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47、似此星辰非昨夜 20

　　云虚“看”向他，说“看”已经不太合适了，云虚的脸正对着他，那双蒙上黑雾的眼窝正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他，提醒着他的残忍。

　　“我只是倾尽我所有试图挽回一个人，可是这个人还是不要我了。”云虚的声音有些自嘲，也有些失落和彷徨，他喃喃道：“……他还是不要我了。”

　　连姜再也控制不住，关住眼泪的闸门一下就碎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他一把扑进云虚的怀里，可这一次，云虚不再是反将他抱住，而是掰开他的手臂，将他推开。连姜不死心，复又将他抱住，云虚见推他不开，只得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连姜仍是死死的缠住他，用自己的脸去蹭云虚的脖颈。

　　“该同你说的都说了，你想知道的你也都看到了。我没什么需要再跟你解释的了，你也别再折磨我了。”

　　云虚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如同槁木，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云虚木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焦急之色。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五脏六腑和经脉正受着七神镜的反噬，被灼烧得已经快感知不到外界的事物了，可阿姜始终不肯松开他。

　　云虚便问他：“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云虚？”云虚能感觉耳畔阿姜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感觉不到了吗？”

　　哪怕是隔着凉风，他也能感觉到阿姜声音里的紧张，“什么？”

　　“你别看我，这可不管我的事。”听到这个声音，云虚才想起君尧还在，“他这是被七神镜反噬的后果。”

　　“对不起，云虚。”

　　“你在哭？”短短两个字，阿姜的哭腔却让云虚心肝都绞在了一起，“抱歉，阿姜，我现在还不习惯看不见的状态，你有什么就直接告诉我，我看不到。”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连姜差点就说出了真相，这目光一瞥，一君尧仍带着假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连姜犹豫了。

　　不能告诉云虚夜鸢还活着，否则君尧绝对会灭口。

　　连姜想了想，将唇贴在云虚耳畔，低声诉说：“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不害臊。”云虚的嘴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阿姜，今后，我就是个瞎子了，你可别嫌弃我？”

　　“我这么喜欢你，才不会嫌你。你看你瞒着我天书预言的事，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怎么会原谅你呢？”

　　云虚嗤笑道：“这么快就开始跟我算账了？”

　　君尧越逼越近，眼睛里带着威胁之意。

　　连姜调整了一下呼吸，哪怕明知道他看不见，仍是漾起一抹笑，“云虚，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你说。”

　　“今天的事，我想将在场所有仙官的记忆都抹去。”

　　云虚沉吟片刻，“依你。”

　　“包括你的。”

　　“包括我？”

　　连姜应道：“我想将你有关我所有的记忆都抹去，但是你放心，我会去找你，这次，换我来追寻你。”

　　“这样我就不记得你样子了，阿姜。”云虚有些不情愿。

　　“这回听我的，好不好？”

　　云虚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那你睡一会儿，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连姜将手覆在云虚的后脑勺，只听得云虚应了一声“嗯”，然后就软绵绵的倚着连姜倒下。

　　“你别这么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的君尧终于开口了，“要不是我把锦玉给晕了，他现在已经通知天庭再派人来援，云虚现在就不能可能还安然无恙的躺在你怀里。”

　　“安然无恙？呵。”连姜冷笑道：“你比我还能颠倒黑白。”

　　“要不是他求着我，想再看你一眼，他的眼睛早就不是他的了。这是他和我做的买卖，你情我愿的事。这你可不能怨我。”

　　“不怨你？”连姜此刻已是怒火冲天，“你就跟当初利用我去救夜鸢一样，不怨你，那怨谁？！”

　　“是你自己答应炼化那二十万士兵的冤魂，和我换五万年灵力和一颗回春丹。你答应这桩交易的时候，不也因为我要的是二十万凡人的灵魂，而不是你割肉，所以你才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明明是因为你说炼化那二十万冤魂可以救人我才去的！哈哈哈……我当时怎么就信了你呢？”连姜忽而狂笑了起来，“难怪你在六界的名声奇差，我当年还天真的以为，是天庭那些神仙太过套貌岸然，不懂你无为而治的心。你这种人，跟你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我都觉得恶心！”

　　君尧只需下一个套，就能让人无知无觉的走进他的圈套里，当你想追究是谁的过错时，到头来只会发现最大的错就是你太天真了，如今只能落得个任他摆布的下场。

　　君尧叹了口气，“这你就冤枉我了，阿姜。”

　　连姜觉得君尧那张脸上的假笑异常瘆人。

　　君尧：“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愿的，都是公平交易，你怎么能怪我呢？”

　　连姜不再看他，转而梳理云虚被凉风吹散的头发。

　　君尧扫视了一周，看着结界外七横八竖躺着的仙官们道：“云虚的法术效力快过了，这些人很快便会醒来。是你的动作该快点，还是咱们的动作该快点，你自己选。”

　　“你都这么说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君尧就往这里一站，根本不用开口，就能让连姜投鼠忌器，何况，君尧在要挟他。

　　连姜将目光移向君尧，深吸了一口气，“你必须答应我，绝不伤害他。”

　　“我答应你。”

　　“你发誓。”

　　“好，我发誓。”

　　“以你上神的名义发誓。”

　　原本君尧答应得十分爽快，可听到这一句时，先是诧异了一下，而后，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你如果不答应，我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

　　君尧沉下脸，片刻，他伸出手发誓，“我以上神的名义发誓，绝不伤害云虚。满意了？”

　　连姜温柔的看着那个已经熟睡了的云虚，落下一个吻，“云虚，回到天庭，好好当你的九殿下，参研道法，不能成为元君也不要紧，我想你更喜欢论道的过程，而不在乎能不能成为元君。如果……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回去找你，如果我回不来了，那正好，你与人论道论多久都没关系了，因为没有我吵你了。还有，不要再为情所伤，听到没有？”

　　君尧冷嘲热讽：“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

　　连姜冷语相向：“你还不赶紧把他们的记忆都抹了？万一有人醒了，麻烦的可不止我一个。”

　　君尧摊开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碗，“那你先把这碗忘忧水喝了，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连姜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云虚，他一直在思考，倒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你快些，时间不多了，再过一会他们醒了，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君尧又道：“别看了，再看他也不会醒来，过了今天，他也不会再记得你。”

　　其实连姜和君尧都猜错了，连姜这一番默默的嘱咐对云虚有着很大的作用。

　　云虚在天界凡间，都找不到阿姜的影子，方觉自己又被骗了，沉寂许久的心魔便在此刻发作，这对遭到七神镜反噬，又扛了天雷的云虚更是雪上加霜，不消几息，云虚被折磨得几乎灵脉俱损，魂伤魄残，就连元神也如同秋叶，正一点一点失去生机。

　　被抹去记忆的二殿下锦玉，并不知是何缘由让他变成这般模样，他花了很大力气在云雾宫布满禁制，又结阵护住云虚的元神，仙丹跟米饭似的灌到云虚肚子里，既是如此，云虚为心魔所噬，状况一天不如一天，锦玉只好去冥界找冥君求助。

　　冥君多次占卜演算，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云雾宫，将连姜的那一段话告诉云虚，终于在被心魔吞噬前，将云虚拉了回来。

　　自此，云虚元气大伤，在云雾宫闭关，这一闭关，便是四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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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结束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