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命运之线（更新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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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南部城堡阿卡隆地处森林之畔，是少有护城河的王国城堡中的特例。但此地近来却不复往日的清幽宁静。
从月前按照国王吩咐集结的骑士的纷纷到来，随后不断出现的小股穆族军队的骚扰，最终到前几日，穆族大军的正式来攻。城堡前平整的空地早被双方来回的马蹄践踏得尘土飞扬，暗色的血迹混着焦土；连城堡前树木上烙上了刀痕火迹。
不过让穆族大军焦躁的是，城堡守军凭借地利优势击退数次围攻。
正是午后时分，趁着战事的间隙，正在用青油保养着链甲的骑士忽然接到守军的急报。
……
城堡前吊桥轰然放下，绵延整齐的军队带着滚滚沙尘鱼贯入内。顿时守卫在城堡中的军队士气大振。
大厅特伦为首几名骑士统领还未及出去迎接。援军骑士的几名首领已经径直入内。认出来人乃是深受尊敬的伯瑞安男爵和医护骑士团的副统领杰尼克；于是，双方率朗的骑士男儿带着由衷笑声，冲上前击掌，激动地彼此一抱。拥抱过熟悉的老朋友，大大咧咧的特伦正要一拍最后步入的那名白袍骑士的肩，以示欢迎时。伯瑞安和杰尼克色变，连忙抱住特伦，拦住他的过度热情。
“你们这是……”特伦不解看着同时上来抱得他动弹不得的两人，正要发问。忽然沉闷号角声蓦的响起。
“该死的，这群苍蝇又来了。”听出是穆族人来犯的信号，特伦火气，怒容并起，兴奋道：“正好你们这帮援军来了！一起出战！”
未料一清冷的话音响起：“请等一下！”随着话音，最后那名白色斗篷的骑士步出，很干脆的下令道：“先令步兵和执十字弓的到城墙上，垛口初去迎击，所有的骑士全部集结到厅前，不许出战！”
这句话其实根本不是给特伦下令，而是对着伯瑞安等人。特伦惊讶看去，不明白此人何以敢对伯瑞安等贵族直接发号司令。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让他几乎眼珠落地。伯瑞安等人虽是略一迟疑，可却立刻转身毫无异议地执行命令。
看见此不可思议的命令就此被传达下去，顿时，特伦等人骑士脑袋一轰，不由脱口骂出：“你们这群猪，知道在干什么吗？”在这个时代的战争游戏，失去骑士拱卫的步兵只有等待屠杀的命运，尽管这是在守城战中。
但是匆忙而去的几名骑士无人理会他们气急败坏的话音，急切之下的特伦一把甩开衣袍想冲出，但更快有一人抢步上前，灵巧地扼住他！
“你！”特伦火大看去，却饶是在紧张此时，依旧一呆，扼住他的那名年轻骑士，金发柔淡如月光，精灵般柔雅气质并没有损及他男儿英气的一面。轻巧一扣就已经让特伦他这个沙场走过的骑士居然动弹不得。
不过这一呆也不过是在间暇，特伦怒火中烧瞅向那个下令的骑士，不明白他何等人物。吼道
“你们这群叛徒……将自己城堡出卖给……”
忽然话音噎住，只因那名最后进入的骑士，刚巧摘下自己斗篷。瞬间，女儿飘曳的长发，精致的五官，灵动明眸……不协调的闪现在这本该只属于男子的刚武战场。
没有理会自己出现给此间带来的惊骇之浪，少女扔下斗篷，扫了一眼厅中的地图，似自言自语般开口：
“阿卡隆地处圣城南部，环环扣着绿地山脉；……要穿越沙漠，攻下圣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的东征骑士无奈之下还得远去上北数百公里，搬运回木头制成攻城塔，以着决死之态，尸骨累城才得以攻下。……如果从埃及那方出征，想在沙漠中寻觅水源，保证补给线来远攻圣地，简直难如登天，除非周围的城堡通通无人。但是一旦夺下此地，绿色屏障的基地那么……巴比伦之塔未必不可以通天！”
“你……”半晌，特伦呐呐才找回自己的话音。从她的话听来，不是全然不懂军事，但是那道白痴的命令
……此时穆族攻打的城堡的喊杀之声已经传入厅中，用不了多久，厅外哗然，骚动声迭起。如潮水般一波比一波声势汹涌。显然被命令集结于厅前的骑士无人愿意服从此荒谬的命令。
随着哗声渐大，一阵刀兵拦阻之声，伴着随军的神父，几名骑士冲开守卫的侍从冲进大厅。
气急怒吼：
“为什么不许我们出战！”
气急汹涌之势，一把撞开带人上前拦住的医护骑士，按剑逼向特伦，切齿而道
“那有如此懦弱的！……”
“住口！”特伦不笨，当触及刚才那个少女手中把玩的蓝宝石戒指，就已经蓦的猜出了少女的身份！冲出来，焦急试图提醒自己失态的部下。那料那骑士哗的拔剑，吼道：
“要我束手待毙！做不到！如果你不下令，那么就请原谅我们！”
特伦冷汗淌下，咬牙不语，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附和，无异于给憋闷的手下火上浇油。一切将不可收拾。眼见特伦统领的沉默，也感到厅中凝固一样的沉寂。
那骑士扭凝了脸，一甩衣袍，转身要走，不管了，决心号召众人出战。正在此的关头，忽然一声清冷的断喝绊下那个骑士的决然之举。
“站住，命令是我下的！”
少女冷冷站出，居高临下瞧着因她出现而惊讶呆住的一干骑士。
“你的名字！”
为首骑士瞅瞅了特伦，逼于少女身上迫人的气质，和尊敬女子的训则，不由地开口：
“夏文科！王国骑士！”
“你是骑士？”少女颜上划过一丝莫测的笑意。
不明就里，虎虎地点点头。
少女也点点头，淡淡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说着，转头命令侍从
“折断他的剑！割断他的绶带！”
无人可以形容此时，双方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死一般寂静中，只有穆族攻城大军带来阵阵撼动地面的巨响。
最终还是有一人站出，医护骑士的副统领杰尼克，干涩问道：
“王后陛下，请问他为何要被除以骑士地位？”
少女平静如初，只是挑眉而问
“骑士第一训则是什么？”
杰尼克默然无语，任何骑士首先要求就是忠诚于自己国王！而刚才夏文科面对自己统领的态度，而且公然不从伊珞王后命令之态。这等挑衅王权尊严的行为的确有罪。……但是此刻是计较这些，让不忿的火星点燃焦窒怒火的时候吗？
夏文科终于明白眼前少女是何人，面对王权忠心的拷问下，捏碎指骨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徐徐跪下，认命接受处罚。但何和他同来几名骑士，迅速护到他的身前，以行动说明的自己的抉择！……伊珞身边侍从就此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油然间空阔的大厅，一下窒息地让人透不过气来。在此剑张弩拔时刻，先前随着夏文科进入的神父，试图缓和气氛，但因为气恼却没有减去语气愤极的话锋：
“王后陛下，您不能这样轻易处罚主的骑士，他是……”
话未说话，伊珞瞟向神父，嘲然笑意掠过，随手夺过身边侍从的短刀。
略一偏头，刀锋闪过，一束长发就此挑落。
扔下手中长发，将短刀向神父脚下一掷，跳落的短刀堪堪跌落在神父面前，向上的刀刃闪着逼人眼眸的寒光.
断发赎罪！断发赎罪！……
这一举动再度撼呆了厅中所有人。按照教义，断发乃是赎罪忏悔之举。王后的行为就等于直接宣告众人，她宁可现在来背负将来因此获得的指责和罪过！此时也不许有人置疑她的命令！
置疑王权下的尊严！
神父叹然退到一边，此时再无人敢犹豫。上前扼住夏文科……
十字剑被当场折断！
金色的绶带被割断！
夏文科低头咬牙，凝住泪。承受这比死亡更重的羞辱……死死任手指扼住地板缝隙，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软弱，这份情景令很多骑士都不忍的掉首。就如骑士授予的神圣，如此场合下被剥夺骑士封号，对于骑士是将比裸尸于敌人手中更为严重的奇耻大辱！
但也在这悲愕人心的气氛中，无论是愤怒不甘，还是鄙薄低视，却都不得不在败在王后冷凝如铁的态度下。因为头一次，这些骑士在低首同时也看见了世间有一种气势，是坚钢不可夺！
……
因为缺乏骑士的支持，本来尚有些轻松守城的步兵等军种立刻感觉到压力。起初以为是调度的原因，所以焦急之下，让进攻的穆族军队感受到了空挡，顿时久围不下的穆族军队，气势一振。
没有吊桥，无数人咬刀冒着箭雨游过护城河！
没有攻城塔，不断累高的尸体成为攀登搏战之地！
轰起不断的喝呼，刀剑声中似让这坚固的城堡也因此摇摇欲坠！
而守城的军队，当绝望的意识到不会有骑士前来，这些守城的步兵眼望这蚁群般蜂拥而来的敌军，茫然四顾，放弃还是？
……此时不知道是谁，先向身边伙伴一望，只是再度握起被血浸泡起的弩弓，冲到垛口，瞄准一一射击。但很快，他身体的颓然跌下，一穿透胸部棉甲的箭露在众人面前。
……
寂然中，不知何人的泪水滑下……：“他妈的！”
迸出压堵在胸口的叫声，城上的步兵以着决死之誓再投入战场！
焦油倒下，火把掷出，护城河上一片火海，哭号声。
刀刃砍缺，扔下手中断刀，扑向敌人，摔下城墙，绞肉成泥化成阻碍敌军推进的砖石！
……
聚集在厅前的骑士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血红了眼，手掌处的链甲生生勒入肉中！
有震撼，亦有感动，那些平素一向让他们瞧不起的步兵，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震撼感动中对于自己羞愧，让血如滚水般开始沸腾！
尽管步兵的勇敢让穆族军队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毕竟缺乏支援。……叠起的，喊杀声中……穆族的骑士已经全数压近城堡前空地！
此时等候以久的人，立刻把这一切报入厅中，消息传来，面对着焦急的众人，伊珞转身清楚下令
“跟我来！”
高高城厅台阶上，步出的伊珞让阶下等候的骑士全部惊呆，良久才学着自己统领的样子，打算于马上躬身行礼。
但是伊珞一挥手，拦下，话音清落传来
“我王国的骑士们，看见了守城士兵是何等英勇了吗？因为我们行动快不过穆族的骑兵，为了剿灭敌人主力骑兵，就必须把他们引到最前面来，断其后路！现在，守城的士兵用生命给我们争取到这个机会……那我们就用敌人的头颅向他们说感谢！”
这话让所有骑士精神一振，以盾牌整齐顿地的巨大声音代替坚定的回答！
握紧了手中的戒指，伊珞傲然的笑意随着艳艳落下的阳光流转，大声问道
“到了如今，我认为这一场战事的输赢已经没有悬念！那么我的骑士，告诉我这场战争
还有悬念吗？“
“没有！没有！”
决然整齐的应合声如海潮撕裂大地！久久回荡不息！
……
这的确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本来按照国王的安排，援军已经足够应付这只分兵前来的穆族大军。而前先的守城战已经隐隐拖垮了僵持穆族军队焦躁下的意志。前几日不敢全数轻出的骑兵全数压上，暂时地忽略了茂密的林地让他们行动退路十分不便。此时吊桥落下，轰开的城门显出庞大的王国重甲骑士……呆愣中穆军的头脑已经开始崩溃！……
当骑士整齐队列的挡住了穆族骑兵的绝望冲击时！骑士军团的压进，对于穆族等待的就是一一次屠杀！
战斗持续了一个下午，夕阳微斜时。杀的手软的骑士们开始聚集到城堡前，准备返回；但此时再度洞开的城门，一列侍卫涌出。
骑士们茫然惊讶看着简单骑装的王后，那个此时应该坐等他们胜利凯歌的王后，……半晌才反应过来打算行礼。
倒是伊珞如先前那般轻快拦下行礼，朗声道
“现在，我打算追击，袭击敌人的营地！“
“现在……可是王后陛下，敌人刚退呀！“伯瑞安不解地上前问出，没有说出的是现在应该让疲惫的骑士得以修整。
“我知道，所以他们不会料到我们会继续赶去袭击他们！”
说着伊珞眸光如水般流过众人，理解道
“我们不可以泄气，必须尽快把侵入的敌人剿灭！……我知道一场战事下来，大家已经很疲惫；所以……我去！不以我的身份强求军队的跟随！”
“王后陛下，这怎么可以！”惊呼声顿起不已，怎么可以让女子，一国王后上战场？
伊珞勒马回望骑士，看过他们血迹斑斓的盔甲，眸中闪过一丝隐然的泪光，缓缓道
“我是圣城的王后……我有义务捍卫这个王国！哪怕要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绝不后悔！……现在有谁要去的？站出来……”
这番话语下，几乎没有迟疑地，伯瑞安策马站到伊珞身后……随着他的举动，骑士们纷纷扔下手中战利品，站到伊珞身边。
见状，伊珞释然一笑，正要出发，却瞟见有如侍从一般跟随在队伍中夏文科。
略一沉吟，下马，行到他面前，扶起跪地行礼的他，歉意道：
“对不起，勇敢的人，刚才……我不能让任何人置疑我的命令！”
尽管这场战争她知道会赢，但是时间是多久呢？博杜文为了方便她的指挥，把忠诚的王国骑士团和医护骑士团留下。自己只带少数骑士出发。那么自己就绝不能把这场博杜文以生命为代价的战事拖久，为了支援博杜文，她必须尽快结束剿灭敌军！
夏文科尽管不能完全明白伊珞的心思，但是他已经约摸明白这是布战的需要，而自己的确冲动了。尽管犹有不服，所以面对伊珞出人意料道歉，他还是立刻低首
“我不该违背骑士训则，置疑您的命令！”
伊珞一笑，忽然道：
“那么你愿意用勇敢来洗清你的耻辱吗？”
眼神一亮，利落应道：“我愿意！”
既然如此，伊珞转眸四寻，在众人诧异目光追随下，移步走入尸横狼藉的战场，走到一阵亡的骑士身边，轻轻合手为他祝祷后，取过他身边的骑士剑，目光流过犹带鲜血的剑身。
站回到夏文科身前，命令道
“夏文科，跪下！”
夏文科一阵惊讶，如声跪下。
伊珞执起骑士剑，点过夏文科，一字一句朗声念诵
“唯我骑士，忠贞不屈。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
耿正直言，宁死不诳，
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
记住了……这是你的誓言！“
这一番念祷让所有人的都明白了过来，这是在干什么！纷纷下马，肃然以待,这对于骑士最神圣的时刻。
夏文科更是憾然抬首望去，自己得到居然是战场封爵的荣耀！……伊珞清越话音继续传来
“以上帝、圣.约翰的名义，以着王国王后之名，特授予你为骑士！”
说用剑面在拍击了三下夏文科肩头。
转眸看去,淡然道：“在这把骑士剑上……有着我勇敢战死骑士和敌人未干的鲜血，在我眼中，这把剑比世间任何十字剑都来的荣耀，如今我把它给予你，我的骑士你可愿意继承它的荣光？”
渐渐的……泪水凝上骑士清亮的眼眸，换来的是更为绝然的骄傲和刚毅！
大声回应！
“我将以生命验证我的誓言：为至高無上的君主效命，为国而战！”
伊珞笑开，
“那么我的骑士……站起来！”
夏文科站起，没有马上上马，却和着周围所有的骑士们一样，
在寂寂风声中看着傲立于他们面前的王后。
……
夕阳的金光撒落，天风荡起少女散乱的短发，却丝毫不损她的高贵之态……
无由中，一幕幕往事无声掠过众人眼中。
那个在医院，为血污满身骑士医治的王后
……
那个在葬礼上，为狰狞骑士尸体系好盔甲的王后
那个拔剑，誓言和他们并肩而战的王后……
一幕幕转过眼底，转入心中。
寂然中，不知是何人先下马，放下手中的剑，虔诚掩心向伊珞跪下，……
接着，更多的人，纷纷下马，纷纷跪下！
“你是我们的王后！”医护骑士率先喊出！
随即应合之声潮起！
“王后！”
“王后！”
无论是骑士，还是步兵，侍从都跟从这声音，大声喊出……声如虔诚誓言，越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久久回荡于天宇之下！
夕阳微没，行过被血迹浸透的草地；遥望远处天际红霞，伊珞扼住手中的戒指，眼中全无半分战场大胜后的欣然，只是任忧虑的目光随风散远。
见状，示意，侍从退后警戒，格瑞斯上前低问道：
“公主，您在担心国王陛下？”
微一点头，伊珞苦笑：“这次远征，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只带了少数的圣堂骑士和当地集结的骑士和着大量步兵而去。但撒拉丁那里就算是分兵一半也有十数万人。”
“步兵？”格瑞斯有些不敢置信。其实也不怪他的惊讶。在这个时代，步兵姑且不说地位上与骑士的天地差别。本身因为禁猎令的实行，步兵的食物搭配远远落后于骑士。所以如果说一个骑士的基本合格条件就是能赤手空拳捕杀一头野猪，那么单就体力而言，步兵是远不及骑士的。因此论及作战，很多领主首先考虑就是骑士有多少。
格瑞斯一听此话，不由地一皱眉，想了一下，急急追问：“公主……国王陛下军队中配备是□□吗？”
伊珞摇头：“他说那里地形□□弓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所以步兵们配备的是一般的弓箭.”
“这……国王陛下他是……”把怎么想的几字勉强咽下。格瑞斯摇头叹气，且不说弓箭的射程远远低于弓弩而杀伤力低下，普通的布甲士兵都能在射得满身箭插如刺猬的情况下，继续无碍作战。更不要说撒拉丁骑兵的护身夹袄防护，并不一定低于王国骑士的链甲。
“公主，请不要太多担心了。也许陛下他自有决断，而且相信主自会保佑国王陛下！”现在再来讨论已经成定局的排兵布阵，显然无济于事。所以格瑞斯也只能如此安慰。
“赢了又能如何？”低首瞧着指上闪耀着夺目光彩的蓝宝石，伊珞人前颜上的薄冰如春日化去，哀伤的神情不加掩饰的流泻。……博杜文那么沉重的病，长途奔袭……就算赢了这次战争，他还能有几多时间？
格瑞斯看清伊珞目光凝落处是何物，一丝复杂神色闪过。微叹，打算退后守卫，留给伊珞一隅安静的空间。谁料伊珞唤住他：“格瑞斯，请陪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公主……”格瑞斯一看周围，立刻明白伊珞是旁人以为他们有事在讨论。一笑：“您不必太过于小心了，这里的人想必已经对您心悦诚服了。”
伊珞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回首让他们看清我的哀伤和脆弱！……不想动摇军心。”
至此反是格瑞斯以着异样的目光，打量过伊珞，良久才由衷道：“公主……其实西菲那只狐狸尽管狡猾，但是他却没有看错人！”
伊珞转眸看去，不解为何又言及菲力国王？
极目远望天边壮阔的地平线，格瑞斯清晰话音传来：“因为他看出……就算您一直想逃避，可您是天生的后！上帝注定您将是纵横朝野，站在君主身边的人！”
苍凉笑意掠过：“格瑞斯，你可知道博杜文曾经三次提出要求退位……他未必渴望成为国王。”
“……”
“天生王后？……而我则只希望成为他妻子！”
……
两日后，在死海一畔，坚固雄伟的卡塔卡城堡外的漠丘上。另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事刚拉开帷幕。起码对于此时，远望穆族骑兵冲去的目标，穆族苏丹撒拉丁认为这场对峙没有悬念可言。
在一片平坦的荒地中央，集结着近千的地王国的步兵。以着过胸的盾牌整齐的并列成凸弧阵势等候在那里。在他们身后只站立着不到两百名的骑士。
此刻，撒拉丁三大精锐之一的一千马穆克骑兵已经列队，以着万钧之势冲向那群列阵的步兵。
尽管刚才有微雨洒过，略微泥泞的草皮地未必适合骑兵的迅疾冲锋，但是这并不妨碍马穆克骑兵以着马蹄踏过空阔原野的巨大声响，做为战争开始的讯号。
仔细瞧着对方王国士兵的阵势，身边将领大笑出声：“让步兵来送死吗？”在这个世间没有不面对骑兵冲锋而不崩溃逃跑的步兵？不过……就算不崩溃又如何？冲击加上居高临下的马上骑士俯身轻易的砍杀，就可以让步兵成为陪葬品！
但撒拉丁没有感染周围将领的兴奋，只是仔细瞧着这场战事。尽管他也不会认为步兵对骑兵有着半点胜算，但是直觉地告诉他……对方那名年轻的国王不会如此简单！
面对着远方卷着泥泞冲来的骑兵，王国军队依旧保持着齐落的阵型。但是地表的隆隆震动已经让落在地面的盾牌开始不由的应合而振。列在最前的士兵们手拽盾牌越扣越紧，咬牙远望
凝着那足以把他们冲飞，践踏成肉泥的骑兵队列。依旧没有退！不……是不敢退！
因为望着黑潮般冲来的穆族骑兵，有一名步兵忍不住哆嗦地意识下想后退，但是他刚一动。
立在他们不远处的骑士，瞬间冲上拔剑劈下。那人来不及发出半点号叫就当场死去，滚烫的血溅落了周围人一身。同时一名骑士的扈从拾起的武器，冲上前立刻站回那名步兵先前的位置。补好了阵列。
这一举动无声宣誓了此时不容后退半分，既然后退将是屈辱地死；众人调转目光，决然地迎向越冲越近的骑兵队列。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骑兵疾驰带起的风已经迫近
正在这边观看的穆族众人屏住呼吸的刹那，只见静候的王国军团整齐划一的错开身边一个空挡。一排排压满弦的弓箭赫然闪现在人前！弓箭对于骑兵的铠甲无效的……众人脑海中还没有的来得及闪过这个比较。
射程内，万箭如雨发，射向冲来的骑兵……毫无铠甲庇护的坐骑！
一声凄厉的马嘶。冲在最前的骑兵坐骑，獗蹄蹦起。正在俯身疾驰的骑兵未料此变，一惊未回神，已经被马抛下……跟从簇拥的马队根本不可能停下，就此踏过他，旋成血泥。 ……不，顷刻间，被惊马摔下的，已经不止最前的骑兵！
接着被射中的马，一个个趔趄扑倒，骑兵当场被摔下，未及片刻，有序的骑队已经部分崩坏！
但是因为距离逼近，三排弓箭手，还是有部分冲锋的骑兵已经逼近百米之内。此刻，一声暴喝从最前的步兵队列中蓦的响起！步兵纷纷扔下手中盾牌，马上俯身拾起脚边长枪。这种双手紧握住长枪居然长达四五米，一致比向穆族骑兵冲来的方向。
最前收势不住的骑兵，就宛如飞速冲来撞上钉板的肉柱，锋利的枪尖透身而过。
……最终侥幸接近王国军队的骑兵，又被后排的长枪兵冲上来猛烈狙击。混战成一片！
这时，最后的重甲王国骑士开始挺身而出，高擎出鞘的宝剑，骑马冲进人群，一阵奋力挥砍，熟练地在混战中开辟出一条清楚的阵线。压上收缩包围屠戮的圈子！
……
很快穆军人马践踏，马嘶人吼中，草地上处处血肉模糊！
不敢置信地抽气在撒拉丁四周响起！在这个时代，只能在骑兵脚下簌簌发抖，等死的步兵居然战胜了骑兵！一干人忍不住把期待目光投向撒拉丁，等待着他下达总攻的命令。
倒是撒拉丁冷静地观看着自己损失惨重的骑兵。忽然将目光投向王国军阵地后高高的漠丘上。不知道何时，那里已经有着一沉默的银色大军，无声压上！
正在思忖之时，一骑绝尘而来，翻马滚下，将一纸情报飞速的送到撒拉丁手中。很快地扫过字句。
撒拉丁将手中信卷一扔，吩咐左右侍从：
“去请那方国王上前来，我想和他会谈！”
说着再度望向那方高高漠丘上为首的身影。阳光反射下只能看清那夺极人目光的银甲
……
此时，撒拉丁知道，他输了！哪怕没有刚才送来的情报！
……
……
很快对方的信号传来。撒拉丁一挥手策马奔出，一队亲卫骑兵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这队快骑已经接近王国军队的阵地前沿时。本严阵以待的王国骑士团队，忽然宛如接到一个神灵无声的命令。潮水般整齐有序退后，一直退到一高高漠丘另一侧。以此这漠丘为界线，再度按甲以待！
撒拉丁抬首望向高高荒丘上那静然相候的人影，挥手拦下身后的卫队。独自驱马而上。
来到丘顶，先行下马，步行向那方的身影。
此时一直扶着国王的亲卫骑士，书记官等几人，也被博杜文挥手示意立刻退下。须臾之间，
这里只剩下双方的君主。
“你好，我真没有想到……我还能再见到阁下！”撒拉丁先行有礼问候。话中流转着复杂的感慨。
“我也很遗憾，每次见到你，都是在这种地方。”博杜文亦礼貌的微一颔首。
撒拉丁亲切笑出：“阁下，既然你我和约还有一年时间……所以刚才很抱歉我的一些士兵和你们巡逻的士兵产生了一些误会，因此有些小冲突，希望能谅解！”
博杜文回看刚才那片血迹未干的战场，如是友善的笑笑
“的确是……有些需要我们双方都能谅解的小误会。……比如你从叛乱地区调来的那支军队，居然不服从你的命令，擅自进攻我王都附近城堡，看来回去需要多加注意您不听话的手下！”
撒拉丁沉稳神色，没有因博杜文的看穿他的布局而减淡。分兵而去的那帮不服管教的人马，留在手下，真是有如骨鲠。所以当初他同意分兵进攻；本身就是有着赢则罢，输则正有借口去收拾一下那些两河地区傲慢的王公。因此轻松道：
“多谢阁下的善意提醒。对了，阁下不听话的手下也有不少，需要我的帮忙吗？”
“哦？”博杜文明知故问，“您是指?”
撒拉丁一笑，直言不讳:
“当年我的前任苏丹努尔丁曾和你们先王达成默契的协议，把雷诺关在我们的牢中有十六年之久。这次，我可以承诺让这个人永远不再让我们为他烦心！“
“所以你带二十万大军来帮忙？”博杜文也轻松笑而反问。
“我曾当众发下过誓言，要亲手宰这个禽兽！所以这次，我不打算空手而返。据说这位家伙好像对您这位主人亦不算十分尊敬，否则他怎么敢妄顾君主的命令，有意抢掠商队？而且……”
说着撒拉丁顺着博杜文的视线看去，看向那尸横枕藉的战场，：“我听说你这位国王陛下，公正而珍惜臣属的生命，为了那个禽兽牺牲我们双方士兵的生命，您觉得值得？”
博杜文淡然一笑：
“顾全了区区你我君主个人的尊严，却将我王国尊严践踏于地？生命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捍卫这世间值得捍卫之物，尊严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王国才需要有士兵的存在。”
闻言，撒拉丁瞟过自己身后喧嚣着卷起沙尘，有如黑云压满天际般的大军，虽笑意依旧却微眯起眼：“在我们的教义中，尊重对手就是和他堂堂正正的一战！你觉得今日是时机吗？”
博杜文也微笑，轻轻用马鞭叩着手，上前，走向一侧，走向自己军队的一侧方向，忽然回看撒拉丁，清楚话音落下
“在我们教义中，骑士的十字剑就代表主的十字；因为它背负着鲜血和赎罪，所以它哀恫世间苦难，珍惜每一条生命！……
因此，它绝不是战场上第一个被拔出之剑，但是它却定是最后一个还剑回鞘的！”
撒拉丁一怔，没有料到博杜文居然是如此回应，有些片刻失神地瞧着眼前，微笑着落落无惧的年轻君主。
列列风中，他内敛含蕴的气势，无形和他身后按甲沉默的大军融合为一体，有如吞噬沙漠喧嚣的寂然天地，静默中自有逼迫夺人的气势！
良久，来自漠海的风荡过，最终还是撒拉丁爽朗笑出，打破这份迫人的沉默。大声道
“感谢你陪我下这盘棋，我输了！”
博杜文摇头，依旧是如常淡然优雅的话音
“不……你我平手！”
听到此话，撒拉丁感慨地环顾四周，在下是双方银黑分明。横陈以待，如蚁般的大军，而在这块高高在上安静的漠丘上，只有天地间寂寞风声，只有他和博杜文……俯瞰这一切。
叹然道
“阁下，我们再见会是何时？”
博杜文微笑，
“不是天堂，就是地狱了……或者”话音中也多了一份感慨：“或者注定还是战场！”
这次是撒拉丁赞同地点头了，这就是神灵宿命的安排。尽管自己有时由衷地欣赏这名对手……诚恳道：
“好，请严加约束雷诺，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将派我的医师为你诊治！”
博杜文微怔，旋即明白，一笑谢过。
……
卡塔卡城堡高墙上，目睹穆族大军有如风卷黑云般迅速撤退，阿马里克不自觉中张大嘴，半天未能合拢；上次自己兄长盖伊如此，这次又是如此？那个残废凭什么令率着二十万军队的撒拉丁就这样甘心退回？惊讶中回头寻找雷诺打算一述满肚疑惑。忽然一只手重重一拍他的肩头。随即雷诺耳语的话音响起
“记得，我先前怎么告诉你的吗？无论等下发生什么事情，你唯一做的就是恭顺地保持沉默！”
就在阿马里克茫然之际，雷诺已经离开。
……
和上次一样，四周皆是钉立般戒备的骑士。雷诺为首率着自己的侍从，躬身迎接着国王到来。
策马驰入，博杜文没有接受众人欢迎而进入城堡正厅，径直立在厅前广场前。
推开扶着自己的骑士，博杜文独自慢慢行至雷诺面前，抽出袖中的鞭子。瞟过低身行礼的雷诺，懒得废话，直接打算宣布：
“雷纳德公爵，你……“
话未及一半，俯身行礼的雷诺立刻宛如最忠诚的臣子，扑到博杜文前面，大声嚷道
“国王陛下，您请听我的解释。我……“
博杜文眸光一利，打断道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您不能就此下达撤收我领地的命令。”雷诺全然不顾尊严的，哀哀扯着博杜文衣角，惶恐的道：“我是您忠实的臣仆，我没有接到您让我归还商队货物的命令！”
“没有？”博杜文冷笑起。
雷诺立刻如无辜般一比城墙上被吊着，捆绑着几人，急切道：“我已经查明，是这般该死的手下，他们居然因为痛恨那些异教徒，所以隐匿你下达命令的文书。直到撒拉丁来攻，我来知道，撤查……请放心，对于胆敢隐匿国王命令的恶徒，我一定要他们比死更难过！”
“哦？”博杜文嘲然看去，他居然把责任推卸给无辜替死的，既然如此，也不加掩饰，直接问道
“那你胆敢违背我的命令，撕毁我和撒拉丁之间和约，这件事应该确凿！”
雷诺小眼转转，叹息道：“这件事，我的确违背您的命令……但是我是不得已呀！”说道这里，忽然声量提高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因为他人秘报我，说那些穆族船只中偷藏了圣徒的遗物，还有一些圣物，打算当货物一般卖出。这是何等亵渎呀！所以对于这些大胆的异教徒，我情急之下就未及禀报您，先行打算去抢回这些东西？……但我还是有罪，请惩罚我吧！”
博杜文头一次感觉怒火烧过心间的愤然，却冷静笑出，不愧是狡诈的雷诺！为保护圣物……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教宗国度的君主可以严惩臣下因此的违命！至此，自己不能再轻易
撤去他的爵位。
既然如此……故意反问：“这么说，雷纳公爵，你始终保持着对王国的忠诚？”
雷纳啄米一般点头。
博杜文以着鞭子微比向他，冷冷吩咐道：
“那好……你跪低！”
雷诺俯身更低，
扫过周围肃然相看人群，博杜文淡然道：
“再低！”
雷诺几乎如女子屈膝一般半跪于地。博杜文才扯下左手的手套，露出被腐蚀的手。冷然道
“朕即国家！雷诺……你来宣誓对我的忠诚！”
犹豫了一下，雷诺没有再迟疑，上前捧住博杜文的手，以着臣属最虔诚的姿态，亲吻着博杜文手上的戒指。博杜文厌恶地马上撤开手，手中的鞭子顺势抽向雷诺。
雷诺根本不敢躲！缩头承受着。三下过后，博杜文不支地停手，身后的骑士见状欲上前扶住他。挥手拦住，回头之际，捕捉到蜷缩在地的雷诺瞧见自己，小眼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博杜文当然清楚，他算计等待的是什么，示意卫兵上前将他带下之际。忽然轻蔑地浅笑
“雷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拖后一月？你还是输了！”这句话很快而低，几乎让雷诺以为是错觉。
但很快，似明白了什么。瞠大眼，不敢置信看向博杜文，看向博杜文清澄冷然的眸中……得到确认。最终一丝泄气的失望闪过。
“陛下，……您输了，但您也赢了！”黯然低语一声，立刻就被卫兵给带下。
博杜文平息下急促的呼吸，扔下鞭子，任一脸焦色的书记官抢步上前扶住自己，有些疲惫的阖上眼。
“陛下，你还好吧？”书记官急切问道。
安慰式地点点头，睁开眼帘，任目光掠过高天处的流云，微叹……那个雷诺的确说得对！
自己赢了，但也输了……
……
圣地宏伟的议廷前，蓝天疾风，在层层列队相候的人群中，伊珞微提裙纱从高高的阶上迤逦
而下。城中不息的欢呼声，歌舞声伴着大军行进声有如大海涨潮，越来越大，由远而近。
安静地抬眸，没有回看身后议廷臣子或强作肃然，或者微笑的神色；她只是在等一人。
她承诺迎接归来之人。
博杜文徐徐独自步上百合门的台阶，转瞬，周围是自己熟悉那种……因为自己到来，所有人躬身行礼的沉寂，让本是热闹熙攘之地一下转化为肃然低首的无声。
扫过对自己虔诚恭敬的行礼人群，博杜文抬首望向雄伟门顶，所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神像……俯看的众生的神，背负着众人虔诚目光的神……独自高高在上的神。
压下一抹不知名的失落，……正要进行，忽然触及一疾步向他行来的人影，因为距离尚远看不真切。直到瞧清，那如风行来的女孩……阳光下发际闪耀的钻饰王冠。蓦的清楚乃是何人。
……穿越死生之地，站在你面前，对你展颜一笑的人……她注定是……
很快，伊珞已经行到面前，优雅地屈膝一礼。然后不待博杜文回应，扬起玫瑰般笑靥，上前扶住博杜文。
“国王陛下，我……”
话音断落，伊珞震惊地瞧向自己不自觉地撤下的手……只因她扶住博杜文之时，触及他手上的链甲，那灼热滚烫的链甲竟有如烤热的铁，令她不自觉的松手。……
这是，只有王国军队数日奔战于烈日下，未及半分休息，才会让自己身上的链甲有如烧红的铁甲。
……
伊珞惶然看向博杜文，看过他依旧清澈却难掩疲惫的眸，佩服，感动，叹息，自豪万般滋味交织……霎时，眼中泪光闪过，却咬牙不让泪水为之滑落。
退后，面对眼前的君主，再次缓缓却尊敬无比地屈膝一礼！
“伊珞，”博杜文勉强费力地拉起伊珞，淡然笑道：“第一次……我出征归来，有亲人迎接我！”
亲人……？
伊珞压下眸中泪雾，展颜一笑，一如博杜文的口吻道：
“王！掌控棋局……胜负之键！“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命运之线（更新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