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余温》青唯

35、第34章

　　“既然你的父亲说不明白，那么我来说。”对方着一身黑袍，头上戴着毡帽，他正好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不清面容，肖恩却感受到他声音里冰渣子一样的寒冷。
　　布莱尔·墨洛温只消一眼就明白此人来者不善。
　　那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要杀他的儿子居然连避都不避，难不成想要当着他的面动手。
　　“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请你离开。”

　　“呵。”
　　黑袍人一声冷笑，说：“墨洛温先生，你不该对我下命令。你，没有这个权力。”
　　一阵风卷到肖恩面前，不过眨眼的功夫，肖恩就被黑袍人带走了。
　　布莱尔·墨洛温紧追而上。

　　黑袍人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肖恩的衣领，对于身后契而不舍的布莱尔·墨洛温居然生起一丝玩弄之心，他看看手里面色惨白的少年，估计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沃森小姐还真是大材小用呢。
　　“小子，你父亲还真是较真呢。我们要不要看看，他有多在乎你这个私生子？”
　　肖恩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他虽然被那个人控制着，但光是维持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就已经很困难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扎。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别白费力气了，他，他，从来，都没有，当我，是他的儿子。”
　　黑袍人站在蓝麟山山顶，山顶的风吹走了他头上的毡帽，毡帽下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只可惜那张脸的左侧一个极深的图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分裂了一样；布莱尔·墨洛温不是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次正视这张丑陋又俊俏的脸庞。
　　他一头白发被风吹到肖恩的脸上，肖恩忍不住用手去抚。

　　“放过他，我不会再见他了。塞勒涅不会知道的。”
　　黑袍人看看肖恩又看看布莱尔，好像在考虑这桩买卖划算不划算。
　　“我不高兴。”
　　“你想怎么样？”
　　他又往边上挪了几步，把肖恩提溜在半空中，说：“我就想把他扔下去。”顿了顿又说：“哦，对了。当着你的面。你觉得怎么样？”
　　“别，不要。你说你想怎么样？”
　　肖恩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并不怕死。可是看见他血脉上的父亲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他居然有些动容，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懦弱胆小，怕事。不敢承认他和母亲，连看一眼都不敢，让母亲一辈子郁郁寡欢，最后就那么走了。
　　算了，反正他也要死了，他愿意原谅那个人。

　　“我听说，墨洛温家族有修习黑魔法的禁书，把禁书给我。”
　　布莱尔·墨洛温有些犹豫。
　　那是墨洛温家族的秘密，就连塞勒涅·沃森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内心深处已经有些松动了，他知道，即便他把禁书给了对方，对方也肯定不会放过肖恩，更何况，他身体那么差，随时都会死。
　　可是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他心里终究还是不忍。
　　“看来你在你父亲心里也不过如此。”
　　肖恩也看出了布莱尔的犹豫，他却不怪他，因为他一直都明白；那个人从未真正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已经萌生死志，他正在用最后的力气脱离黑袍人的控制，他宁愿跌入万丈深渊。
　　“肖恩——”
　　黑袍人手掌一轻，只剩了那件破旧的外袍，再往下看，肖恩已经跌入深渊。
　　见此，他也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只剩趴在山顶往下看的布莱尔。
　　他流落在外整整十九年的血脉，他一直都不敢承认不敢见的儿子，生命的最后的关头宁可死也不会朝自己开口求救的儿子，他这个父亲做的，也是真的很失败。

　　从这一刻起，他和泰西斯之间的一切，彻底的结束了。
　　唯一的羁绊，也没了。
　　从此，她也只能活在他记忆当中了。

　　就在西娅成功盗取芯片的第二天执政官就下令让西娅把此事交接给蜘蛛组织的另外一位与她同级的负责人，并且勒令她立刻回比利亚斯堪。
　　西娅第一次没有即刻听从福格雷斯的命令，而是选择听从自己的选择。
　　此刻西娅正在冰迪洛夫酒庄的花园里晒太阳，这几日她已经很少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底下人去做。西娅靠在竹子做的躺椅上，上面铺了一块羊绒毛毯，很软。
　　肖就趴在一边，看起来懒懒的。
　　其实肖有些心事重重，它又去过那个破木屋，那里已经没人了，并且它嗅到了两种复杂的气息，它甚至怀疑，那个傻小子已经命归上帝了。

　　“还在犹豫给执政官的回信？”
　　西娅闭着眼睛，说：“我本来想等事情有所进展再回复，但是执政官似乎有些等不及。接替这件事的明天早上就到，我必须在他到之前做出决定。”
　　露易丝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西娅想揪出幕后操纵的人，还想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人类的□□势，包括将来新任的王对机械人的态度。
　　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在卡洛琳先生私人助手这里，一切都是西娅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劳尔有问题，并且他几十年来的伪装实在是太好。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芯片被偷的消息传出后，躲在暗处的人会自动招上门。”

　　西娅点点头，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过：“芯片的事一旦泄漏，整个菲尔特的机械人都会成为被监视对象，而且我就不能再逗留，必须亲自送回芯片并且请罪。”
　　“西娅，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你难道不想机械人自己掌握芯片技术，以后统领世界吗？”

　　她目光如炬，深沉如海；露易丝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西娅的想法，她总是跟其他机械人想的不一样：“如果没有人类，就不会有机械人。至于统领世界，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西娅站起身，说：“把芯片消息散布出去，我要离开菲尔特。”
　　“你要去哪？”
　　“露易丝，你不知道最好。我现在就走，你的车给我。”
　　“好。”

　　西娅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她思前想后，决定继续逗留在菲尔特只会越来越被动，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伯朗山的夜行，她到现在也没有忘记。
　　既然菲尔特的缺口被人堵死了，那就换一个；或者凿开一个。
　　西娅背着自己的简易背包，里面只有两身换洗衣服，本来她是想开露易丝的车去，但未免事后麻烦，她还是决定先让肖带自己一段，然后租一辆马车，最后再由肖带着自己。
　　临行前，西娅还是给了福格雷斯邮件。
　　尊敬的执政官大人：机械人生子传闻已渐向不可预测范围发展，人类在暗中进行基因改造，或许会对机械人形成威胁。此事查明后，我会回比利亚斯堪向您请罪。

　　西娅离开后的第二天清晨
　　整个菲尔特的高层炸开了锅，尼德利尔研究所整栋楼全面戒严，诺曼·卡洛琳已经被带走问话，整个卡洛琳家族被软禁，奇怪的是稍微有一点联系的都被带走问话，却独独已经出嫁的迪兰·卡洛琳女士没有被提到一句。
　　这件事对菲尔特的民众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政府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在影响没有扩大之前就已经压下了所有的小道消息；露易丝见政府既然已经知道，便没有再多做手脚，毕竟再严谨的控制也会露出风声来，尤其是那个人如果真的藏在卡洛琳家里的话。

　　气氛诡秘的卡洛琳府邸
　　亚尔维斯踩着月光，弯腰曲背从花园的长廊下悄悄潜了进去，想要躲过层层守卫真的是让他捏了把汗，差点就被发现了。
　　劳尔的房间在二楼，即便脚上穿着软底消音鞋，因为身体的重量踩在木质地板上一样会发出细小的咯吱声。
　　他原是想从窗户爬上去的，奈何窗户正好暴漏在外，很容易被发现当成活靶子。
　　好在他动作灵敏，摸上二楼的拐角，就进了劳尔的房间。
　　亚尔维斯一进门一把明晃晃的□□就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条件反射的举手投降，嘴里连连说：“老师，是我。亚尔维斯。”

　　关上门，劳尔却并没有放下枪，问：“一个人来的？”
　　“是。”紧接着又道：“没有人发现。”
　　劳尔把枪别在腰后，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放在桌下，他这间房子采光不是很好，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他的窗帘有三层，每一层都是极厚的布做成的，诺曼知道他睡觉不喜欢有一丝光线。
　　其实更多的是他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在月光下。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时间到了，我自会去找你。”劳尔声音很低，声线还有些哑。
　　亚尔维斯有些不太敢对上劳尔的目光，他总觉得这个老人的目光像是能看破人的灵魂，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人的心脏。
　　“我太着急了老师。听说机械芯片被偷了，老师，是不是？”
　　“我需要偷吗？机械人自以为是，才会自作主张；我们要的是没有思考能力的杀人机器，不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蠢货。”劳尔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亚尔维斯止不住想起他从机械人身上取下芯片的事，他的老师总是这么自负。
　　这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还不都是他在做。
　　他只会用嘴说。
　　“是是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你要是害怕死就去半干西宁，从伯朗山脚下坐轮渡。那里有我们的船。”

　　亚尔维斯忍不住腹诽，那个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那个恶心的陆地，整片大陆都被化学废水污染了，一毛不拔，吸一口气都可能会被毒死；还有那些已经变异的人造人，凶残恶心；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要不你就回克木里兰，那里总比半干西宁好吧。”
　　那个荒无人烟，到处都是沼泽湖泊，一个人也没有，他会被饿死好嘛。
　　他才不会回去。
　　劳尔看见亚尔维斯皱巴巴的脸，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他低声咒骂：“别忘了克木里兰可是你我的老巢，别挑肥拣瘦了；或者去伯朗山照顾那些变异的机械人。”
　　“那老头怎么办？”
　　“他还有点用，别让他死了。如果这件事泄漏了，他就是罪魁祸首。”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攻占菲尔特？”
　　“这件事先不急。”
　　亚尔维斯还在犹犹豫豫，神色羞愤，劳尔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他：“拿着吧。赶紧走，别被发现了。”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亚尔维斯走后，劳尔灭了油灯，躺在床上一时有些难以入睡。
　　他最初的打算是团灭人类，但是现在他和王室已经取得联系，如果能借此铲除机械人，再灭人类，即便难以成功，他的那些异种也足以让整个诺尔辰希沾满罪恶的鲜血，这场腥风血雨也算对政府辜负自己的行为做出补偿。
　　届时他再也不需要借用别人的身份活着，他可以做回自己，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