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25、忆往昔 2

　　念安一看门口，确实有人来了，看身上的盔甲模样，应当是九霄殿的传令兵，便问道：“你找谁？”

　　传令兵看了眼院子，又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宫殿门口的匾额上确实书写了“云雾宫”三个鎏金大字，才扶了扶头上的头盔，“没走错啊……”

　　传令兵见到一个眼熟的脸，忙走了上去，“这不是明哲仙侍吗？烦请仙侍给殿下传句话，就说殿下送去冥界的阴魂被人夺了，天帝陛下命殿下即刻前往九霄殿问话。”

　　明哲忙往书房走去，传令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又不敢问。

　　念安冷脸喝道：“还不快把这里收拾收拾！等人看笑话吗？”

　　“是！”

　　传令兵看这些仙侍头一个压得比一个低，就更不敢问了，等回到九霄殿，便寻了个机会，找到天后身边最说得上话的仙娥，告诉她今日在云雾殿所见。

　　那厢姜舒还不知道外头出了这么一出，话还没说上两句，云虚便被叫走了，便在书房里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起来。

　　云虚回来时，酒香已经散尽，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新上任的汾水君。

　　说是要与殿下讨教水域布防之事。

　　云虚便领着他直接走向书房，新上任的汾水君连走带跑的才追上了九殿下，不禁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心道：往日九殿下走得都是这般快吗？

　　他一路只顾着跟上九殿下的脚步，连跟着进了内间也没注意，直到云虚停下脚步，才注意到他跟前有一只赤狐正缩在一个角落里睡觉。

　　云虚笑道：“我这只狐狸啊！若是拘着他，就跟我闹脾气，若是放任他，再外野个十年八载不回家也是有的，唉，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时时看着他，免得他又偷偷溜了出去。”

　　汾水君仔细观察着九殿下的表情，与其说他是无奈，不如说是乐在其中，只好尴尬的跟着笑了笑，不敢多嘴。

　　那厢狐狸的耳朵动了动，表示：我都听着呢！

　　“汾水君，这边请。”

　　汾水君？

　　姜舒竖直了耳朵。

　　又听了他们说了几句，这才听出来，原来是新上任的汾水君。

　　这汾水君真是人才，竟然拿出沙盘，和云虚讨论起水域布防之事。

　　诸如“人口密集当如何布防”、“山势陡峭当如何布防”、“三角之地当如何布防”，姜舒听了一会儿便听不下去了，挑了个汾水君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跳上了沙盘，在沙盘上刨了个坑。

　　一时间，二人哑然无语。

　　接着，二人就从哑然变成了震惊，因为，那只狐狸在坑了撒了泡尿。

　　姜舒正欲扬长而去，一个笼子从天而降，将他罩在了里面。

　　云虚恶狠狠道：“你好好在里面给我思过！”

　　狐狸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想要关着我，好歹走心一点，上把锁啊！你这连凡间的狐狸崽子都关不住。”说着“啪”的一下，自己把笼子给锁上了。

　　“你还有理了！”云虚恨不得将他提起来打一顿。

　　哪知那只狐狸非但不思悔过，反而懒洋洋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五识再好用也比不过眼睛，而且十分费神。这天界的武神又不是只有九殿下，敢问汾水君，哦，不，敢问这位仙上，你对迁任汾水君这一职位可是有什么不满，要如此辛劳九殿下。”

　　汾水君被吓得瑟瑟发抖，忙道：“不敢，不敢！”

　　云虚犹觉得尴尬，“汾水君，阿姜生性顽劣，你莫与他计较。”

　　“这位仙友说得对，小仙打搅殿下太久，小仙这就告退。”

　　“实在是抱歉。”

　　汾水君连连颔首，“殿下哪里的话。”

　　云虚命人送客，这才回过头，坐在笼子门口，“你以为你这样闹，我就能放了你？”

　　“……”姜舒翻了个白眼，“那人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问的那些问题简直都不能叫问题，随便找个管理水域军务的小将便能解决的事，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问你？”

　　“我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何。但是，阿姜，你今日这件事，做得太过了。”

　　姜舒干脆用他那条大尾巴把耳朵捂住。

　　“阿姜，你可知道他是我父神母神特地叫来的？”

　　姜舒干脆将头一歪，耳朵贴地，下巴朝上，一副不愿意听下去的模样。

　　云虚见状，长叹一声，“阿姜，龙阳尚有泣鱼一说，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吗？”

　　“龙阳泣鱼是因为龙阳担忧他会被魏王抛弃，我又不怕被抛弃。大不了，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难道你之前的誓言都是假的？！”云虚紧紧的捏着衣角，像是十分愤怒，“就像你说的，你的誓言如今还萦绕在三途川上，尚未散去，你这么快就不当回事了？”

　　“彼此彼此而已。”姜舒觉得这个姿势说话很不舒服，便抬起头来，“你今日将我囚于笼中，可以当众凶我，明日便可以当众打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

　　云虚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面上反而平静了起来：“我猜，是因为今日传令兵看到院中一片狼藉的场面，父神与母神才让汾水君来此察看是怎么回事。”

　　姜舒又打了个哈欠，继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想知道你这发生了什么，直接问你便是。再不成，派个人来云雾宫打听打听也就罢了，父母与子女之间，需要用这种方式试探？！”

　　云虚却缓缓站了起来，“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舒好奇的竖起耳朵，“你跟你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好？”

　　“确切来说，我与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他们想知道我的事，要么试探，要么从旁人那里打听，从来不会当面问我。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明知道他们在试探，我也会配合他们。他们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他们什么。”

　　“比如今天？”

　　“嗯。”

　　狐狸歪着头，“一定是你脾气太坏了，所以他们都不敢直接问你。”

　　“我的脾气很差吗？”

　　“唔……凭良心说，算是非常好了。”姜舒笑道，“要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在当着我和客人的面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我一定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云虚失笑，道：“你这算是……知错了？”

　　“我明明是在帮你，何错之有？”

　　“还强词夺理。”

　　“你为了观察沙盘的变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沙盘上，连我走过来你都没注意，要是那时候我不是跳上沙盘捣乱，而是从你背后捅你一个窟窿，你怕是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姜舒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更何况，你今日又看了半晌的书，五识又不是眼睛，哪里能这么用？”

　　“好好，知道你是在心疼我，现在可以出来了吗？”

　　“我不！”姜舒算是赖上了。

　　云虚便破了锁，伸手去抱他，哪知被他咬了一口。

　　咬人不说，还大声嚷嚷，“放手！哎哟，小心点，撞到我的腰了！”

　　云虚便更加小心翼翼，又被他狠狠咬住，这次咬得狠，云虚吃痛，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道：“气出够了，就跟我走。”

　　“去哪？”

　　“吃饭。”云虚叹道，“你这两日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吃。”

　　姜舒这才松了口，看着云虚的手腕被他咬出两个洞，渗出了鲜红的血，这才心满意足起来，想着刚刚撞上笼子的脊椎，心道：不能我一个人疼啊！

　　“阿姜。”云虚像是在恳求，“可否牵着我，走一段路？”

　　“我就说，五识费神，累了吧！”

　　云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点了点头。

　　“我才不牵你。”

　　“那我自己……哎，你放我下去……阿姜，你快放我下去！这成何体统？”

　　又被他横抱了起来。

　　姜舒笑道，“怎么，只准你抱着我回来，就不许我抱着你走？”

　　姜舒走到桌边将他放下，高高兴兴的端起饭碗，看着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爹呢？”

　　“自然是留在了冥界。”

　　“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他没说什么？”

　　“我要带你走，他拦得住吗？”

　　姜舒将碗筷重重摔下，“不吃了！”

　　姜舒不禁哀叹，明明他才是只身怀媚骨的狐狸，怎么反而被云虚的色-相迷了心窍？！

　　云虚心头一紧，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握住了他的手，“阿姜，你知道吗？我三岁那年，夜鸢之乱平定，天界摆了庆功宴，我被仙娥领到父神跟前，你知道父神对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你猜一猜。”

　　“大概是让你把某某尊上当成榜样，等将来长大了要像他那样之类的。”

　　云虚摇摇头，苦笑道：“他问我，你是哪家的小仙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