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余温》青唯

34、第33章

　　肖恩不知道在他挂断电话以后。
　　墨洛温府邸。
　　布莱尔·墨洛温一脸颓唐的坐在天鹅绒垫起的柔软的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眉头紧拧，双眼紧闭。
　　他此刻内心的煎熬没有人明白，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他二十来年是如何在焦灼的内心深处藏着这个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去想的秘密。
　　好像就像连曾经的甜蜜和山盟海誓在经过岁月的洗涤之后都变成了一种让人避如蛇蝎的鸠毒。
　　魔法师私自与人类结合，还有了半魔法师后代，这是魔法师族群所不允许的；不说霍尔家族那个刻板又较真的老头子知道会如何，单是他向来眼睛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的妻子都不会轻易让她们母子两个在整个大陆有立足之地。

　　他可怜的泰西斯和他可怜的儿子，该怎么办。

　　“谁打的电话？”塞勒涅·沃森摆弄着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别扭，不过穿起来很舒服；这是她才新做的，据说现在菲尔特最流行的款式就是这种的，那天偶尔瞥见卡洛琳家族的人穿了一件类似的裙子。
　　藕荷色织锦缎长裙，虽然采用了机械人喜欢的简洁风格但同时也融入了一些繁琐的细节，裙撑在腰臀的部位稍稍撑大了一些，却并不怎么臃肿；塞勒涅很瘦，面颊上没什么肉，眼窝就显得更深邃了，她的脸型有些长，嘴唇很薄，略微有些宽，也不是很宽；只是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很严肃。

　　“没什么，打错了。”
　　“谁会拨错电话，还拨到墨洛温家里来。”对于他的话塞勒涅明显是不相信的。因为魔法师家族的电话是不允许被打错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同榻而眠三十年的丈夫在想什么，他的那些个臭事她都懒得拿出来说一句，好像提一个字都能脏了自己的嘴巴。
　　“既然错了我希望你就别再一直错下去，你这辈子做的蠢事太多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整个墨洛温家族的名誉，最重要的是可能会影响到她儿子一生的仕途。
　　不等他回答，塞勒涅哂笑一声，说：“如果你做不好我来做，我沃森家族的人从来不怕手上沾血。”
　　布莱尔觉得自己浑身都凉透了，血液都快凝固了。
　　这个残暴凶狠啊的恶毒女人，居然在威胁他。

　　布莱尔看着她神态婀娜的背影，心里的恶心一阵一阵的往上窜；疯子，整个沃森家族的人都是疯子。
　　纵使在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是连一分都不敢表示出来。

　　布莱尔·墨洛温自认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塞勒涅·沃森站在二楼的阳台后面的玻璃后面，看的一清二楚，她低头玩弄着手指，面无表情的说：“做的干净些。”
　　“是。”

　　另一边，肖看着自己用爪子扒的大坑，心情十分复杂。
　　它高贵的钢爪子居然用来扒坑埋人，还有就是跪在坑边不起的肖恩，它实在是，有些无措。
　　肖本来想叫几声用来叫醒这个正在发呆发愣的愚蠢少年，可似乎它的声音此刻发出来显得太过无情，算了，它还是乖乖等着他慢慢缓过来吧。
　　“小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的，为什么要连我最后一点的亲情都要全部剥夺。”肖恩红肿着双眼，黑色的瞳孔积蓄着狂风骤雨般的风暴：“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可以申请成为机械人，我想让我妈妈继续活着不要死，我要申请让她成为机械人。”
　　肖恩突然情绪激动的从大坑边不管不顾的爬了下去，准备把她母亲的尸体弄出来，去提交申请。
　　“在生命结束的瞬间，关于人类时候的一切也都结束了。即便你的母亲被改造为机械人，也不会再记得你这个儿子，她的一切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少女的声音很冷，肖恩有些狼狈的从大坑里抬起头，金色短发的，衬衫长裤外加驼色长款外套的少女，整个人看起来既干练又精致，她轻描淡写的给了他一眼，紧接着亲昵的蹲下身子和肖抱在一起。

　　“西娅。”
　　肖恩觉得语音有些生涩，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是。对于人类来说，死亡是最好的选择。成为机械人并不一定就是死者自己本身的想法。虽然人类从来没有尊重过死者本身的意愿。”
　　肖恩忍不住想起母亲和那个人之间的过往，或许西娅说的对，死亡才是对人类最好的解脱。
　　西娅弯下腰对他伸出手。
　　肖恩看着自己满手的尘土有些不太好意思伸出手，但是两手接触的那一瞬，肖恩有些惊讶；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冰冷的不像是人类，对于肖恩探究的眼神，西娅丝毫不掩饰的说：“我是机械人。”

　　此刻的肖心情很不好。
　　虽然它心里很怜悯这个可悲又愚蠢的可怜虫，但并不代表这个愚蠢的魔法师可以觊觎它的西娅，肖想用自己凶巴巴的眼神吓退这个人，谁知道那个人完全都没有看见，因为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从始至终都黏在西娅的身上，估计扯都扯不下来。
　　哼。
　　“先把你母亲葬了吧。”
　　“恩，好。”
　　肖本来是不想帮忙的。
　　“肖，听话。”
　　肖恩不解的看向西娅，西娅恍然大悟这个人类好像说过他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哦，对，是肖恩。
　　“我的狗叫肖。和你的名字差一个字。”
　　“真的是啊。”肖恩想摸摸肖，却被肖躲了过去：“肖，跟我名字差一个字。你好啊，肖。”
　　哼

　　两人一狗回到肖那个破木屋的时候，肖突然想起来它踩的坑，有些心虚的咬咬西娅的衣服，又给她一眼眼神，西娅几乎立刻就明白肖的意思。
　　“肖是不是搞坏了什么？”
　　肖恩一愣，看看肖，恍然想起那个一个坑的屋顶，说：“哦，没事的。”
　　“是屋顶吗？”
　　完全不需要肖恩回答，西娅太懂得看人的微表情来猜测对方的意图，立刻就明白的确是屋顶。她看看旁边的梯子，两三下爬上屋顶，果然一个大坑，半蹲在屋顶上问：“肖恩，找点遮挡的东西过来，我给你收拾好。”
　　“不用了。我，我这里没有趁手的东西。”
　　看着肖恩一脸窘迫的样子，西娅便知道这个少年的处境有多艰难；她也不再说话，从屋顶下来，说：“肖踩坏的屋顶我会来负责，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会来给你修屋顶。”西娅摸摸肖头顶的毛发，说：“走吧，肖。”
　　“不用了，西娅，我自己可以的。”
　　西娅没有回答他，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肖恩立刻明白，他的确没有那个能力，毕竟家里现在的确是一贫如洗。
　　即便他想拒绝，这个少女的眼神里传出来的信息是明显的不容拒绝。

　　肖恩因为西娅的闯入，让他暂时性的忘却了母亲去世带来的痛苦。
　　西娅一走，肖恩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想起他辛苦一生的母亲，又想起上午那通电话，心里的悲伤一下子涌了上来。
　　可人生完全根本不允许他伤情，他苦苦哀求的父亲居然找了过来。

　　“你母亲呢？”
　　肖恩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光鲜亮丽的中年男人，岁月在他的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依旧年轻依旧帅气，跟他曾经看过几眼的照片一模一样，二十年过去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上帝可真是偏心。
　　“去世了。”
　　布莱尔·墨洛温完全无法相信，但是周围的气息明显的告诉他，这个屋子里的确有一个去世不久的人。可他现在来不及再去感怀曾经的爱情，他知道，塞勒涅·沃森肯定在他背后看着这一切，看着他要怎么做。
　　他只能赶快带着肖恩先离开，将他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才可以放心。
　　“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你的性命。”

　　布莱尔的着急对于肖恩来说完全是没有作用的，毕竟这个现在假装关心的男人在他和母亲在最需要的时候只会说，不要再打电话的话。
　　他现在对他已经失望透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用你假装关心了，我在这里很好。既然你这么担心的话，就赶快走吧。”
　　“肖恩，听话。我都是为了你跟你母亲好，你要理解我的苦衷，你现在必须赶快跟我离开这里，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难道您看不出来，我这个样子您觉得我还有多久好活，说不定很快，我也会跟母亲一样，去见上帝吧。”肖恩有些自嘲的说。
　　西娅临走的时候说过，她明天还会再来。
　　布莱尔完全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会萌生死志。
　　“你怎么会死？你是魔法师的后代，你怎么会死。即便是半魔法师，你也有比人类更长的寿命。”
　　“你说什么？”
　　什么魔法师？什么魔法师后代？

　　“难道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布莱尔·墨洛温忍不住苦笑，是他说这是秘密，绝对不可以说；那个傻女人就一辈子不说，甚至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说，让他一直这样误会。
　　她宁可他误会，也不告诉他，他的父亲这么多年躲着藏着，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魔法师，你母亲是人类，所以你的血统里有一半魔法师的血统。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先离开。”
　　“什么魔法师？我只知道这都是你一直以来不来看母亲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