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26、忆往昔 3

　　“他喝醉了？没认出你？”

　　云虚摇摇头，“那次庆功宴，是我们父子第一次想见。”

　　“你出生三年，你们父子才第一次见面？”姜舒简直无言以对了好吗！

　　“我与父母兄弟，都未曾见过面。”

　　“……”

　　“我出生时正值夜鸢之乱，父亲和哥哥们都在外奔波，母亲生下我第三天也去忙了，直到三岁那年，母亲在我生辰那日回来看了我一眼，又忙着办庆功宴去了。之后，我便被太上老君带去了太清天，更加没机会与父母相处了。”

　　“你觉得很遗憾吗？”

　　云虚摇了摇头，“我敬天道，守天道，我做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得到父神与母神的认可，也不是为了被人尊敬，更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他们视我如命也好，弃我如敝履也罢，我信守的，从来都只是我的道。”

　　姜舒一手托腮，“你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阿姜，你有一对好父母，我希望，你能永远生活在幸福快乐之中。”云虚如是说道。

　　“你连幸福快乐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希望我活在幸福快乐之中？”

　　“我知道！”云虚急着解释道：“从遇见你以后，我就知道。”

　　姜舒嗤笑道：“我记得，你遇见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子。”

　　“幸福就像一个茶杯，没有遇见你之前，茶杯里装着什么，是否装满，我从未在意过。遇见你之后，茶杯里非得要装着你，才有滋有味，否则，无论什么甘泉茗品，到我这里，与白水无异。”云虚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忽而笑了起来，“初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一点点大，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走，不是在啃东西，就是在觅食的路上，明明路都走不稳，为了找吃的，你可以从王城的东头找到西头，也不知怎么的，让你尝到了酒的滋味，自此以后天天喝得酩酊大醉。你父王命人将酒藏起来，偏生你的鼻子又灵得很，哪里藏着酒你都找得到。”

　　听他说起自己幼年趣事，姜舒心里觉得怪别扭的。

　　“后来，你父王让我教你法术，想以此转移你的注意力。才教了你一刻钟，你便学会了咒火术，念诀结印便可生火，然后满王城的跑，边跑边使咒火术。幸好刚下过大雪，火势不易蔓延，否则整座王城都被你烧了。”

　　“噗……哈哈哈……”姜舒一想到他在前面喷火，姜舒跟在他屁股后面灭火的场面，就觉得很好笑。

　　“你父王从来舍不得责罚你，我也没有教过小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教导，但又不能放任不管，我便凶了你几句。”云虚嗤笑道：“自打那以后，只要我的脸色不好看，你就开始哭，嚎得半个王城都听得到，明明我一个字还没说你，你哭得王宫中都以为我又责罚你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你父王舍不得责罚你，而是他每每对你发怒，你就会问：娘呢？娘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年幼不知人情世故，只将它当成躲避惩罚的一种方式，却不知，字字诛心。

　　云虚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小鬼灵精。”

　　“后来呢？”

　　“后来我气得干脆不理你，你又跑过来认错，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我被你磨得没法，刚松口原谅你，你又开始不安分，一会弄倒书架，一会儿打翻砚台，墨汁弄得到处都是，玩累了就窝在角落里睡觉，睡醒了就找吃的，吃饱了又开始调皮捣蛋。那时候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觅食、捣蛋、睡觉。不分时候的捣蛋，哪怕半夜三更，连值夜的侍卫都开始偷懒打瞌睡，照样皮。”

　　姜舒一手托腮，奇道：“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还会喜欢上我？还在明知道我喝了忘忧水的情况下，寻了我四千年。”

　　“大概是从……光着脚丫捧着一大堆东西跑到我面前，说：国师，这个送你，的时候。”

　　“国师？”

　　云虚解释道：“你娘任务失败后，天庭便派我，以国师的身份留在大虞王宫。我曾劝过你父王，等天书预言的时候一到，让他隐姓埋名，离开大虞。可他不愿意。他说：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抛弃他的子民独自偷生？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大虞就不会亡国，哪怕他死了，也该葬在大虞的土地上。”

　　“可是那天……我觉得他好像很恨你。”

　　“这是自然。就算是天书预言，你们国破家亡，终究是天庭授命。”

　　“难道，你隐瞒了我娘的死？”

　　云虚摇摇头，“一早我便告诉他了。”

　　“那就奇怪了，若只是因为这个恨你，那么一早便不会让你接近我才是，怎么还会让你教我法术？”

　　云虚一怔，显然是被问住了，“是有些奇怪。”

　　“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云虚如实答道：“我将他安排在冥府之后，就没在见过面，也未曾联系过。”

　　姜舒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捋不清楚的事情，还想瞒着我。”

　　一想到阿姜知道事情的全部后，又和当年一样，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你去哪儿啊！不吃饭了？”

　　“我先去冥界走一趟，你自己先吃。”

　　“带上我行吗？”

　　云虚回过头，笑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乖你个头啊！”姜舒嫌弃的看着满桌已经快凉了的饭菜，半点胃口也没有，“喂，念安，去请岐黄仙官来一趟。”

　　腰间的脊椎就跟被虫蛀了似的。

　　***
　　九霄殿。

　　听完汾水君的回禀，天后气不打一处来，“如此无礼之徒，如此不知羞耻之徒，岂能容于天界？来人！”

　　“哎哎哎！”天帝闻言忙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此等妖物必执魂飞魄散之刑方可！”

　　“执哪门子魂飞魄散之刑？他犯了当诛之罪了？”

　　“等成了下一个夜鸢，再诛就迟了！”天后瞪了天帝一眼，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对那夜鸢念念不忘？”

　　天帝头疼不已，“都七万年了，每次吵架你都要搬出夜鸢来，对，七万年前的确是多亏了你，我才没被那夜鸢惑了心神！但是，姜舒是姜舒，夜鸢是夜鸢，你不能将他们混为一谈！”

　　“你果然还是对那一身媚骨的妖狐念念不忘。”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我需要跟你讲什么道理？”天后怒道，“当年你被夜鸢迷得，你连九儿什么时候出生你都不知道！是谁在他三岁的时候问他，是哪家的小仙童？啊？”

　　下头站着的汾水君，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三句话不离夜鸢，你就不能不提这事了？”天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你可别忘了，是谁从来不去当面去问九儿，是谁让九儿觉得他在父母心中可有可无？！”

　　“呵！”天后冷笑，“那也不知道是谁非说九儿将来到底是要参悟洪元天道的人，非拦着我，不让我替他选个天妃！”

　　“天妃？你说那个冥界鬼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就九儿那样软的性子，能受得起？”

　　“要不是她昨日来天庭禀告，我还不知道九儿竟然被一只身怀媚骨的狐狸给迷住了。瞒得我这个当娘的好苦！你们父子俩一个德行！”

　　“……”天帝彻底不说话了，他再说下去，又该扯夜鸢了。

　　天后推了他一把，“诶，你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天帝：“……”

　　“我还能说什么，至少你也得先把人叫过来。你这问都不问就诛杀，先不说九儿那里如何交代，也会在众神那里落下口实。”

　　天后觉得有道理，便吩咐道：“来人，传本尊法旨，命狐族姜舒即可觐见，不得有误！”

　　汾水君趁机赶紧告退，甫一出九霄殿，便忙着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天帝的亲家，真的不好当。好在很快要携全家老小赴汾水上任，总算可以远离是非了。

　　天庭的九霄殿与冥王殿是大相径庭的，天庭讲究气势，光门口的石柱需四人方可合抱，上头的纹样也极为考究，四根石柱上分别雕刻着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走入殿内，仿佛走入无垠云海，九霄殿更是寓意着广袤无垠之天地，气度容量绝非他物可比，相比之下，人在站在殿内显得十分渺小。

　　姜舒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参观一下这气势恢宏的九霄殿，他目光凌冽的盯着宝座上那身穿冕服的二人，“找我何事？”

　　天后惊讶道：“竟然是个男的！”

　　“天后娘娘莫不是因为小生长得太美，就将小生当作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