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卿不悔》不归1

19、小年

　　小年，除尘祭灶。
　　苏井镇家家户户挂了大红灯笼，点了蜡烛，灶台上供了灶王爷神位。
　　苏家的小年夜过的冷冷清清，饭桌上空出来的位置成了苏家的禁忌。
　　苏家少爷去世，苏燮一病不起，胡兰芬当家的事情，成了苏井镇茶余饭后的闲谈。
　　西进院。
　　柳惜文的凤眸如同被冬阳温暖了的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她就那么痴痴地凝着屋外已然消了大半的玉尘，全然不顾窗口逼进屋来的寒气。
　　暖阳蒸腾了寒酥似云雾般缭绕，竟堂而皇之的织起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来，暧昧不明的牵扯着院里每一个人的心神。
　　东院里，一只素手安放至胸口处，似是一个及其轻柔的安抚。
　　这是李代亦多年来无意识却也是下意识的举动。此时她的桃花眼横起了波澜，若有似无绕在眼前人的身上。
　　苏卿偶然抬头，只见李代亦避开了自己的视线，那人睦光沉沉，荡漾着，复而又轻飘飘的移向烧的火红的炉火中。
　　方才那些个无所属的惊扰，就如同风吹起了星星点点的炭火般，灼的在场的下人丫鬟都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良久，久到对坐的二人彼此间都几乎已经忘了彼时的尴尬。
　　李代亦的目光重新牵回于她的身上，她失神的喊了那人一声。
　　“卿卿。”
　　苏卿握着纸页的手指一顿，复而抬眸对上李代亦的眼睛。
　　与此同时，李代亦被她眼底里头的戒备激的心上狠狠一颤，接着便又一下两下恢复了平静。
　　“你想哥哥吗？”
　　苏卿一时间忘了回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我想哥哥，很想很想。”
　　李代亦眼里禽满了泪水。
　　她忆起儿时和哥哥在雪地里玩闹，累了便趴在他的背上，冒着大雪回家；他拉着她的手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滑冰，而后被母亲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
　　他凶她时眼里流淌着的疼惜，以及手指拨乱她额前碎发时也尽显温柔。
　　“嫂子，能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吗？”
　　苏卿松了口气，但同时胸口又闷闷的，似是被堵了团棉花，那突然间郁结于她胸间的失落教人手足无措起来。
　　最后，苏卿也只能轻轻的一叹，她怅然若失的捏了帕子蜷起食指拭去李代亦的泪痕。
　　“我们是三年前在上海遇见的，那时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而我是在他的提示下记起他的，”
　　“和他接触过才发现，这么多年他没怎么变过，但又好像变了很多，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总觉着他的眼里有太多的无法看清东西，我曾尝试靠近却无济于事，或许那些东西只有那个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才可以触碰。”
　　李代亦刻意略去了她眼里的忧思，她不忍心让她把自己的怜惜误以为同情，如此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有共同的信仰，再见他时，让我想起了一个和他及其相像的故人，”
　　李代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悄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她思忖着她说出口的那个故人到底是谁。
　　“我以为我们两个可以在一起，却不曾想我和他都不是适合彼此的那一个，他的心里有别人，而我……”
　　她没有说完剩下的话，试探性的看一眼李代亦，见她眉毛纠结的挽成了个疙瘩。
　　两人沉默了会，李代亦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方才说的那个故人是谁？”
　　苏卿被她问得心里紧了紧，她睦光微闪，没有正面回答。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过去的事了，她的语气轻盈的如同羽毛般钻进李代亦的耳朵轻抚她的耳膜，令她痒的难受。
　　“哥哥在意你，我看得出来。他临走那晚站在你屋外很久，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不能再想着别人。”
　　苏卿有些莫名其妙，望向了那个替别人染了满身醋意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声音很轻的说了句，“真是个傻子。”
　　茹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此同时，李代亦难为情的涨红了脸。
　　她不甘心的反驳道：“我才不是傻子，”又抬起下巴，“你笑我做什么？”
　　茹儿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立马低头禁声。
　　“茹儿，去取些炭过来。”
　　“是，少奶奶。”
　　许吉茹小心翼翼的探身填了把火，逃也似的的离开。
　　苏卿善解人意的支开了茹儿，倒让李代亦更加如坐针毡起来。
　　“别和茹儿一般计较，她跟着我自在惯了。”
　　“我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卿眉目间含了些笑意。
　　“我送你。”
　　送走李代亦没多时，茹儿取了炭回来，携了火钳往火炉里添炭。
　　“她真的和您说的一样，呆的很。”
　　苏卿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少奶奶，东进院那位主子这几天可没闲着。”
　　“怎么？”
　　“苏家快被掏空了，还有如果再这样下去省城那边必定很快派人过来。”
　　“空了壳的苏家就不会被盯上，有私心的人也不止她胡兰芬，私下非正当交易太过频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明显操之过急的结果，不可能是她柳惜文想要的，夫人心思缜密，平日里又深居简出。”
　　“您的意思是她？”
　　“也可能是他，故意为之也说不定。”
　　苏家不是个简单的地方，从答应嫁进来的第一天她便知道。

　　“苏卿？”
　　苏卿轻轻应她，“嗯？”
　　“最近有人会上苏家说亲。”
　　苏卿意外的望向她。
　　“是爸爸的意思。”
　　“可以理解，毕竟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是时候给你找个依靠了。”
　　李代亦不死心的盯紧她。
　　“你真这么想？”
　　“嗯，你也不小了，找个好人好好的过日子。”
　　李代亦苦涩一笑，眼里的光亮一点点的暗淡，她一字一句的控诉。
　　“苏卿，你的心是真的不知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