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50、Pain

　　半夜时赞莉雅还没睡着，躺在那张大床上浅眠又醒，出了一身冷汗。她翻过身起来想擦下身子，突然想起胜戴还在自己床上，转头一看，胜戴却不见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低头发现胜戴可能因为发烧怕冷，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赞莉雅伸手一摸，胜戴微微发抖，烧还在持续，显得她像只被捡回来的小猫似的又幼小又可怜。赞莉雅长叹一口气，下命令叫魇影去堕天那边看看，自己则又把胜戴抱起来。
　　胜戴露出烧的红通通的脸，脸色几乎和头发一个颜色。她闷得有点热了，又无意识蹭着赞莉雅取冷，弄得赞莉雅心猿意马，却又反应过来，忍不住猛然一震。

　　赞莉雅心想自己可不能这么——胜戴身上真暖和——她微妙屈服，安慰自己反正胜戴也没醒，这可不算什么什么示好，一边又抱住她。胜戴仍然像以前那样温暖，而且柔软，透着出了汗之后微微酸甜的少女汗味，赞莉雅脸红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心想自己真卑微，即使对方说了不喜欢自己，她也没法不由着自己透露出仍喜欢胜戴的样子，她连装都装不出个什么样子。
　　是胜戴让她改变，是胜戴让她选择另一边，是胜戴让她鼓起勇气对抗父神。但是胜戴什么都忘了，她不记得她们是怎么见面的，是怎么交流，是怎么在一起的……

　　但赞莉雅又能怎么样呢？
　　她始终无法拒绝胜戴。如果是以前的她遇到现在的胜戴该多好？她能有很多办法……至少能弄哭她，教她屈服，作贱她，蹂躏她。可她不能——赞莉雅鼓起勇气：你一点不像个战神。
　　你应该粗鲁，应该野蛮，应该心狠手辣，至少不应该……

　　她被头痛袭击，咬紧牙关喘息着揪起胜戴。胜戴迷糊中醒来，被她一把丢到地上。胜戴就像个破麻袋。她那么轻，在地上打了个滚，磕了一下，小腿立刻红了。
　　胜戴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仍然烧得有点迷糊。她小心翼翼爬起来，摸着小腿低声说：“怎么了？”
　　“胜戴。”赞莉雅盯着她看，含糊低语，“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吧…我要怎么样杀了你？”

　　胜戴一脸天真，稍微有点迷惑：“杀了我？为什么？”
　　她得不出答案，于是等待赞莉雅给她答案。不知为何，当然，只有胜戴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其实有点依赖赞莉雅。直觉来说，她就是觉得赞莉雅会给自己答案，就像以前那样……
　　她轻轻拍干净灰，接着站起来。小腿虽然还有些痛，不过已经不碍事了，毕竟只是撞了一下。她站在地毯上，赞莉雅看着她，一时间——她无法呼吸。

　　她伸手揪过胜戴，冷声说：“为什么？真问的好……你忘了。你什么都忘了，正好逃避这些罪责，逃避我，逃避神宫，你比我幸运多了！难道我就不能拥有嫉妒的心情吗？”
　　胜戴微微摇头，困惑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难道对吗？”
　　赞莉雅当场被问倒，可见就算胜戴失忆了也能用直拳击倒女战神。女战神咬紧牙关，却颓然觉得胜戴说的挺对，这大概就是原则的偏移……她深深叹气，说：“确实，我该告诉你。”

　　“但不是现在。”她词严义正说道，随后把胜戴提起来。胜戴还在发着烧，有点奄巴巴的，就被她放回床上。赞莉雅一时间被这冲突的感情淹没，她无法自控，只能颤抖着离开。
　　胜戴实在有点烧得不舒服，昏昏沉沉裹了被子继续睡。这里没有窗子，根本不分时日，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脱自己衣服。她微微眯了眼看了一眼对方，是赞莉雅。
　　女战神面无表情给她换衣服，擦了汗又喂她喝了水。胜戴烧退了不少，只是有点睡多了，咕噜咕噜喝水。

　　赞莉雅给她带了一点吃的，但放下又走。她直觉感觉赞莉雅可能没啥时候会有好心情，抓紧机会问：“所以您什么时候告诉我——”
　　那锋锐的，漂亮的女战神回头看她。赞莉雅顿了一会，最终不耐烦说：“你是在逼问我吗？”
　　胜戴摇头，认真说：“不是的。只是我真的很好奇……我们之前是情人吗？还是说，我们结婚了？为什么你的态度是这样？”
　　这些话比嘲讽还让一个记着旧事的人伤情。赞莉雅深吸一口气，想说她们之前是情人，这又有点怪，或者说她们是床伴……不好，太轻佻。恋人这个词在她舌尖跳了几个来回，在上颚之间卡住，又落回喉咙里，但是一瞬间，她燃起冲动，赞莉雅低声说：“是恋人。”

　　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胜戴不依不饶：“是我先告白，还是你先告白？”
　　“这问题很重要吗？”赞莉雅被她问的有点不高兴，耐着性子问。胜戴点头，珍重道：“我丢了的东西，只有你还有。别人不会再有这样的记忆了吧？所以我想知道……”
　　她的脸很肃穆。但这只是使得赞莉雅想起更多的以前的事情，就像是那个在灯下的黄昏，那个认真的胜戴，那个她所喜欢的胜戴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她陷进回忆里，竟然一时无法回答。
　　“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赞莉雅低声说，“让分了手的情侣的一方来回忆以前？”

　　“我们分手了？”胜戴觉得不可思议。说起来就连这感觉她也觉得新奇，似乎联通着赞莉雅的时候，她有那么一些感情波动，但十分轻微。这只让她更想靠近赞莉雅。
　　赞莉雅显而易见并不是很高兴。这时有只鸬鹚落在她身边，细声细气和她说事情。赞莉雅微一点头，回头看她——她的眼神仍然很冷漠——赞莉雅说：“看着她。”
　　鸬鹚点头。门关上了，留下胜戴一个人坐在床上。她默不作声，起床来吃东西。不知道为何，那态度令她觉得难过。至今一个月，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眼泪滑落下来，胜戴很吃惊这是什么，并好奇地捧起来看。

　　水珠掉在她的手臂上，她舔了一口，又咸又苦，胜戴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像泡在这种液体里似的。她搞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在这短短的记忆里，她从未体验过感情，可是看到赞莉雅就有感情的回响。胜戴下定决心一定要问清楚，但吃饱后的困意又很快将她拉回被单里。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白色的廊桥下走过，上面挂满了漂亮的紫色藤萝，这可真漂亮。天空是斑斓的彩色，金色的云朵显得简直太过奢华。她穿着一件同色的长裙，不知为何，心情很轻松，脚步也跟着十分愉快。
　　实际上，她提着一大篮子……金色的羊毛？她还没看过这样的羊毛呢。她抬头一看，赞莉雅拎着两筐羊毛跟着她走，一匹漂亮的，黑色的双头母马跟在后面，那是魇影。
　　这是什么回忆吗？胜戴不太明白是什么，她还没做过梦呢。但这里又确实存在，而且很真实：就连那藤萝的香味都那么美妙。她听见自己说：“您想过被单的花样吗？”

　　赞莉雅没有今天看起来那么憔悴，或者说这时候的她显得更加自信，而且充满了神的光辉。她真美丽，让胜戴移不开视线。赞莉雅笑着说：“我可没想那种东西，不过，我还挺喜欢风浪纹的。”
　　她则深思了一下，说：“蔓草纹怎么样？胜利的图案，也很有意头呢！”
　　赞莉雅高傲抬头。她看她一眼，内里充满饱满的自得和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她一时想不出词，总而言之她看呆了。赞莉雅冷笑说：“我又何须那种东西来预兆我的胜利？我应该胜利，我可是女战神！”

　　“也是呢。”胜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顾自说，“啊，还剩下不少……”
　　她把羊毛放下，正准备开门，赞莉雅就用脚踢开门，将羊毛放进室内。她没注意到，或者说是梦里的胜戴没有注意到，但现在的胜戴却注意到的是，赞莉雅一瞬间停了脚步。她用一种犹豫的眼神看向自己，但还是跟了进来。
　　梦里的胜戴则无忧无虑地和赞莉雅讨论被套的花纹。她顿了一会——画面一黑，就感觉自己被掐住喉咙，赞莉雅痛苦说：“你觉得你这样的人，也配担心我吗？”
　　那眼睛真红，像血一样。她发自内心说是，而且发自内心担心赞莉雅，同时发自内心爱她。

　　胜戴内心咯噔一声。她从一片迷糊的混乱中吓醒，感觉自己四肢发冷，大口呼吸才让她觉得自己仍活着。爱她？她爱赞莉雅？这是真的吗？
　　胜戴问自己。她头痛欲裂，并且很快不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记得赞莉雅说：“我弄痛你了……”
　　那喘气声令她心碎欲绝。可她连这感觉都不知道为什么，只一味流泪，并意识到这是来自赞莉雅的感情。最后，她哭累了，又睡了过去。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