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号公馆》白晴子

3、庇护

　　“墨少爷。”

　　看着床上的年轻人一脸羞愤地恨不得立刻选择原地旋转爆炸的老好人管家不得不开口提醒了一下自家笑得肩膀直抖的小少爷。

　　墨宣立刻收了声，背过身去非常不要脸也不给面子地无声地张开嘴哈哈哈笑了三声，才正经地收了表情，摆出一脸我刚刚什么都没干你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诺，给你的。”

　　季思洲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随后想了想，又道了一声谢。

　　“只是一碗粥罢了，先生无需这般客气。”

　　木管家朝前走了两步，朝季思洲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中年人温和的面容和身上散发出的柔和的气质顿时让季思洲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原本还微微紧绷的神经仿佛受到了初冬微凉的轻风的抚慰，一下，一下，让他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要谢谢两位把我救下。”季思洲摇了摇头。

　　墨宣伸手摸了摸下巴，耸了耸肩道：“大晚上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倒在门口，是挺吓人的。”

　　然后他凑近了，俯下身一脸认真地看着季思洲道：“你真的不是来碰瓷的吗？”

　　墨宣长得好看，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明明是特别无厘头的话，偏偏配着他认真的神情，让人还真反驳不来。

　　大哥……

　　你你你你认真的吗？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骤然轻松了起来。

　　季思洲一愣，随后好笑地开口：“我当然不是…”

　　刚想道明原委，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中的原因太过复杂，到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还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无论是两三个月前突然开始的莫名其妙被一些非人的东西盯上，还是不知为何闯进这间黑暗中唯一亮着的房间，一切来的太突然，难以让人一下子消化干净。

　　醒来了几分钟了，季思洲的大脑终于经过了休整，可以正常地运转思考起来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温热的碗，热腾腾的，香甜的粥很好地温暖了他饱受摧残的胃，软软的大米颗颗分明，一点也不粘牙，咬下去的时候是满口的清甜。

　　不止是美味的粥，季思洲这才发现手中的碗也是令人惊叹的精致。

　　他虽对这些瓷器不怎么了解，但仅仅从外表和质感来判断，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凡品。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冷静过后，他仍能确定，昨天晚上看到的灯光绝不是幻想。

　　明明一条街都受了那些东西的影响，怎么就这里是好好的？

　　一想到这，一股寒意顺着他后背的脊骨快速地上窜，在墨宣和老管家眼里的季思洲就像是一只突然受了惊的猫儿一样炸了毛，抬起的眼睛里带了些警惕地盯着他们。

　　“怎么了？你被那些鬼东西给吓傻了？”墨宣不悦地挑了挑眉。

　　……嗯？

　　还没等季思洲反应过来原本微笑着站在墨宣身后安安静静做背景墙的木管家也上前一步，继续安抚道：“先生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他们进不来的。”

　　如果忽视他略微僵硬着的嘴角，还真会让人以为他是好心地提醒，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是替自家嘴太快的小辈打圆场，不至于让人太尴尬。

　　而且，季思洲怎么就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点点的，顽皮和调笑？

　　顺便一提，墨宣，红梅路第九号公馆嘴最快的男人，不接受反驳。

　　“……等等！！”

　　两个人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以后的季思洲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窜到脊背的凉意瞬间直冲天灵盖，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扔出去。

　　“你你你……你们……”

　　季思洲朝后面一缩，大半个人都跑到了床头，后背紧紧贴着雕花的靠背，活像个受了什么委屈侵犯的大姑娘。

　　这不是他的锅啊！！

　　你见过谁能把被妖魔鬼怪追着打这种惊悚的东西说得这么习以为常啊喂！！

　　还有，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你刚刚的表情明显就是嘲笑吧！！

　　今天的季思洲依旧顶着一张看似淡定的脸，拥有着一颗酷爱疯狂吐槽的心。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对上墨宣颇为嫌弃的眼神。

　　“你们到底是……”

　　木管家好歹是个成熟稳重的老管家，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眼前这个可怜的普通人心里一定又纠结又害怕，而且家里的小少爷又是出了名的无厘头，所以他只能站出来解释一番的。

　　况且……

　　昨天晚上的那些东西虽然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但是放在一个普通人眼里已经是足够让人害怕的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能拼了命咬着牙地逃到了这里。

　　再想到他能在一片黑暗里找到这里，和他右边脸上的那个明显的巴掌印。

　　不管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年轻人啊。

　　墨宣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虽然嘴上嫌弃，仍然把他带进了公馆。

　　“您不用担心，”他道，“这里供奉的是四灵之一的朱雀神君，有南方真火的庇护，一般的妖魔鬼怪是进不来的。”

　　“我家主人对这些事情也算是略知一二，”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墨宣，又继续补充道，“墨少爷是主人的亲眷，所以会明白些什么也不算太离奇。”

　　“先生不用太过担心。”

　　刚刚木管家提到南方真火的时候，季思洲莫名地就想起了昨天梦里见到的，那一团跳动的火焰。

　　明亮的，温暖的，虽然离得很远，却依旧能萌感受到其中跃动的生命力量，安抚了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的他。

　　-

　　等到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季思洲已经淡定地接受了眼前的设定，并且发自内心地把这两位救了他的好心人当作了修行在外，大隐隐于市的天师。

　　原因是那个口嫌体正直的墨宣自己说的：“不过是几个偷跑出来的小鬼，有什么好怕的，看我今天晚上就收了他们。”

　　站在边上的木管家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昨晚上那些东西早就被咱们这吓跑了，你上哪儿找去啊？

　　不过想归想，作为一名优秀的，从业多年的管家，他是不会把话挑明了让人尴尬的，只会体贴地站在一边保持微笑。

　　不过，能这么快接受设定，一方面是由于他们确确实实称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一方面，则是这两三个月来，季思洲早已经历过三天两头被藏在背后的妖魔鬼怪追着打的日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接受点非唯物主义的东西怎么了？

　　顺便一提，他同时也接受了那位好心的木管家暂时在这里住下来的提议。

　　其实原本季思洲对于这个建议是不予苟同的。

　　首先，这个一个卧室顶他三个现在租的房子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他这种还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过日子的普通大学生能住得起的。

　　其次，那个老管家在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实在是太微妙了。

　　“房租的事情您不用太过担心，”他道，“我家主人常年在外，我只是偶尔过来几次，房子空着也没人照顾……”

　　至此，木管家口中的主人在季思洲心里已经和云游在外头发花白的高人天师划等号了。

　　他走看了一眼边上的墨宣，道：“您大可像墨少爷一样，暂时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屋子里有人，也就有了生气，不至于显得太过冷清。”

　　在他和善的目光的注视下，墨宣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你别想太多，我对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突然吸引那么多鬼东西改挺感兴趣的……”

　　其实这话虽然听着变扭，但季思洲心里的负担却因为墨宣的话而悄悄松动了些许。

　　他不信天上掉馅饼这一回事，木管家的说辞固然有几分合情合理的味道，但还不至于让他完全动摇。

　　既然留他，那他必定是还有价值。

　　况且他自己都没怎么搞清楚这几个月来前前后后动事情，天师大佬们懂门道还有本事，算盘这么一打，他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