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48、千年月

　　三清天。

　　太清天门口只余下云虚和念安的身影。

　　“徒儿还是不大明白。”念安心中很是忐忑，“但师父，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还是让徒儿留在这里吧。”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云虚的语气与方才大相径庭，方才的愁苦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云虚忽然拉起衣摆，对着大殿跪下，“你若愿意待着便待着吧！”

　　念安不明白师父此为何意，只好跟在云虚的身后一同跪着。没有师父跪着，当徒儿的还站着的道理。

　　不多时，太上老君的仙童廉殊便告诉了他答案。

　　廉殊似乎又长高了，大约再过不久，就要放他离开太清天了，就像当年放云虚离开那般。若是他朝有缘参悟洪元天道，他还能再回来。

　　他手托拂尘，礼貌的避开了九殿下的跪拜，走到殿下身侧，道：“太上老君让小仙带话给殿下，似此星辰非昨夜，昨夜殿下来太清天观星，为的是参悟个中道理，今夜殿下于凡间观星，为的却是月下伴清风，花下伴美人。今夜尚未过去，殿下想回太清天继续悟道为时尚早。”

　　听着廉殊的一席话，念安大约懂了三分，但也仅仅只有三分而已，廉殊说的“昨夜”并不是指昨天夜里，而是指师父还在太清天跟随太上老君修道之时，说的“今夜”也并不是指的今天晚上，说的是师父从太清天的仙童恢复九殿下身份之后，大约，只要师父还是九殿下，“今夜”就不会过去。

　　咦？这是想告诉师父什么吗？

　　三清天这几位，说话一个比一个说得隐晦，念安表示他真的猜不透。

　　云虚脸上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他站起来，道了一声“多谢”后，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至于是去哪儿，念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儿师父又去追那只臭狐狸了。

　　天界的禁制虽多，很难窥视神仙们的一举一动，但并不包括三清天的三个门口。

　　此刻，天后在寝殿仍在用玄光镜窥视云虚的一举一动，看到这一幕，她只觉得五内俱焚，念安都能听懂的话，堂堂天后怎会不懂？

　　她怒道：“什么叫‘今夜还未过去’？意思是九儿跟那连姜还牵扯不清了？”

　　天帝叹了口气，“你既已知晓，何苦生这闷气？连太上老君都要帮他，你就顺其自然吧！”

　　天后冷笑一声，“我偏就不信了。”

　　“你想做什么？”天帝急忙问道。

　　“不是有人刚呈上来推演镜吗？就给他二人试试。”

　　***

　　云虚正腾云驾雾四处寻找阿姜，眼睛猝不及防的痛了起来，这剧痛来得太突然，云虚差点没从云端掉下去，

　　正在此时，他探知到阿姜的位置，他在槐约客栈！

　　槐约客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糟了！”

　　槐约客栈内，却不像他担忧的那样，阴森又古老的客栈里，格外的安静。

　　原本应该站柜台的弈治，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枚黑色的棋子，客栈内的许多禁制也纷纷消失，但凡槐仙用法术凝成的东西全部失效，显然他出了事。

　　客栈中央那棵用众多灵石凝练的巨大的槐树此刻还在运转，各地通过槐树通往槐约客栈的通道尚未关闭，但是，只要没人继续给这棵槐树提供灵力，通道关闭是迟早的事。

　　槐树自远古便是神木，为凡人带来了无限福祉，因此，老槐仙在人间积累了一大批信徒。信徒多了，他自然忙不过来了，于是，便建立了这座槐约客栈，并招揽了一大批手下。

　　想要槐仙实现你的愿望？可以，拿东西来换。

　　理由是：凡人太过贪婪，若非如此，需以此来甄别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众仙、众神皆无异议。

　　后来，如今的槐仙，也就是君尧，接手了这座槐约客栈，但渐渐开始给凡人以外的人办事，但当时槐约客栈已经相当有影响力，加之君尧的确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也就无人敢置喙。

　　也不知君尧诈了多少人，才骗了这么多灵石，凝练出这样一棵灵石槐树。

　　替槐仙办事的人数众多，当初的阿姜只是其中之一，这些办事的人，有些是槐仙是手下，有些人与槐仙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很明显，阿姜是后者。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槐约客栈内为何如此安静。

　　云虚放缓了步伐，用神识将整个槐约客栈覆盖，整个槐约客栈里只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是阿姜，他正朝他走来。

　　眨眼间，阿姜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云虚无暇多想，只能先问他发生了何事，但却被阿姜抢先了一步。

　　“我还以为你老得走不动了，这么久才过来。”

　　云虚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怨我……唔……”

　　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还将一个东西渡了过来。

　　只听得阿姜低声道：“咽下去。”

　　云虚并未迟疑，依言咽了下去。

　　阿姜却在此时将手覆上那条白绫。

　　云虚正想阻止他，可眼睛一阵剧痛，待白绫落下，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云虚惊讶的盯着那人影，视线渐渐清明了起来，是一张令他多年来魂牵梦绕的面孔。

　　云虚激动万分，描绘那面庞轮廓的手颤抖不已，“阿……阿姜，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怎么来这么慢？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你走得那么快，我以为……”

　　阿姜扁了扁嘴，“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吗？”

　　“你这个小骗子，总是在骗我，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如果我只是生气了，你就真不打算追上来啊！”阿姜甩袖不去看他。

　　云虚又只得哄着，“好阿姜，我平生所愿不多，想与你厮守一生这一点从未变过。”

　　“这还差不多。”阿姜又转怒为喜，“我跟你说正事，夜鸢还活着，至于她……”

　　“你说什么？夜鸢还活着？”

　　“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云虚实在是太过震惊了，“都七万年了，她还活着？”

　　“你还记得天书预言被破，六界必将大乱的预言吗？四千年前，那二十万士兵的冤魂最后就是拿去救夜鸢了。当时六界只有凡间大乱，妖族妖王更替，所以，大家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那夜鸢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连姜指着一个方向，“你得去问槐仙。”

　　云虚不敢耽搁，飞快的朝君尧走去，却发现君尧靠着墙角，腹部破了一个洞，虽然此时此刻血已经止住了，但四周血迹四溅，令人触目惊心。

　　云虚诧异道：“这是……你干的？你的修为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你刚刚吃的内丹就是他的，不然你以为你的眼睛是怎么回来的？”

　　云虚颇为尴尬，“我光顾着看你去了，没想那么多。”

　　阿姜戏谑道：“你被色迷心窍了？”

　　“是啊，美色所至，目光所至也，情不自禁，不由吾也。”

　　“我说，你们能不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吗？”君尧微微喘息，脸色惨白。

　　阿姜置若罔闻，在云虚的唇瓣上飞快的啄了一下，“真会说话。”

　　虽然一碗忘忧水让他忘记了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君尧的怒意被打磨得干干净净，相反的，在太上老君处得知全部真相时，他恨不得能在一息之间来到槐仙面前算总账。

　　云虚微笑着抚着他头顶的发丝，“夜鸢已经算得上是六界的心头大患，你先回云雾宫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阿姜没有说话，只是眼睛调皮的眨了眨，云虚会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可这小狐狸却很不满，云虚无奈道：“你这回依了我先回去，等晚些，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尾音一翘，小狐狸挤眉弄眼，“那个，也可以吗？”

　　云虚面色微变，脸颊泛起红云，抿了抿红唇，憋着笑，应道：“好。”

　　小狐狸说了声“记得早点回来”，心满意足的走了。

　　“夜鸢在何处？”

　　“什么夜鸢？”

　　云虚仔细的打量着槐仙那张惨白的脸，看模样不似作伪，云虚心想也是，要是这么容易被查出她的踪迹，那夜鸢就不是夜鸢了。

　　“罢了，我也没有打算一下子能从你这里问出什么，你把你带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