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58、End

　　“死是什么？”胜戴反问她，“会痛吗？会很辛苦吗？很难过吗？比我意识到你明天就要离开我还难过吗？”
　　赞莉雅犹豫片刻，又轻轻摇头。她低声说：“死是永远不用知道任何东西。”
　　胜戴若有所思，她则轻轻抓住胜戴柔软的手：“如果……因为我之后就会离开，没人能照顾你……不如……不如就由我来杀了你……”

　　胜戴摇头。她说：“虽然我并不怎么害怕，但是……为什么你要独自承受这些呢？杀了我你不会伤心难过吗？那我也会很伤心呢……”
　　她能察觉赞莉雅的手微微颤抖。这不应该是这样，本能地，胜戴这么觉得。她想起自己几乎过分地在赞莉雅的唇上寻求安慰，她脸红了。她漂亮的唇，胜戴默默想，刚刚的那个吻是亲昵的动作，胜戴感觉脸上烧起来，但她还是亲吻赞莉雅。
　　她感觉赞莉雅挣扎了一下。但女战神没有抗拒，只任由她尝试性地……

　　她坐在赞莉雅的腿上，一下儿往下滚，赞莉雅吃了一惊，被胜戴一压，整个人倒在毯子里。胜戴在她怀里挣扎了一下，没爬起来，头枕在她胸上。
　　赞莉雅长叹一口气，将她提起来些，靠在自己肩上。她身上的衣服有股熏香的味道，有点甜，虽然不适合赞莉雅，可很好闻。或者还混着赞莉雅本身的味道，胜戴觉得很安心。她像只小狗一样倦倦缩在赞莉雅怀里，低声呢喃说：“我想你抱抱我。”
　　她甜甜蜜蜜地撒娇，一点不像要离别的气氛。赞莉雅内心五味杂陈，但也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她甚至也有点困了，真安心。一种被爱的安心，她真的快要睡着了……

　　不知何时胜戴又吻她。一个小小的吻，像一小块方糖，她反应过来，顿时将胜戴又碾在身下。可她真温柔，连吻也只有一点儿迫切，带着颤抖的迫不及待。她明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却反而十分镇定。
　　胜戴喘着气，迷迷糊糊伸手摸到赞莉雅在脱她的衣服。可赞莉雅手真冷，她被冰了一下腰，缩了缩。赞莉雅察觉自己体温有点低，于是起身说：“我去洗个澡……”
　　当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次脱衣服更方便了，小胜戴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乖乖泡进水里。她卷起头发来，小心翼翼坐在赞莉雅身边。赞莉雅只盯着远方看——这种疲惫。这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让她几乎走神。

　　左眼又开始刺刺作痛。她扶了扶额头，胜戴关切说：“不舒服吗？”
　　“有一点。”她发力把胜戴抱到怀里。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一切，胜戴面红耳赤，只能搂住她。赞莉雅叹气说：“胜戴。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胜戴歪头说。她低头看水面，水里有她和胜戴，赞莉雅说：“我抛弃你在这，我让你……获得感情又一个人死去……可我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或许……让你无感情地活着更好？我又怎么能替你做出选择？我不知道……”

　　胜戴摇头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赞莉雅，只是你帮我拿到这瓶药而已。再说，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身上……不要因为自己能做出选择，就背负一切的责任。”
　　她更靠近赞莉雅。赞莉雅被她细致描画眉眼，胜戴笑说：“再说，我真的非常想要了解你呢……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如果一直和你生活却什么也察觉不到，那一定不是真正的幸福……至少，今晚。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依偎在赞莉雅怀里，赞莉雅短暂意识到这一点：她爱的果然是这个胜戴。但很快这点意识就消失了，胜戴轻轻喘气，搂住软弱的她：“赞莉雅……”

　　她比自己要坚强许多。赞莉雅由着自己亲吻，她亲吻着，她啃咬着，就算一夜也好……胜戴微微吃痛。她下意识咬住女战神的下巴，含含糊糊地撒娇：“人家痛。”
　　她将胜戴抱起来。被温泉泡得发红的肢体展露开来，胜戴浅浅咬住下唇，示意性抵住她。胜戴低声说：“就留下这样的记忆也好，留下我为你而全心全意的样子……”
　　她大为发窘。赞莉雅察觉到胜戴咯咯娇笑，一时恼羞成怒，发狠说：“可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处女了，我可以……”

　　她一时住嘴，胜戴却不以为然：“那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虽然我不曾拥有过，可是那东西又不影响健康吧？再说了，我现在可不是处女神了。”
　　“赞莉雅。”她看着耳朵尖都发红的赞莉雅，又喊一次她的名字：“是您让我变成凡人的。我并不讨厌……但请您污染我吧，就让我完全违背神格，像您一样漂亮……”
　　“胜戴！”赞莉雅伸手捂住脸，“你……你不许学！”

　　她脖子都红了。长久在地下活动的女战神本来皮肤就病态的白，显得特别可爱。赞莉雅实在搞不懂胜戴到底一个月里学了些啥，以前她可不会这么说！一定是……一定是凡人的那些小说本，赞莉雅咬牙切齿想，烧了！一定要烧了！！
　　她咬着唇下手，胜戴一时间总算收到讲些“恬不知耻”的话的报应。她又扭又躲，赞莉雅将她困在自己怀里，感觉自己像抓了只小兔子，剥皮煮熟都特别难做，但是真可爱……
　　小兔子被她拎到床上，弄得一片湿漉漉。胜戴眼角都红了，她又压上去，忍不住揉捏。胜戴呜呜咽咽，就这么趴在床上，赞莉雅几乎要疯了，胜戴怎么那么……怎么那么可爱？她要把胜戴拆开来吞下肚子里去，她想，她继续变着法子折腾，胜戴在她手上晕乎乎地掉进黏糊糊的甜汤里，煮成一锅儿白亮亮的糖霜。

　　她又把胜戴翻过来，胜戴哭哭啼啼说不要，她犹豫着停手，胜戴委屈看她半天，说：“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书里说女孩子说了这句话，男人就应该变成禽兽——”，她气得要命，又狠狠弄她一顿，以鞭笞胜戴不要再瞎看什么小人书——可她想起来胜戴以后一定是看不见了，突然满腔火焰被淋的七扭八歪，她狠狠抱住胜戴，将胜戴埋在怀里。
　　于是她开始哭。
　　她嚎啕大哭。

　　她哭了不知道多久，胜戴才犹豫说：“赞莉雅？”
　　赞莉雅忍了一会，还是哑着声音说：“说不要就是不要……我会听你说的。”
　　她的眼神好真诚，胜戴只犹豫了一会，就说：“我要。”

　　她非常坚定说：“我要在上面。”
　　这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反正这次胜戴非常坚持，而且觉得自己已经学到很多。她爬上床头，赞莉雅总算反应过来她一定是不想让自己伤心，嗯……做可能不是个好办法，但是胜戴意志坚定。于是女战神又一次被压在身下，但无所谓了。
　　她想，她就是好喜欢胜戴，所以……一阵儿□□，她晕晕沉沉，又想，所以才会给她看自己真的非常软弱的一面。这一点也不好看，但足够亲密，她喜欢胜戴。

　　胜戴直白地喜欢她的身体，这难道不好吗？赞莉雅迎合她，不再想什么最后一晚的事情，因为这是她和胜戴的夜晚。女战神只是笑，她开始放荡，她开始真的为自己出生而高兴，能遇到胜戴就可以弥补之前一切痛苦，一个没有获取过幸福的人这么想了，谁也不能阻止。
　　胜戴抱着她说：“您真可爱……”

　　“……为什么？”她哼着说。赞莉雅眯着眼，喘着气说，“难道可爱的不是你吗？”
　　胜戴摇头说：“才不是觉得您娇小什么的，只是……啊，我好想占有您，这对吗？”
　　赞莉雅于是笑。一个凡人妄图占有神，多么狂妄！但无所谓，反正也是她先觊觎胜戴的。虽然一开始她是想要杀了胜戴，但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她在层层叠叠的高潮中快乐地笑。而今，她明白了上战场的前个夜晚，为何小说要描写战士与妻子的亲昵，因为这亲密是最后的支撑。我爱你。她说，胜戴也说。
　　胜戴仍用第一次见到的那种眼神看她。

　　她满足了。
　　在太阳的光辉开始衰退前的黎明……不，还未到黎明，两人已经沉沉睡去。这次不知为何，是胜戴搂着赞莉雅睡。明明搂得那么紧，可直到她醒来，她都睡得很好。
　　胜戴睡得头晕，坐在白色被褥上发呆。她甚至没能一下子发觉问题所在，只呆呆地打望四周，但四周静悄悄的，连之前能听见的鸟叫也没有了。

　　胜戴慢慢下了床。腰背酸软，脖子上有点痛，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或许她应该更失落些，胜戴茫然想，她穿上鞋子，仍然在一个不明所以的阶段，又仔仔细细洗漱，才完全清醒过来。
　　但即使醒了也有种在梦里的感觉……胜戴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毯子上，又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后，她才发现床头放了一只长颈的花瓶，里面装满了水，插着一条藤萝的枝条。
　　啊，是芙洛拉给她的东西……她于是从水瓶里拿出这条枝条，将它放在手里观看。这枝条又细又长，还带着花，于是她带着这枝条出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穿过因为阳光温度下降而带着的雾的草丛，来到湖边。

　　湖水仍然清澈，湖水仍然荡漾。
　　什么都和昨天一样。胜戴找了个适合的地方，将枝条种下。她刚刚拍实了土，这藤萝就一下儿疯长，瞬间蔓延了整个湖边。就像是包裹琥珀似的，藤条们竭尽全力生长，甚至连水面也不放过，它们探进水里，在水里也拼命开花，在湖底开了一串又一串的花。
　　这里于是被紫色染满，化作一片梦境似的温柔景色。
　　这可真漂亮……胜戴不由得感到头晕眼花。她想要说什么，也许是“漂亮”，但她凝视着湖面时又说不出话了——她跌进水里，哗啦一声，被水温柔包围。花瓣在水中慢慢掉落，凝固在那一时刻，而透明的水里，胜戴没有再浮上来了。

　　作为神的胜戴在一个月前死去，作为人的胜戴，则在这天死去。
　　一个花的梦结束了。这个世界只是注视死亡，连它也在不久后彻底消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