看着她慌忙跪下的举动。
      ……渐渐的,惊色淡去化为一抹疏离的漠然。挥手让侍女退下。

      斐德琳不解地上前细看,以便能听清话音。正有些不明白此间缘故时。却只见先前那个孩子,默默垂眸望着地上溅开的水痕,探手想去拢住流过的清水,却先触及碎落其间的玻璃……渐渐散开的清水中汇入了一抹触目的血红。

      正在此时,殿门被人轰然推开,几名男子匆忙的奔入。一见此景,其中一人摇头,抢步奔上一把抱起这个男孩。焦急地翻看他被割伤的手,周围的骑士皱眉立刻吩咐叫医师赶来。正在一片忙乱中。但是出人意料的却是,那个一直安静的孩子却努力挣开那个抱住他的中年人,此时在嘈然声中,斐德琳听清一句话:
      “老师,还有你们……放开我吧,你们会被我传染的!”

      瞬间,斐德琳明白了一切,也明白这段往事中是那些人……悄然返身退出。尽管知道这是往昔之境,可目睹此一幕,斐德琳还是感觉眼中有些酸涩,无语暗叹中回望……斜入的阳光下把散碎玻璃折射得更加夺目晶透,但也越发照亮了玻璃上滴落的血红。

      ……
      睁开眼,斐德琳移开牵忆而去的心思;无奈地微叹一口气,尽管她现在找到了何以国王宫殿毫无半点玻璃器皿的原因。想来是为了防止此等事情再现,当时的宫廷禁止在王子周围再摆放或者使用……但这个和自己寻觅的东西,毫无半点牵连。看来线索又断……

      失望地站起,拎起银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斐德琳顺路步下□□,和风吹过,带来庭中花木的清香。这弥散在风中的花香却让斐德琳脚步为之一涩。

      ……
      这种花香中混有其它花药的气味!几乎是不加迟疑的返身,寻觅这有些熟悉的气味……最终停落在廊下一从盛放的月季花前。此时,斐德琳几乎可以肯定这淡淡的药香,正是她近来再熟悉不过的一种药:就是伊珞留下医治博杜文的配药,因为其中含有东方大枫子油,所以是绝对不会错认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震惊中,斐德琳拽住月季花,凝神以此为介,再度感知其间发生的事情……

      朦胧中,几名女子谈笑而过,立在廊下的斐德琳立刻就认出那正是基曼随嫁而来的侍女,这段时间做为自己助手帮忙诊治。侍女们按规定把药检查完毕,就只留一人后退回。

      正在此间,隐藏在廊柱后一男子匆匆走来,和那名留下的侍女说了几句。侍女顿时慌乱。一时无措,那男子随手接过银壶。劝说了什么,侍女感激地一点头,匆忙离开。
      斐德琳皱眉,能令基曼侍女如此信赖的人,显然不是圣地王宫中人,那他是……正在思量时,
      那名男子,四顾无人,就迅速的把手中的银壶的药,顺便倒在廊下,廊下正是玫瑰花坛,除了几滴溅落在月季花上,浸入土中……。那个男子显然有备而来,很快从身边掏出一个皮囊,
      动作熟练地把皮囊中液体倾入先前的壶中。……

      这一切动作迅速地几乎让人认为是眼花,但却让斐德琳怒火腾起,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半个月自己的医治毫无效果了。尽管此时她已经断定,那个男子更换的绝对不是毒药;因为若是的话,自己不可能不察觉,相反可能就是伊珞留下的药;只是改动了一些配方,让先前的药化为无效!能做到这一切的必然证明他是熟悉的……
      正在此时,先前侍女已经返回,道谢地接过男子手中的银壶,匆忙离开。目睹侍女远处的背影,男子一笑,步下回廊,先前因为回廊的阴影一直让斐德琳无法看清他的脸,这下,正午的阳光刚好落下,那男子正是……

      “斐德琳小姐,请问您干什么!”有礼的询问从身边传来,拉回思海境地的震撼不已的斐德琳。惶然睁开眼,身边早已经站着一名圣地骑士,虽是微笑有礼的询问,但那个眼神瞧向斐德琳绝对是无礼的……戒备和鄙薄。

      鄙薄?辨认出眼前骑士的眼中的话语,斐德琳不解的回看自己,有何不妥;却才发现,自己站在花坛中,一手拎着装饰的银盘,一手正拽着月季;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偷了东西,正打算藏匿之人……
      蓦时,明白这名骑士把自己看成什么认,斐德琳满心不是滋味的抬手托起银盘,“艰难”地试图解释:“这个是……是,我借用的!”
      那名王家骑士貌似领悟地点点头,只是叮嘱一句:
      “尊敬的小姐,已经深夜,请勿在王廷中独自一人这样漫步。”……圣地乃各族,各派交杂之地,所以王廷的戒备尤为森严,像斐德琳这样只身乱闯,很容易被误为刺客。
      尽管知道此乃好意,但是那个骑士不变嘲笑的眼神,让斐德琳尴尬地脸上火烧般难受,……
      她被看成什么了?堂堂卡特莱斯家族的人,居然先被人看做不入流的小偷;再被人当做无脑的贵族女子;

      想到此,斐德琳无力喟叹,也懒得再多加解释,拽开衣裙返身而行。可刚行两步。忽然转身,发觉那个骑士并没有走远,只是隔开一段距离似保护般跟着;
      跟着?此时斐德琳眼前晃过刚才幻境中男子的容颜;……且行且沉吟而思;忽然灵光闪过!
      ……
      哐当!一声,银盘被重重掷在地上。骑士不解地看去,才发现眼前美丽的公爵小姐,不知何时脸已沉下,怒上眉梢,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疾行离去!

      ……
      回到国王宫殿的厅前,留意到侍从们惊讶投来的视线,斐德琳才勉强收起满腹怒气,叩门而入。……姑且不说,那个换药的家伙瞒着她玩着把戏;直到刚才,她才又领会到一件事情!……这帮人个个在她眼下玩花招;……好吧,这帮胆敢自持聪明而愚弄她的家伙,那自己就默声中让他们付出最大的代价!

      思量好对策,镇定下心神;斐德琳进入内殿,打算尽职查看一下她病人的情况。却遍寻不见人影,直到瞥见夜风吹拂下似轻烟飞舞的帘幕白纱.
      ……
      步上露台,斐德琳并不惊讶发现她本该卧床休息的病人,此时正若有所思地观赏着月色。
      清清嗓,平冷下话音:“国王陛下,以一个医师的身份,我不认为此刻您该在此任露湿衣衫。”

      博杜文转眸,淡然而应:“我也同样不认为此刻半夜该是医师诊治病人时。”
      这种灵辩的回答,一下子激起了斐德琳潜藏的好胜心,维持着颜上的微笑,有礼的问道
      “那么国王陛下,此时我来申诉一人的罪名,你觉得是否合适?当一名医师以着好心,治疗她病人之时;却被她的病人以着猜忌对待,甚至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您觉得这是主教导的诚善吗?”

      博杜文不动声色地看来,很快回应:
      “首先,医师的功利,世俗让平民都瞧不起;一名高贵的女子,就不要把自己动辄自贬成医师;其次,我想告诉她……无论她是否医治这个病人。她久处穆族国度,在此都不可能不被人怀疑!”

      斐德琳咬牙,居然有人可以把一直以来监视她的行为说得如此坦然!而自己居然蠢到刚刚才明白!

      反是博杜文宛如没有看见斐德琳勉强绷住的谦然态度,一声轻笑,越过斐德琳返回宫殿。
      拾起办公桌上未完的文件,继续瞧了起来。这举动当然令随之跟进的斐德琳不由再度为之皱眉。
      “陛下,您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你不该让我无法面对信赖我的伊珞,无词以答!”一句话音中的伊珞,让博杜文执笔的手一缓,但很快若无旁人道:
      “公爵小姐,王后那里我自会解释,还有你的身份特殊而敏感,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误会。以后请不用来帮我诊治了。”
      “误会?”

      博杜文抬眸悠悠瞧着斐德琳,缓缓道:
      “历任教宗在对付诸国贵族,枢机教团时都有一个嗜好的传统,就是毒杀!各个对手皆在毫无察觉下就神秘死亡,这一直有如恐怖阴翳笼罩着神圣的教宗。如果说一个教宗因为精通药剂也罢,但是长久以来历任教宗手中都不乏种种神奇的毒药;这说明什么?他们从何能一直寻觅到优秀的毒药师为之效命?……但卡特莱斯家族则传说一直控制着最为庞大和出色的医师,药剂师。……我想这很难不令人误会和怀疑!”

      斐德琳神色一变,旋即却又欣赏的笑出,至从来圣地,她就一直不相信那个人前虔诚谦虚的君主,会是让家族赞叹之人,而此刻对她毫不掩饰的博杜文,才该令当今狡猾教宗头疼的圣城之王!
      收敛起面对外界君主虚伪的谦卑态度,傲气地逼问:
      “所以你们怀疑我是教宗派来毒杀您的人?”

      没有瞧斐德琳 :“当今的英诺教宗何等狡猾之人,你都被我们怀疑;他岂会无智到如此地步?何况这个王国尚需要我来对抗撒拉丁那帮异教徒。他不会轻易下令,不过你们家族就难说了!”

      微微笑起,犀利追问:“那么国王陛下,您觉得您不该被教宗处罚吗?在这个最高圣地,您身为主指派的人间君主,是最不该置疑教廷权威的!可您却暗下成立法学团包庇教中异论者!
      在主教任命上和教廷玩隐蔽拉锯战的游戏!不断操作让两大教会骑士团和教廷渐渐脱离教宗……你……“

      “就算是我死!……也一样会安排让东征骑士最终摆脱教宗屠刀的命运!”博杜文冷冷打断,断然而道,话中是少有的刚强不可夺的气势!

      “你!”斐德琳气结。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博杜文如此好的辩才?半天缓和下口气问道:
      “这么说,基曼远嫁来的公主等等所有人,除了根本没有得到圣地王国臣民的认同,甚至连你也根本不曾信任过伊珞?”

      “不赞同伊珞远嫁的不包括你吗?”

      “我当然不赞同!几百年前丕平王和查理曼大帝都先后下令,严禁麻……身患恶疾之人结婚!你若非国王身份……你!”

      “恶疾?”博杜文明亮的眼眸转过,其中没有丝毫的自卑,反是嘲然地瞅向怒气质问他的斐德琳,转而言道:“公爵小姐,我听说你放弃家族中尊荣万分的生活,远去穆族的国度,以求寻觅最高的医术。可惜……现在看来,你好像失败了!”

      眯起眼,不明白博杜文为什么提及此事,戒备地看去
      “国王陛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淡然一笑:“尽管我不懂医术,但是世间万物自有相通之理。身为医师,……悲悯之心不等于可怜之情。一个抱着高高在上态度,俯瞰她恶疾病人的医师,永远不会攀登到最高的成就!”

      这番话有如冰水一般从斐德琳头上浇下;湮没去怒气,找回理智……凝正了失态的举止,相看面前自信高贵的君主。
      一叹:“也许你说得有理。主的面前,任何人皆是平等的。我不该……但是我的表妹伊珞,她决不是因为家族的原因,才远嫁来此!”

      这句话让博杜文默然良久,才干涩回答:“我知道!……对此,我深感抱歉。”说着专心于手中的文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希望你们介入的太多;夜已经很深,你再留在此,也被人非议的。退下吧!”

      试着沉下一口气,斐德琳屈膝一礼,转身而行;手触及门扉精致的把手,一口气想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下,再度摔上门,隔绝侍从好奇的目光。返身回到厅中,却发现博杜文早已经扔下手中的文件,整暇以待的笑望她,显然是明知她会返回!

      不甘自己处处落于下风,斐德琳也懒得载维系表面的虚伪的礼貌,径直质问:
      “博杜文陛下,如果你当真有半分王家男子的风范,既然明知道伊珞是女孩无知的英雄崇拜,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这荒谬的婚约?”

      博杜文一丝无奈的浅笑掠过,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如何能告诉斐德琳,自己私下和伊珞的约定。那份势在必得的逼婚态度,根本让自己无法拒绝。

      微叹一口气,从容而道:“这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了!……斐德琳小姐,不如你我在此交换一个条件如何?”

      可斐德琳毕竟也是卡特莱斯家族的女儿,一旦恢复镇定,精明理智远超旁人。也宛然道
      “一般愿意先提出缔约条件之人,要么就是他心虚理亏,要么就是他聪明地要谋得更多利益和优势,您是那种?”

      果然不愧是伊珞的姐姐,博杜文认命点头,直言:
      “前者吧……而且我自是觉得你我谈话的方式,实在和伊珞太像……”
      “太像?”

      博杜文叹气,解释道:“都是先从指责我不恪守一个病人的本分,不珍惜自己身体开始,然后非要针锋相对地相互嘲讽一番;最后才能心平气和相对而谈;所以我想此刻该到最后了。”

      没料到竟是如此解释,斐德琳细想一下,失声笑出。爽快点头:
      “你能帮我做到什么?“
      “也许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使命。”

      斐德琳神色淡定反问:“我的使命?”
      面对对手的装傻,博杜文也懒得拆穿,只是说
      “他人禀告,借帮我诊治的余下时间,你一直在寻觅什么,圣地这里很多东西,我该比你清楚。”

      既然话已经明白如此,斐德琳挑明而言
      “第一,我要得穆族大马士革的武器锻造工艺的技术,以及水银玻璃的配方。
      第二,以前圣地君主曾经收罗过拜占庭王室崇拜异教的证据。请交给我!”

      前一个,博杜文很好理解,大马士革的最高铸刀工艺完全可以改变西陆国家现行落后的武器技术。而水银玻璃的配方等等,又可以打断一项东方贸易上的独占。但是后一个,敏锐望去,
      教宗要对付拜占庭?尽管知道背后必有下文,但博杜文也明白追问并不会得到答案。……反正这些,自己皆可以控制住后果。所以很快颔首应诺。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那么国王陛下您有什么条件?”轮到斐德琳发问。
      “
      拾起办公桌上一本红色文件夹,递给她,“将来请把这个代我交给伊珞。这是她该得到的。”
      接过,斐德琳马上打开草草翻阅,神色不由为之一改,惊讶抬头再看了一下博杜文,确认般又低首检视文件,……文件上面盖着金色郁金香的印花,以及博杜文家族的纹章和亲笔签名的标识。这些都是最正规无误的合法文件。迟疑问道
      “原来,西菲和基曼之间列国那里,居然是你一直在……,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她?”

      “这场闹剧结束时,我怕无法……到时希望你能劝导伊珞,尽管找到她该嫁之人!”

      此时斐德琳倒有些不满博杜文极力回避的态度,挑眉嘲讽
      “国王陛下,尽管伊珞不是世人公认的那种艳丽美人,但是她至于让您如此厌恶退避吗?”

      这种挑衅君主尊严的语气,没有惹得博杜文失态而怒,反是低首扫过自己的左手,早已经麻木残废的左手,叹道:
      “斐德琳小姐,身为医师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精致的手套下却是何等被腐蚀,丑陋的肌肤?也诚如你所言,若非我国王身份,这个世间我根本不该有着任何婚约。……有些事实你必须直面。而……她的确太小!不明白自己的执着何在……她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这等豁达气度反惹地斐德琳错愕之下,重新凝看向博杜文;蓦的转而想到,所谓监视,不再让帮忙诊治,何尝不是表明她们清白,杜绝猜忌误会再生的手段之一,只是……当真如此?

      不知道为何,方才自己瞧见那一幕飞逝般掠过眼前:
      那个晨光下茫然面对侍女惧怕神色的孩子,那个黯然低首想留住一些清水,却挽落鲜血落下的孩子……而当初那个明净傲气的孩子,到今日眼前高贵内敛的君主,十年日夜重病的折磨下,他却依旧有如当年那个推开自己老师,低声说不要被我传染的正直善良,……一些东西上帝始终慷慨赋予着他!

      想起那被调换的银壶……暗叹一声,那自己明知道他有着被救治的机会,却因为世俗权利人情的勾结,只能旁观时,自己是否……终于忍不住道
      “陛下,如果您能改变和教廷相处关系,也许我能……”

      “斐德琳小姐,你觉得圣城美丽吗?”打断斐德琳叙说,博杜文只是悠然望向窗外的月色天宇。

      尽管不明白,博杜文何以问及此,斐德琳还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出,不远处王廷的精致礼拜厅上高耸的圣十字,在月下闪着冰冷的银辉。感慨掠过,
      “圣地是我见过最美之地……白日中,金色阳光下,瀚海黄沙,翠林山谷气势万千。而晚上,宁静月下,如披银纱,优雅静美如诗!”

      博杜文赞同点头,却道:“这个城却是苦难之城,从创立开始,它多次被毁掉,又重建……至今,它的土地上鲜血都没有停过!但是圣经传说中,这里宁静祥和,瓜果流蜜,花木飘香,乃是天国伊甸之地!”

      说着,回望斐德琳淡然而言:“而我虽不是神灵……但我怜悯它的苦难!只要我在世一日,必然会不惜余力为它谋求一橄榄飘绿的国度!”
      ……
      斐德琳垂落眼眸,没有再多说,只因她已经明白这个世间,有些东西不可改变!只是不解而问
      “好的,陛下我遵守承诺,只是……如假如你知道……死亡明天降临,你还……您会如何做?如何选择?”

      博杜文轻声笑起
      “选择先看完手中的文件!”

      PS:玻璃制作的工艺最早于古埃及;十二世纪欧洲工匠发明彩色玻璃工艺,用来装饰教会的大小窗户;透明玻璃是最早于十五世纪威尼斯发明;但是澄透的水晶玻璃应该远远早于此时在阿拉伯地区发明,后经过威尼斯的改进;本文内容涉及是十二世纪末,所以只有在圣地才能有这种水晶玻璃当日常器皿使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不算番外的番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