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相·贺兰篇》杳默

10、第十章

　　“众位爱卿，寡人借由今日诞辰之际向诸位宣布，本月十五便是昭烈将军继任君相的日子，太女贺兰萱于次月初登基并与昭烈将军完婚，新皇登基后，还望众卿尽心辅佐，君臣一心使我贺兰国运百年不衰。”
　　贺兰臻站在高台之上，温和且威严，就像一轮明月，耀眼却不刺目。

　　贺兰臻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回荡，众位大臣齐齐起身，恭声道：“臣等定当鞠躬尽瘁！”
　　而贺兰臻的话对于贺兰萱来说就是一枚惊雷，炸响在耳中，让她思绪崩乱，呆在原地。

　　凌如霜看到身旁少女的神情，便推测出贺兰臻并没有说通这太女殿下。
　　可若没有说通就让自己直接继任……等太女回过神来时，凭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萱儿，登基在即，你需好好准备，万事多向昭烈将军讨教。”贺兰臻满含威严的目光落下，让贺兰萱心头一紧，她连忙起身，急急出口：“母、母皇！”
　　“好啦，”贺兰臻一拂袖，就让贺兰萱的话憋了回去，“寡人乏了，去内殿休息一会儿，左尘你陪我……”
　　左尘似是有意，也似无意的朝台下贺兰萱看了一眼，随后就与贺兰臻一前一后离开了华盛殿。

　　“母……”一直看着台上的贺兰萱蹙紧了眉头，一脸话未说出口的不甘。
　　贺兰臻不给她机会，就连左尘的眼神也在告诉她不要放肆……
　　她还想说些什么，起码为自己争一争。

　　凌如霜看着旁边的贺兰萱，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知道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这事我还没应允！等我去找母皇理论！”
　　果然。
　　凌如霜的预料没有错，只是这时的贺兰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呢？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她应该叫住贺兰萱，让她先不要这么冲动。

　　凌如霜对着贺兰萱的背影唤了一声：“太女殿下……”但是这一声被同时奏起的弦乐之声淹没了。

　　贺兰萱匆忙的小身影消失在通往内殿的那扇门里。
　　贺兰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凌如霜不知道，贺兰萱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君相之位由凌如霜继承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确定，所以左尘与贺兰臻直接把贺兰的重任交到凌如霜的肩上时凌如霜没有任何异议，对于凌如霜来说，她原本就想要治理好贺兰国，至于与谁成婚、结契，她都不是很在意。
　　而贺兰萱就不一样了，她不想被人、被命定摆布，她想有选择、由自己的意愿决定未来。

　　此时此刻，凌如霜倒真的担心起来了，担心贺兰萱、担心贺兰臻、担心贺兰萱说出什么以后让自己后悔的话来……
　　这是贺兰的国事，也是贺兰一族的家事，国事凌如霜能管，可这次矛盾的中心本身就是她与贺兰萱的婚事，她真的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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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内殿，丝竹声渐远，可隐隐之中，听见了从窗外传来的几声雷鸣，蓝紫色的雷光透过窗纸划过，让贺兰臻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左尘让宫人全都退下，一人照顾起贺兰臻来：“臻臻，你的额头沁出了许多汗，是药效过了吗？”
　　“还没有，但也快了。”贺兰臻坐下，左尘便递过来一杯茶，贺兰臻喝下，气息平稳了许多，见如此，左尘稍稍舒服一点。

　　“母皇！”
　　贺兰臻的茶杯刚放下，贺兰萱便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见到这个样子的贺兰萱，左尘明显有些生气，语气冷硬地说道：“萱儿，怎如此莽撞！？”
　　左尘这个态度让贺兰萱有些意外。
　　是自己没有通报就跑进来不合规矩了？还是因为心情不好，在发脾气？可……不管怎么样，自己要说的话，不可不说！

　　贺兰臻深知贺兰萱的性格，看到她张了张嘴又咽回去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听贺兰臻沉着声，对贺兰萱说道：“说吧，你想说什么这次统统说出来。”

　　既然母皇都这么说了，我还犹豫什么！
　　“母皇！让我下月登基我没意见，但为何是凌如霜！只是因为她是左君相的徒儿吗？”
　　凌如霜能力超群她知道，凌如霜战功累累她也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她跟凌如霜不熟，更谈不上喜欢，如果陪伴一生的人不是自己心中属意之人，余下时光都将毫无意义。
　　“萱儿不能接受一个只见过寥寥数面就托付终身的人！”

　　“只有这一个因由？难道不是因为如霜智谋才干都在你之上，你又未觉醒能力，你怕她管束于你，让你再无逍遥日子可过？”贺兰臻言辞犀利，说到了贺兰萱的心坎上。当然，这也是贺兰萱拒绝凌如霜的另一个理由。
　　“我……”
　　“你是我的孩子，我太了解你了，你生性顽劣，没有丝毫上进心，若无人提点，你终有一日会因自己的愚钝将贺兰国断送。”

　　贺兰臻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打在贺兰萱的身上，实实在在地觉得疼。
　　贺兰萱从未想过自己在母皇心中是这般不堪，她为自己能力未醒而苦恼，她同样也为自己没有才能而愤恨、甚至是自暴自弃，但自己被最亲近的人这样认为，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母皇！难道在您眼里，萱儿就如此无能吗？”贺兰萱喘着粗气，呼吸里满是颤抖。
　　她怕听到答案，却又希望贺兰臻立马否认。
　　紫色的光芒闪过，让贺兰臻的脸看起来苍白极了，只见贺兰臻无奈地闭上眼。

　　贺兰萱看着坐在面前的贺兰国主，看到她头上的步摇轻晃，原来点头这个动作可以让人觉得这般陌生。

　　“既然如此，您又为何将皇位传授与我！？”
　　“因为天命如此！”一道大雷劈下，内殿的气氛变得凝重非常，贺兰臻看到贺兰萱逐渐变红的眼眶，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只有如霜辅佐你，我才能放心。”
　　贺兰萱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了冰天雪地里，她觉得自己仿佛光着身子被人泼了一杯滚烫的水，除了伤口火辣之外，其他地方只觉愈发冰寒彻骨。

　　原来，这就是被赤/裸/裸的否定、轻蔑的感觉啊。母皇，您了解萱儿吗？

　　贺兰萱抹了一下眼泪，道“您早这么说，萱儿不就懂了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跑去。

　　可若此时贺兰萱回头，她就会看到贺兰臻朝她伸出的手。
　　或许那样她会明白，贺兰臻是有苦衷的。

　　贺兰臻坐在那里，瘦弱的身影仿佛要躲进尘埃里。
　　她想叫住她的，应该只是一句“萱儿……”，但话却卡在喉咙里，终是没有叫住她。
　　“臻臻，会不会说得太过了……”左尘同样也看到了贺兰萱微红的眼眶，她虽然气贺兰萱不懂事，但也心疼自己的孩子。
　　只见贺兰臻双眼无神，那双手朝着空气搂了搂，声音弱弱地、仿佛就要散了：“萱儿最怕打雷的，每到下雨天她都会跑过来躲进我怀里，让我抱着她，今日这么大的雷声，她竟只是那样看着我……”
　　听见贺兰臻的话，左尘心里不是滋味，她想安慰贺兰臻，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剩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的一句：“臻臻，萱儿长大了。”

　　“是啊，萱儿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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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出内殿，冰凉的雨滴砸在贺兰萱的身上，几步就让她湿透，但此刻她丝毫不会注意到这些，就连眼角划过的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天上的雨滴都不知道了。
　　凌如霜看到从内殿跑出来的贺兰萱，撑过一把伞快步迎了过去，贺兰萱直直地撞到了她的怀里。
　　“殿下您怎么了？”
　　“如你所愿了！”说完，贺兰萱一把推开凌如霜，跑进了雨幕之中。
　　凌如霜撑着伞，心中五味杂陈。

　　她是有点理解贺兰萱的，她知道贺兰萱要的不过是寻常人拥有的那点自由，但是对于她们来说，那点自由就是永生的奢望。
　　她们的身上背负太多，虽然可以拥有一切，却无法违背天命。而贺兰萱年轻尚小，怎会有那样的觉悟。

　　贺兰萱从内殿跑出来后，珠儿一眼就看到了她们家殿下的身影，看到贺兰萱的神情，本来就机灵的她猜到了几分，见贺兰萱推开凌如霜往外跑，她连忙追了出去。
　　待珠儿回到太女殿，看到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贺兰萱坐在寝殿床榻上，小宫女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而珠儿自己为了追着贺兰萱搞得十分狼狈。
　　君主的寿宴，她也精心收拾了一番，但现在……

　　“殿下，快把湿衣服换下来，珠儿这就吩咐她们送碗姜汤过来。”珠儿接过一旁小宫女手中的衣物，朝贺兰萱走过去，周围的宫人立马准备伺候贺兰萱更衣。
　　“都出去。”
　　“殿、殿下？”
　　“都出去！！”贺兰萱低声吼道。
　　见状，珠儿摆了摆手，小心翼翼的把衣衫放到床边，“那殿下您自己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着凉的。”

　　贺兰萱颓然地坐在床榻上，身上的雨水沾湿了身下的床铺，“吧嗒”眼泪落到衣服上，与之前的雨水混在一起。
　　“……难道不是因为如霜智谋才干都在你之上，你怕她管束于你，让你再无逍遥日子可过？”
　　“你是我的孩子，我太了解你了，你生性顽劣，没有丝毫上进心，若无人提点，你终有一日会因自己的愚钝将贺兰国断送。”
　　“因为天命如此！”
　　贺兰臻的话萦绕在贺兰萱耳边，一字一句，深深地切割着贺兰萱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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