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卿不悔》不归1

21、生离也总好过死别

　　苏卿最终选择了离开苏家，同柳惜文达成了交易。
　　柳惜文出乎意料的同时，又胜券在握，她犹豫过，但也相信她定会那么做。
　　面对柳惜文的步步紧逼，苏卿选择缄默，她差点低估了李代亦在苏卿那心里的分量。
　　原来苏卿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那个被她安放在云淡风轻表相下的人。只有到了夜里，才敢将那份无处安置的情思拿来品尝，仿佛只有在凉如水的夜里才不会显得那么的难堪。
　　柳惜文了然于心的一笑。
　　“苏卿，你果真是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如此看来，那人对李代亦的情意并不亚于自己。
　　正月初五一大早，苏卿便和公公婆婆道了别离开，说是回家探亲，几日便会回来，从始至终都未曾给李代亦留下过只言片语，李代亦清楚她这一去断然不似她说的那般只是探亲，也不可能再回来。
　　自此李代亦竖起了全身的刺，逼得柳惜文不能近身半步。

　　林夕儿看着自家太太将手里的河灯放入了水里，只见她轻轻蹙起了眉头，眼底里的哀伤浓稠的似怎也化不开的墨，深深刺痛了林夕儿。
　　河灯荡荡，倒影印在柳惜文的眉心处。一切真实的不可思议，却又如同随时可能幻化成风的泡影。
　　柳惜文恍恍惚惚站在岸边，直至河灯隐没于灯海深处。她猜过字谜，捻了盏花灯走走停停，又忽而径直往楼上走去。
　　林夕儿忙提了裙摆不明所以的跟上，经过楼梯转角。“难怪。”林夕儿暗叹一句，下颌线不禁收紧了几分。
　　林夕儿打眼儿一瞧，只见那人着了斜襟立领修身旗袍连衣裙，雪狐裘细腻柔软的绒毛若有似无的轻挠着她精巧的下巴，惹得那人心乱如丝。让旁人看了去，倒颇有几分心猿意马的味道。
　　李代亦盈盈伫立于簇拥的人群当中，皎若秋月，淡扫娥眉眼含春，眉目间少有的温软，巧妙融去了几分并不属于她的冷硬。一双桃花眼居高临下的尽收了苏井镇的烟火气儿。
　　再看看柳惜文，她面容比方才又柔软了不止几分，双眸里头却带了林夕儿未曾见过的怯意。
　　柳惜文一步步的往前走，在离那人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视线一瞬不瞬的胶在她身上。
　　恍惚间，李代亦似被零星的火星子灼了肌肤一般难受，心有灵犀似的侧了脸过来，睦光恰恰撞进了柳惜文的眼底。
　　二人对视间隙，青儿后知后觉的测首，只见林夕儿低垂了眼睑，负手立于雕花楼柱后，灯火投下了阴影，堪堪遮去了她脸上的表情。
　　柳惜文情不自禁的再上前一步，李代亦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远处荡漾的河灯，青儿则一脸戒备的盯紧来人。
　　柳惜文在与她一人间隔的地方站定，和她并肩而立。
　　她漫不经心的一瞥，便瞧见那人随意搭在栏杆处的手指微动，柳惜文隐匿在袖口里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林夕儿莫名负了气，转身几步径直离开，往闹市里去了。
　　近水楼台，柳惜文闭了闭眼，心跳快了几拍，她在想如若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这河水彻底淹没罢，如果可以，那么能否冲刷去她身上的累累罪业。
　　柳惜文果真试探性的往前挪了半步，她看清了李代亦的整张脸。
　　“如果我从这儿跳下去了，你会害怕吗？”她的身音很轻，轻的只有她二人能听到。
　　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就如同此时念着远在苏州城的那位一般。
　　李代亦霎时间寒了整张脸，她虽懒得理她，但放在栏杆处的手还是不着痕迹的紧了几分，她自顾自的望向灯火通明的苏井镇。
　　柳惜文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一个轻盈的纵身，便跳了下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惊的路人连连惊叫。只见那人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紧接着水面恢复了几分平静。
　　李代亦咬紧了下唇，死死盯着那一汪水，也许那只是个恶作剧，那人随时便可钻出水面来，咧开嘴对着她狡黠一笑。
　　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大喊一声“有人落水了。”
　　霎时间惊醒了她，她满眼惊恐的盯着已然平静了的河水。
　　林夕儿听闻动静赶回来，见人群里没有柳惜文的身影，再看见李代亦的神情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愤愤然瞪了眼那个人，二话不说紧随其后，又是“噗通”一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尖叫声。
　　疯了，都疯了。
　　李代亦紧盯着平静了的河水复而沸腾，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额角突突的跳跃着，待水面又一次平静下来，紧闭上双眼，周边出奇的安静了。
　　青儿愣怔中去扶住李代亦直直倒下去的身子。
　　李代亦听到耳边有忽远忽近的呼唤声，却不知那人唤的是谁，索性紧闭了双眼不去理会。
　　待她醒来时已是深夜子时，青儿欣喜若狂的呼出声来。
　　“小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李代亦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处何地，更加不知青儿的欣喜又是从何而来。
　　苏母立即上前坐在床沿上查看女儿状态。
　　“亦儿，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青儿，给小姐说说昨晚怎么回事。”
　　青儿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眼李代亦。
　　“昨晚三太太失足溺水，小姐在跟前……”
　　失足溺水，溺水。
　　李代亦记起了昨晚的场景，下意识的去摸胸口处，胸腔内砰砰跳的厉害。
　　“她呢，她呢，她在哪？”
　　“亦儿别急，她现在没事，好好的在西院里头。”
　　关心他人生死本是人之常情，但李子怡还是被女儿的反应惊到了。
　　“亦儿，你和她……”
　　“妈，我累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青儿照顾好小姐。”
　　“是，夫人。”
　　李子怡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女儿，带人出门去送大夫。
　　青儿灭了灯悄悄退下，李代亦适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面容隐在黑暗中，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不出悲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