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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癫僧(4) ...

  •   阿依慕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一觉醒来,到窟外一看,朦胧的晨光中,了空依然坐在蒲团上,身上裹着毛毯,毯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整个人就像一尊凝固的霜雕。

      他竟在洞窟外守了一夜!

      他明明可以到旁边的窟中避寒,却因为她说害怕,竟真的守了她一夜!

      “师傅……”她喃喃,不由自主湿了眼眶。

      了空睁开眼,嘴唇冻得有些发青,道:“我去写信。”

      他到旁边的洞窟,并未回自己的住处,似乎因为她刚住过,刻意避嫌。阿依慕愣愣的,没过多久,他出来,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收拾你的东西,带上这封信,随进城的驼队回去吧。”

      说罢,转身回了洞窟。

      阿依慕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燃起火光,他又开始作画了。

      她捧着信,珍惜地藏在胸口。她怎么可能走呢,她是不会走的,但要怎么做呢?

      晨光中升起缕缕炊烟,她飞快地取出餐具,下了台阶。等了空估摸着该去用饭的时候,却见少女翩然入洞,手中提着水罐和饭碗。

      “……”

      愕然。

      还未等他开口,阿依慕道:“师傅,我这就要走了,特来向您告辞。”

      了空淡淡颔首,无声地松了口气。

      阿依慕顿了片刻,未等到他说一句话,闷闷离开。

      了空用过饭,洗过碗,到住处放餐具时,确定窟中没了不相干的行李,放下心来。

      转而投入工作中。

      累了,就停下来默念经文,休息罢,继续作画。

      外面,偶有说话嬉闹声传来,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他的世界是永恒的孤寂。

      日影缓缓移动,薄薄的暮色笼罩了洞窟,又到了用暮食时。

      他放下笔,缓缓捏着自己酸痛的右臂。

      这时,一个人影贴着窟壁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垂着头,揉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期期艾艾道:“师傅……”

      了空捏手臂的动作顿住,良久,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依慕呐呐:“去迟了,进城的驼队已经走了,天不亮走的。他们说,驼队不是每天都来,下一次要好多天以后。”

      也就是说,她要在这里待上好多天。

      沉寂。

      无形的压力蔓延,阿依慕的心不自觉地吊起,头垂得愈低,揪衣服的手愈紧。

      终于,他道:“你待如何?”

      阿依慕微微启口,哑言。

      他并没有质疑她的话,只道:“我已经说过,我不需要服侍,除了这是我必须要守的清规戒律,还因为,我有痼疾,需要安静,不喜打扰。更不知何时会发病,累及他人。所以,我这里不会留你。你要么另寻渠道离开,要么另找他处居住,总之,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听在阿依慕耳中,堪称温和。而且,他这样耐心向她解释,不惜揭露自己“有病”的内情,她不懂对方的说话方式,一径为这样温和而坦诚的对待感动。她双手交握,双目盈盈,虔诚地仰头望他:“师傅,我不怕,空海师傅来之前对我说过,我不怕您犯病,请让我留在您身边,我会帮助您。”

      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不再多言,似乎懒得多说,转过身,淡声道:“你走吧,以后不必再来。”

      声音温雅如故,一举一动透着让人倾心的优雅。

      然而,他的话意,他的动作……

      阿依慕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被拒绝了。

      其实,他之前说的话,甚至从她到这里后每次对她说的话,无不是拒绝。

      是她,为对方温雅的风度所迷,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还做出类似死缠烂打的举动。

      她怔住,有些心慌。

      本能的,她想继续缠上去,内心深处知晓,依他的温和善良,必不会伤害她。然而,不知何故,这样想着,身体却迟迟未动。或许是他僧人的身份,或许是他本人的风度,让她不敢亵渎。也或许,她从心底里,不愿惹他厌恶。

      挣扎良久,她选择顺从。

      她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满含委屈,柔弱堪怜:“阿依慕谨遵师傅旨意。”

      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花,让人心生不忍。

      何况本就良善心软的僧人。

      余光中,她看到男人双手合十,低头静默的身影。

      她唇角微勾,转身出洞。

      此后几日,她果然没再去上面的洞窟。不过,他每次到下面取饭时,都会在灶窟前的空地上,围成一圈的人群中,看到她伴着鼓声,载歌载舞的身影。

      这里的民族本就是能歌善舞随时随地可以高歌起舞的民族。

      她犹如百花中最美的蝴蝶,舞姿翩翩,牢牢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地眼前欢快的气氛影响,稍稍驻足,露出薄薄的笑影。

      她在热烈的旋舞中,目光锁住他,眼睛宛如天空最明亮的星辰。

      再后,她又开始给他送水送饭。

      早晨,在他起床前,午前、午后在他该用朝食、暮食时,悄悄把水或饭放在窟门外。他一出门就能看见,却不见送饭者的身影,她巧妙地回避了他拒绝的机会。

      如此数日,他像是默默接受了现状,两人如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心中暗自欢喜。

      只是,她与厨娘阿哈的相处出现了问题。

      阿哈男人早逝,膝下有个儿子,她靠做饭手艺养活自己和儿子。

      阿依慕暂时和她住在一起,熟了后阿哈开始打听她的身世来历,阿依慕不愿讲,阿哈就对她有看法。

      而阿哈身上的味道和粗糙的生活习惯让她十分不适。再加上阿依慕年轻貌美,颇受男人追捧,其中包括阿哈心仪的某个男人,无形中加重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阿哈对她没了好脸色,动不动就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阿依慕不能忍,悄悄于某个黄昏,搬进了了空隔壁的洞窟。

      满洞黑暗中,窟壁上彩色的画如有了生命般,幽幽地注视着她。

      想象衍生恐惧。她很害怕,抱着自己蜷缩在某个无画的角落瑟瑟发抖。她拼命告诉自己他就在隔壁,他就在隔壁,勉强没有失控尖叫,逃出洞窟,而眼泪却无法自己汹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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