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28、似此星辰非昨夜 1

　　一辈子……

　　连苦肉计都算不上，便如此轻易的哄得他亲自送他上太清天。

　　这个人，可真好骗啊！

　　姜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母亲的死，应该与他无关吧！

　　肯定与他无关。

　　自己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这不算骗他。

　　姜舒如是对自己说。

　　天帝天后的话是可信的，所以姜舒现在才能如此平静，但这件事还有太多疑点。

　　他爹说“……枉我与青衣那么相信你……”，可见云虚一早就去了凡间，既然一早就去了凡间，为何不告诉母亲真相？为什么明知母亲没有修为的情况下，还让她去受雷刑。

　　不仅仅如此，天帝天后听到“青衣”两个字，态度都变了。这当中是否还牵涉到其他不为人知的秘辛？

　　还有，君尧。

　　君尧从未跟他说过，他与狐族有婚约。这么重要的事，君尧为何不提及？

　　他想用最稳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到了太清天门口，云虚将他放下，道：“你随他们进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

　　姜舒惊讶道：“你不随我一起进去？”

　　“太上老君未必想见我。”

　　姜舒“哦”了一声，心中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想办法支开他了。

　　其实要当着云虚偷偷摸摸的搞这些小动作，姜舒心里还是有怕的，怕他会发现，怕他生气，怕他质问。

　　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云虚仍然保持着一贯的神态，察觉他在看他，清冷的面庞忽然温柔了起来，露出一个微笑，那条白绫似乎并不能阻止他的目光追随着他。

　　姜舒突然觉得他那一头白发有些刺眼，他身上的味道分明那样清新，那样朝气蓬勃，并没有因为那头白发变得萎靡颓废，他周身环绕的灵力是仍然纯粹内敛，并不因为失去了一双眼睛而夹杂着杂质。

　　可如今，他元神衰竭，如金乌西坠，如草木枯黄。

　　“怎么呢？”

　　他的声音如山林间潺潺流水，听着便觉得心中安宁。

　　好在，日落便有日出，枯木终会逢春，元神衰竭而已，又不是元神消散。

　　姜舒笑道：“等我。”

　　他笑道：“好。”

　　***

　　姜舒从殿内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门口还多了一个念安。

　　念安看到他，喜道：“师父，姜公子出来了！”

　　姜舒步伐迅疾，笑道：“世间变化可真快啊，我出生之时，公子二字，并不是谁都配用的。”

　　姜舒分明看到云虚的身体一僵，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此便缓，反而以最快的速度直冲凡间，往槐约客栈跑。

　　太清天门口二人却未曾挪步，念安不解道：“师父为何不追？”

　　“阿姜，你又骗我……”云虚呢喃道，双手紧紧握拳，内心极度挣扎，叹道：“此刻，夜神已经在披星挂月了吧。”

　　念安看着广袤无垠的星空，道：“是啊。”

　　“从三清天看星空，与从凡间看星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云虚似是想起了什么场景，道：“躺在凡间的草地上，仰望着漫天繁星，会觉得这样的星空很美。但在三清天俯瞰星空时，会折服于这忽明忽暗的繁星。”

　　念安并没有云虚这样的心境，挠着后脑勺，“是吗？”

　　云虚怅然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徒儿资质愚钝，师父，您把话说清楚些。”

　　云虚笑着摇摇头，仿佛尝遍了世间至苦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如何会懂？……念安，你先回去吧！为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云虚倚着石柱跌坐在地。

　　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是不懂，一如当年的他。

　　他在太清天跟随太上老君修习道法不过一千余年，在天庭当了六万多年的九殿下，除了指派任务，父母与他之间从来不谈其他，偶尔想知道他的私事，也只是派个人来云雾宫打听。

　　想知道的私事，也不过是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的母神对給人做媒这种事情上异常积极。

　　说到底，那些姑娘要么看中他九殿下的身份，要么看中他的皮相，更多的姑娘，看上的是“英雄”。

　　云虚发现，那些仙女、神女们，对“英雄”异常崇拜，能嫁给“英雄”，仿佛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无论是哪种，对云虚来说都是一种麻烦，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些姑娘。尤其是鬼族鬼王，云虚明白她母神特别看好鬼王的原因，年纪轻轻就在众鬼之中脱颖而出，夺得鬼王之位，令万鬼臣服，此人能力不容小觑，加之，鬼王在冥界是仅次于冥君的存在，若鬼王能嫁给他，父神母神天帝天后的位置更加稳固。

　　云虚生来喜静，对他来说，他更愿意与人坐下来论道，也不想与人在术法上争个高下，遑论去应付一个热情奔放的姑娘，若是一般小仙也就罢了，关起门来不见也就完了，鬼王是天界极力想拉拢的人，轻易得罪不得。

　　于是，他干脆闭关悟道，摆出一副闲人莫扰的姿态。

　　这时，他的父神对母神说：“九儿是要参悟洪元天道的人，迟早是要绝情绝欲啊，你就别张罗了。”

　　这一闭关，便是两万年过去了，他在道法上的造诣并没有提升，完全陷入瓶颈，无法突破。于是，他开始四处走访，的确收获不少，却仍然没有走出瓶颈。

　　云虚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并没有觉得着急，又回了天庭。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六界很太平，偶尔有些小打小闹，连天书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又是几万年过去，天书终于显现了他的预言，这次天书的记载十分详实，人间分久将合，天界会依照惯例，派一名狐族神女去人间迷惑大虞国君，不但将这名狐族神女的名字都写出来了，还预言她将任务失败，大虞国君死于何年何月何日，死于何人之手，记录得一清二楚。

　　天帝便依照天书所言，派了青衣去往凡间，等任务失败时，再派一名仙官前往人间监督，以免有人坏了天书预言。

　　天书未曾记载待青衣任务失败后，将派何人前往人间，可偏偏就这么巧，天帝画蛇添足之举，仍旧让此次天书预言颠覆，而改变此次天书预言之人，正是云虚。

　　青衣算是云虚在天界唯一熟识又不厌烦的姑娘，因为她是五嫂的侄女的缘故，从小便与天孙玄容一同念书，当时天后还一度想让青衣当她孙媳妇，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青衣便与槐仙君尧订了亲。

　　当他发现青衣用毕生修为给她的儿子炼化媚骨骨根时，他的确曾阻止过她，“你修为尽失，若受雷刑必将灰飞烟灭。你会受此雷刑，并非因此次任务失败，而是因为赤狐与白狐两族内斗，需要有一个人顶罪，天帝才好放过狐族。”

　　可青衣却说，“的确，两族相斗，我非始作俑者，大可不必吃这番苦头，但天后对媚骨恨之入骨，我若逃了此刑，天后必不会放过阿姜。唯有我受刑而亡，天后对我有愧疚之心，才有可能放过阿姜。”

　　“一命换一命，值得吗？”

　　“是我决定把他生下来的，我自然有责任保他无虞。只是，今后我没办法再保护他，他天生媚骨，将来的路定然很坎坷，殿下今后能替我好好照顾他吗？”

　　云虚的确无法理解一命换一命的做法，虽然与这孩子非亲非故，但还是接受了青衣的托付，原因很简单，媚骨于狐族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将这孩子交给青丘抚养，青丘狐族未必会真心待他。

　　那时候的云虚根本想不到，他命定之人，会是眼前的孩子。

　　云虚第一眼看过去，便被那孩子吸引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云虚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生有媚骨。

　　以往只是听说，如今这孩子站在他的跟前，明知道他有媚骨，也并不觉得厌恶。

　　只是，这只小狐狸真的是异常的顽皮，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就算真的玩累了，睡两三个时辰，又精神满满。这对云虚这种喜静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起初，云虚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趁着他玩累了休憩时，去将他吵醒，他便能体会被人打扰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哪知这厮只会变本加厉。加之满大虞王宫全是凡人，除了自己，无人能抵抗他的媚骨自带的媚术效果，这就导致每次他想要好好教训这只狐狸的时候，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人人都觉得他太过严厉。

　　以至于到后来，只要他的脸色不好看了，连姜便开始嚎啕大哭，引得无数人为他撑腰，纷纷指责他这个国师，太过苛责公子。

　　云虚拿他没辙，干脆闭门谢客，研究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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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警告！！！回忆杀有虐点，怕虐可以直接跳过接下来所有《似此星辰非昨夜》章节。
按照古籍记载，司夜之神应该叫“夜游神”，但是一听到夜游神就想起《西游记》里，六小龄童躲在神龛里说“我是你夜游神爷爷”的画面，莫名的想笑（虽然是很小的时候看到的，具体情况已经记不清了）。倒不如直接用“夜神”二字，更为简洁。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出自清·黄景仁《绮怀》，我不折服于星空，我折服于古人的智慧，短短十四个字，就能让人编出无数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