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竹马》御崎渠

3、娃娃亲

　　忆起过去，往事就这么扯井绳一般，一段段的被勾连上来。

　　凭叶知落打小野惯了的性格，能跟那个“林妹妹”玩在一起，是有原因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两家关系好。

　　貌似从很早起，林家就跟他们家关系很近，正因为这样，家里的长辈才能一拍即合，想出定娃娃亲的注意。

　　大概是民国片或是古装剧看多了，跟大多数俗套剧情一样，是龙凤就联姻，续秦晋之好，不是就拜把子，搞结义。

　　印象中，他爷爷家里很“传统”，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规矩，尤其懂风水，习八卦，可谓资深的封建主义迷信者，后院都修的像个八卦阵似得，叶知落绕到里头就蒙圈，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是费解。

　　他们家这样，林家想来也半斤八两，差不到哪去。

　　这两家老辈就这样一拍即合，要整什么娃娃亲的勾当。当然，作为一个“资深迷信者”，行事自然也非比寻常。

　　据说他爷爷在这个行界被传的神乎其神，向来一卦难求，而且从未失手。

　　那天，一群人在院子里聊天喝茶下棋打麻将，叶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晃晃悠悠。众人七嘴八舌天上地下，聊着聊着聊到了儿女辈，又从儿女辈的不省心聊到了孙子孙女，不知道谁随口说了句“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给孩子订个娃娃亲得了”。

　　叶老爷子跟林家那位对视一眼，乐的哈哈大笑。兴致一上来，当即卜了一卦，眼神一变，信口开河：

　　“相生相克，天作之合。”

　　林家老爷也凑上去一看，跟着深沉地一摸下巴：“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能是天作之合？

　　当然，像他们二老这样高人的境界是常人难以心神领会的，更没立场插足，也就忙着敲锣打鼓、奔走相告。

　　——叶家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大胖小子，这次林家要生的肯定是个千金！

　　叶、林老爷子气定神闲，众人就更是笃定。

　　遗憾的是，叶林两家有一个戏剧性的开场，他们的主角却没有剧本里的预料到的那种罗曼史。

　　就这样，从未失手的叶老爷子终于立了个惊天flag。

　　林家夫人分娩那天，叶知落才刚会撒丫子乱跑，好动的很，被他妈抱在怀里，肉乎乎的小手里捧着一颗庆生明珠，还用着布帛精心包裹，被保护在一个同样精致的木盒里。
　　正是掌上明珠。那时候没有人不信林家要出生的是妹妹，包括叶知落的父母。

　　林家人也奇怪的很，接生不去医院，一定要选在自家后院，他们在客房等待的时间也并不算长，因为这生辰的时间跟那姻缘一起，也是由叶老爷子亲自占的。说来也巧，刚好掐点对上。

　　三刻钟一响，座位上就没人了，众人无一不是翘首以盼。不出意外，没多久，报喜的婆子一跨门槛，笑逐颜开：

　　“是个小子！”

　　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向林家道贺恭喜，这一派喜乐融融欢声笑语还没能下去，有人先反应过来：

　　……等等，小子？说好了的千金呢？那跟叶家的娃娃亲怎么办？？？

　　忽地一片寂静，好巧不巧，叶知落正玩着手里的盒子起兴，一个不稳，咕溜溜——

　　滚到了林家老爷子的脚边。

　　屋子里越发静了，滴水可闻。

　　林危只略停顿，随即从善如流地弯下腰，把那珠子拾掇进手心 ，眼也不眨。

　　再看叶老，叶擎，也缄口不言，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别人就更不敢插嘴了。

　　至此，这事也就这样揭过了。

　　“说起来，要是林家真有了个妹妹，你们这娃娃亲还真就成了，天要你们当兄弟，推诿不得啊。”

　　叶知落咬着筷子，一翻白眼，“谁要跟他称兄道弟，没劲。爷爷卜的不准，林叔叔要有女儿，我稳赚不赔。”

　　“美得你。”叶茹笑骂，“明天几号知道吗。”

　　叶知落顿了顿，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不知道。”

　　“21号，这几天尽量别出门，知道吗。”

　　叶知落顾自把碗端到厨房，不一会儿，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一手在刷布上挤了洗洁精，熟练的过盘圈起了泡泡。

　　“妈你不是不信那些吗？”

　　“不管我信不信。要是缺什么提前去买好，我明天就不过来了，明天不许出门，听到了吗？”

　　直到水声戛然而止，叶知落背对着她擦干了手，才慢吞吞地说：“……知道了。”

　　等叶茹离开后，已经是晚上6点了，少了个人让这屋子显得空荡又黑暗，叶知落呆了片刻。

　　直到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半掩的门嘎几一声离开几寸，叶知落才回过神来，着实吓了一跳。

　　等看清那黑影，他才松了口气，按开了灯的开光。

　　“小布。”

　　门边的黑影动了动，闻声，小家伙欢快的跑过来，亲昵的在他腿脚蹭来蹭去。

　　叶知落不由勾起唇角，挠挠它下巴，“醒了？饿不饿？”

　　“喵呜。”

　　碧色眸子直发亮，它又呜喵几声，叶知落就从柜子里翻出猫粮倒给它，顺带多了条加餐的小鱼干。

　　叶知落顺势走到卧室，当场停顿。

　　他白天到处找都没找到的数学作业本，又明晃晃的摆在桌面上。

　　那本子上面覆了层草稿纸，纸上乱糟糟的数学公式，要说有点显眼的，就是那摆在数字间歪歪曲曲似乎是文字一样的字迹。

　　叶知落装没看见，当废纸甩一边去了，他收起作业本，端端正正的放回书包里，仔细拉上了拉链，才又将地上的草稿纸捡起来，跟别的废纸一样扔到了垃圾桶。

　　他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卧室，像发现了什么动静似的，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小布？”

　　地上的猫只是轻微动了动耳朵，视线仍旧一瞬不瞬，圆润的眼睛发着碧幽的光。

　　叶知落有点发毛，听说动物的视觉跟人不一样，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小布！过来。”

　　那只猫又颤颤耳朵，这次幅度大了很多，然后才不情愿地慢悠悠朝他踱来，纵身一跃，黑亮又矫健的身体划过优雅的弧度，而后在床上盘了半圈，卧在枕边。

　　叶知落拉好窗帘，爬回来揪了揪它耳朵，又从头顶一路顺到脊背，手下触感光滑又柔软，细长的尾巴尖在手心轻轻甩来甩去，呼噜噜的声音让人心情不错，叶知落最后捏了把小肉垫，才心满意足的随意盖上夏凉被闭了眼。

　　哒、哒……

　　忽然响起的滴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愈显分明，一下一下击打在地板。

　　叶知落翻了个身。

　　“哒，哒。”

　　这次从卧室门口传来了动静，像是敲门声，很轻。要是在白天，轻易就能被忽略。

　　枕边的猫倏然睁开森绿的眸子，与此同时，窗外的玻璃忽地震起尖锐的滑响，像无数只飞蛾同时扑上玻璃那样零碎噼啪，这诡异的声音一路从窗户上直划到窗台底，但分量要更重些，扑声更大。

　　黑猫早已急不可待的扑向窗户，顺着窗帘缝呲溜钻了进去，伴随着这一下，数条翅膀扑棱声此起彼伏，不详的嘶叫从窗外穿荡进屋里空旷的每个角落。

　　是乌鸦。

　　窗帘缝隙开口愈大，透着惨白的光，叶知落揉了揉头发，半起身前倾过去，手碰上边缘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的乌鸦碗碎四散，早没了影。
　　独留一窗寂白，还有窗外抖擞的叶，黑凌凌，静悄悄。

　　叶知落打了个哆嗦，重新缩回夏凉被里。睡前，隐约有个声音在耳畔轻响起来，恍如枯萎破败的枝杈摩挲，窸窸窣窣，他似梦似醒，而这动静嘶哑又极不真切，比起声，更像是呼出的气。

　　————“……危险。危险…”

　　叶知落用被子蒙住脸，迷迷糊糊想：你是挺危险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得想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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