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堂本清风

17、原来是她（他）

　　卫子夫呆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刘彻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那双在夜色里如月光般温柔的双目此刻静静的注视着她，卫子夫突然感到心头一痛，是他，真的是他，当初就是这双眼睛让自己沉醉其中，以为他的眼中只有她，可是后来她才明白，他的眼中从来都不会只有她，他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罢了。可是，皇上为什么会在这，他不是应该，应该和小雀儿在一起吗？刘彻看了眼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有些受到惊吓的卫子夫，心里开始有些踌躇，子夫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该如何跟她说，向她解释呢，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是皇帝，会不会吓到她，自己一时心急跑来见她，结果却忘了对她隐瞒了身份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早晚都是要告诉她的啊，想到这，刘彻稳了稳心神，看向子夫正欲告诉她实情时，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一滴泪从子夫的眼角慢慢的滑落，最后砸向地面在地上碎开来，同时也狠狠的砸在了刘彻的心上，很疼很疼，他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你……”然而卫子夫像猛然惊醒一般，立即转身跑开了，刘彻想追上去，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子夫为什么会哭，难道是认出了朕？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不问，就这样跑开了，她生气了吗？可是刘彻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每次与子夫见面，自己都是带着面具，这一次更是连话都没说，子夫怎么可能认出他来？刘彻心如乱麻，他不舍的看了眼子夫离开的方向后，也离开了花园，还是先让子夫冷静一下吧，而且他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子夫解释，是的，今晚，他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卫子夫一路狂奔，直到跑进屋猛地关上门后才停下来，她倚靠在门上，因为跑的太快胸口随着呼吸急促的一起一伏，最后体力不支，一点点的滑落跌坐在地上。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卫子夫蹲坐在地上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她不自觉的抬起手慢慢捂住嘴，想要借此止住自己控制不住的颤抖，可是指尖刚触及脸上就感到一丝凉意，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这是…眼泪？可是，自己怎么会…？脑海里闪过花园中刘彻的身影，是因为他吗？那自己为什么会哭？是过于想念吗？可自己明明是怨他的啊，那是害怕吗？可是胸口那颗一直在狂跳的心告诉自己，并不是害怕，那是为什么？自己对刘彻究竟还存在着什么感情？卫子夫不明白，她蜷缩成一团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谁能来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什么？刘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子夫的事情，想着她的那滴泪，第一次见子夫哭是在子夫家的小院子里，那个时候的她流着泪质问自己，其中的委屈和哀伤令他心疼，可如今她只是站在那默默的流泪，就令自己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那滴泪，似乎承载着太多的情感，可是他却看不透，这种感觉让刘彻很烦躁，他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无法掌控的，而这貌似关系到他和子夫两个人，可是，究竟是什么呢？刘彻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寝屋了，他走进内室，发现晚宴上献唱的那位讴者仍跪坐在地上，只是已经睡着了，歪着头如小鸡啄食般一点一点的，刘彻觉得好笑，便轻拍她的肩头想将她唤醒，结果对方只是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挥开，含糊不清的说：“唔子夫…别闹…”刘彻停住了手，这个人，应该和子夫关系很好，要不要问问她一些关于子夫的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刘彻刚伸出手准备叫醒江雀，结果半路又停住了，不行，这些事必须得自己和子夫当面说清楚，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在确保可以带子夫入宫之前，他们的关系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想到这，刘彻收回了手，看了眼仍在沉睡的江雀，径直朝自己的床榻走去，看来今晚会是个不眠夜啊。
　　第二天，江雀是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的，她皱着眉醒过来，眯着眼环视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短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你醒了。”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江雀呆楞着将头慢慢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男子坐在不远的席案前看书，她疑惑的看着对方思索这个人是谁，然后她猛地睁大眼睛，也顾不上早就睡麻了的腿，忍着疼跌跌撞撞的跪拜行礼：“参…奴婢，奴婢参见皇上。”江雀伏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惨叫：“天哪，我怎么在这睡着了，连皇上何时回来都不知道，惨了惨了，这下子我一定会被皇上斩首的，不要啊！我还没能见子夫最后一面呢 ！”然而令江雀没想到的是，皇上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既然醒了，那就退下吧。”别的什么也没说，江雀小心的看了眼皇上，见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要施舍给自己的意思，便谢恩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江雀扶着发麻的右腿，边走边回忆着昨晚皇上的话，思考着皇上为什么会认识子夫，猜测二人的关系，丝毫没有注意到来往的人看到她的异样眼神，江雀刚一脚踏进房里就被早就等在屋内的卫孺和卫少儿拉了进去，卫少儿还看了眼屋外，见四周无人才关上房门，姐妹二人将江雀围住小声问道：“雀儿，你昨晚去哪了？”江雀不明白她们要干嘛，一脸疑惑的如实回道：“没去哪呀，就，就在，在皇上那。”江雀的声音越来越小，见此卫少儿震惊的捂住嘴：“你真的被皇上宠幸了！”啊？宠幸？江雀眨了眨眼，发现卫孺和卫少儿都是一脸深意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误会了什么，脸都红了起来，忙挥着手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我就在皇上屋里睡了一晚，”这下卫家姐妹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江雀已经急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在皇上屋里坐着睡了一晚，就坐在地上，睡了一晚。”卫孺她们听明白了江雀的意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卫孺注视着江雀，一字一句的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在皇上屋里坐着直到现在，你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江雀急忙使劲的点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保证！”听江雀这么说，姐妹两人才放下心来，卫少儿一身轻松的说：“没发生什么就好，我和大姐见你一晚都没回来，还以为，你，你跟皇上……”卫少儿没再说下去，江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卫孺却感到很奇怪：“既然你和皇上什么都没发生，那你昨晚和皇上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在地上坐一晚？”提到这，江雀就嘟着嘴一脸委屈的说：“我怎么知道，我进去没多久皇上就出去了，我等了好久实在扛不住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天都亮了，皇上也已经起来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我这腿，一直坐在地上都麻掉了，现在还疼呢。”姐妹二人从小看着江雀长大的，自是相信她没有隐瞒，虽不明白皇上这么做的意思，但听到江雀腿麻了忙将她扶到席上坐下，帮她按捏，江雀正舒服着，突然想起来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便问子夫在哪里，卫孺一边捏一边随口说：“子夫啊，她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你找她有事吗？”江雀便把昨天皇上说的话和她们详细说了一遍，卫孺和卫少儿听后都是一脸凝重的皱着眉头，她们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卫子夫一夜都没有睡好，前世已经淡忘的回忆都在见了刘彻之后的夜晚，一点点在脑海中重演，让她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出门了，在公主府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如失去灵魂的空壳般飘荡着，这时，耳边传来轻微的对话将她唤醒，原是两个小婢女在聊天，“听说，昨晚在御前表演的那个讴者被皇上宠幸了。”“啊啊我知道，听说她今早从皇上屋里出来时还一瘸一拐连路都走不稳呢。”“哎呀真的！她好幸运啊，这下子皇上肯定会带她入宫吧。”“对呀，她以后肯定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两人还在对江雀未来的美好生活进行幻想，可是卫子夫已经听不进去了，看来昨晚，皇上真的宠幸了江雀，若是照前生的轨迹来看，江雀很有可能会走上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自己所承受过的痛苦都要由江雀来承受吗？这一切就没有办法改变吗？卫子夫痛苦的想着，不经意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是吴将军！如果吴将军在这，那朱七？卫子夫心中一喜，她连忙跑过去，边跑边唤道：“吴将军，请留步。”听到叫声，吴将军转过身来，一看竟是那位已有两面之缘的女子，没想到她竟是公主府的人，但吴将军还是没有表露出来，面无表情的问：“不知你唤我所为何事？”卫子夫对他微微行了个礼，笑着说：“敢问吴将军，不知护龙侍卫此次是否全数都来了。”吴将军明白了卫子夫的意思，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见此卫子夫欣喜的问：“那朱七是不是也来了，请问，我可以见他吗？”看来这个女子还不知道朱七就是皇上，吴将军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选了一个较为折中的说法：“护龙侍卫中并没有叫朱七的侍卫。”卫子夫一愣，没有？怎么会？“不过。”吴将军继续说道：“有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曾以朱七这个名字委身于护龙侍卫之中。”卫子夫被这个消息震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位高权重之人？朱七？这是怎么一回事？见卫子夫不说话，吴将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走了，毕竟自己的身份在这，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去揣测了。卫子夫无措的站在原地，想着吴将军的话许久没有回神，这个消息给她的冲击太大了，朱七不是朱七，那他究竟是谁？他又为何要欺骗自己？
　　刘彻这边也是一夜无眠，先是在烦恼该如何跟子夫解释，后来又想到子夫为何会在皇姐府里，那她又为何要隐瞒自己是公主府奴婢的事？刘彻感觉一切都好乱，连觉都没法睡，只好起来看书，结果天都亮了，书上的内容是一字都没看进去，江雀走后，刘彻越想越心烦，便决定先去皇姐那问问子夫的事，既然子夫是皇姐府上的奴婢，那皇姐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刘彻疾步朝平阳公主的院子走去，结果经过一条小路时，隐隐约约听见树丛后传来剑风声，刘彻心生不解，便小心的向树丛靠近，他慢慢探出头，原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那边练剑，只见他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娴熟程度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少年，刘彻忍不住从树后走出来观摩，边看边在心里赞叹：真是个练武的好胚子。他正准备上前结识这位少年，结果少年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近，猛地转过身剑锋直指刘彻，并喝问道：“什么人！”刘彻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剑锋，心惊之余又不禁在心中感叹：好剑法，竟能如此精确的控制出剑的速度和力度，若此人能为我所用，将来定会成为一员大将。刘彻将视线从剑锋转到持剑人的脸上，顿时一愣，青儿？他怎么也在这？见青儿手持长剑表情严肃的看着他，刘彻不禁想逗逗他，便用指尖微微挪开眼前的剑嘻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只是见你在这边练剑，忍不住过来看看。”卫青有些怀疑的看了刘彻一眼，但见他一脸真诚的笑意，便收回了剑，被刘彻这一打乱，剑也不能再继续练下去了，卫青就随地一坐进行休整，见此刘彻迟疑了一下，便也在卫青身边坐了下来，见他小心的用衣袖擦拭剑身，刘彻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用的正是当初自己送的那把剑，没想到曾经的臭小子已经长成了如此优秀的少年郎，刘彻很欣慰，从他舞剑的姿态来看，这些年他一直都有勤练武艺。刘彻转了转眼睛，偷偷的坏笑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问：“我看你的剑舞的很好，不知师从哪位啊？”卫青还是老样子，边擦剑边漫不经心的说：“我是和朱大哥学的，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就是朱大哥啊！刘彻在心中腹诽，但还是继续戏弄卫青：“朱大哥？不知你口中的这位朱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下卫青似乎来了兴致，抬起头来一脸崇拜的说：“朱大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他的剑法比我还要厉害，而且他舞剑时有种横扫千军的气概，好像什么都挡不住他，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和他一起奔赴战场，并肩作战，杀匈奴！”刘彻一愣，没想到，卫青的梦想跟自己一样，都没有变，想起当初在那个小院里两人的对话，刘彻很怀念那段简单平静的日子，看着双眼闪着光芒的青儿，刘彻不自觉的问出了当初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那你叫什么啊？”臭小子，我就不信，这次你还是不告诉我，果然，这次卫青爽快的回答道：“我叫卫青。”这下轮到刘彻惊讶了：“你叫卫青？你姓卫？”卫青点点头，对于刘彻的问题有些不解：“对啊，怎么了吗？”一个念头在刘彻的心里慢慢滋长出来，他努力平复自己现在的心情，尽量声音平静的说道：“那你告诉我，你是哪个卫？”卫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出来。真是这个“卫”！刘彻心中一喜：“那你姐姐也姓卫咯！”卫青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你这个人好奇怪哦，我姓卫，我姐姐当然也姓卫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姐姐？”刘彻急忙抓着卫青打断了他的话：“你姓卫，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卫四儿或者卫谖的人？”卫青被刘彻吓了一跳，但看他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还是回答了他：“我不知道你说的卫谖是什么人，不过卫四儿是我阿姊的乳名啊，你怎么会知道？”“你阿姊？子夫？”卫青点了点头，刘彻一惊，子夫就是谖儿？怎么会这么巧？可是她明明说不认识的啊，怎么会是她呢？越来越多的疑问困扰着刘彻，令他更加烦躁，他迅速起身跑开，也不管身后卫青的呼喊，现在他只想赶紧找到子夫，当面问清楚，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子夫对于朱七的事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与其在这边烦恼，不如亲自去问吴将军，便朝吴将军离开的方向走去，刚走不久就听到一阵闷哼声，只见前面有个婢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卫子夫连忙走上前蹲下身问道：“你怎么了？”婢女微微抬起头，卫子夫见她竟然满天大汗，可是现在才三月啊，顿时心中一惊：“你还好吗？要不我扶你去看大夫。”卫子夫正准备扶她起来，却被对方拉住了手，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然后将一个放有衣服的漆盘交到了卫子夫的手里，婢女忍着痛费力的说：“这是，这是公主命我，给皇上，送去的，替换的衣服，麻烦你，帮我，送去。”这是要送给皇上的！卫子夫看着手中的盘子很想推拒，可看对方那么痛苦的样子也实在开不了口，一时进退两难，“可是…那你……？”婢女艰难的开口：“我没事，我在这蹲着，缓一缓，你快把，衣服送去，若耽误了，时辰，我就……”婢女又痛苦的哼了一声，卫子夫只好答应：“好了，你别再说话了，我帮你送过去。”
　　卫子夫双手捧着盘子来到刘彻寝室门前，昨天匆匆一见就跑开，也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本以为不会再见面，可是皇上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这下还要给他送衣服进去，难道自己真的逃不脱与皇上碰面的命运吗？卫子夫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叩门，无人理会，卫子夫心生疑惑，只好轻声说道：“禀皇上，奴婢奉公主之命前来给您送衣。”还是无人回应，卫子夫只好说道：“那奴婢进去了。”她轻轻推开门，低着头向内室走去，在内室的边角处站了一会儿结果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她微微抬眼，才发现室内竟空无一人，原来皇上不在，卫子夫松了一口气，便将衣服放在了内室的桌案上，正准备离开，这时她瞟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那是一块玉佩，可是那块玉佩上的穗绳她十分熟悉，正是那次她为朱七亲手编的！卫子夫不敢相信的拿起玉佩，仔细的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可是，它为什么会在皇上的寝屋里！卫子夫想起来吴将军说的话，位高权重之人...朱七...皇上！难道朱七，就是皇上！卫子夫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道：“朱七是皇上？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不行，她一定要去找吴将军问清楚，如果，如果朱七真的是皇上，那她，那她该怎么办？想到这，卫子夫转身跑出内室，结果还没跑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因为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她想躲却还是碰上的人，对方同样站在屋门口那里静静的看着她，正如昨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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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觉下章要开虐了，嗯......就这样吧，喜欢请点关注，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