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33、No！

　　胜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暗了下来，赞莉雅给她点了灯放在床头，又点亮了一盏油灯，但仍然很昏暗。她迷迷糊糊跌跌撞撞，找不到拖鞋，小脚在地上划拉来划拉去。赞莉雅夜视不错，于是给她找了拖鞋穿上。
　　她穿上拖鞋，拉住赞莉雅的手，像个乖小孩似的走到桌前。她们俩都没说话，赞莉雅拿了勺子给她，开始漫不经心地剥土豆。胜戴有点睡得发昏，拿起勺子喝汤。这汤其实已经算煮得不错，浓稠的奶油和南瓜做基地，海盐和罗勒鸡肉丝混在一起，十分可口。胜戴掰了白面包，蘸着汤小口小口吃，瞅见赞莉雅漫不经心拿着羊腿咬着吃，配以土豆和葡萄酒。
　　她扯扯赞莉雅的衣角，赞莉雅叹一口气，给她撕下来一块嚼着吃。胜戴斯斯文文吃，又扯扯她衣角。

　　“怎么了？”她说。
　　“我想喝酒。”胜戴说。她把陶杯放在胜戴面前，胜戴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被酸的不行。赞莉雅哈哈大笑，不在意地接过杯子，说：“很酸吧？”
　　“这是酒吗？”胜戴咋舌。她不是不能喝酒，但是神宫的酒可不会这么酸。赞莉雅耐心解释：“葡萄酒的酿造是非常难的工艺，怎么说呢……酵母之类的如果混入杂菌就会发酵出来一些别的东西……算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实在有点难。”

　　别的世界总有些奇怪的书会飘过来，比如说科技知识，或者说人文——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有。当然包括奇妙读物……赞莉雅照单全收，而且显然启蒙了不少。胜戴不懂什么是杂菌，也察觉赞莉雅不想说，就淘气地坐到她大腿上，
　　她玩弄着女战神的辫子。女战神只留了一股头发，编作辫子，其他都剪得短短，像野兽的皮毛，但手感很好。赞莉雅就像被她玩弄尾巴的黑豹似的，但是由于脾气收敛，因此给她随意摸来摸去。
　　她于是伸头去闻。赞莉雅有点抗拒她那么亲密，但仍然任由她闻自己的脖颈。胜戴得寸进尺，张嘴咬住她的耳朵，含含糊糊舔。这下赞莉雅可不能继续允许她这么咬，她抽了一口气，一把将胜戴提起来：“干什么？！”

　　胜戴眼睛水汪汪：“就让我咬一下嘛！”
　　她没得逞。赞莉雅无奈将她提到一边去，一边脱衣服说：“哼……真是太纵容你了。我要去洗个澡准备睡觉……关于回去的时间，你想好了吗？”
　　她没听见胜戴说话，回头一看，处女神抱着浴巾在门口等她。她的胸口还留着欢好的红痕，女战神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靠近浴室门，低声说：“我不是给你洗干净了吗？”

　　“就让我帮您洗嘛。”胜戴说。她只能让胜戴进门，然后将已经不热的水打起来浇在身上。胜戴跟着进来，低声说：“我可以问您吗？”
　　“什么？”赞莉雅说。
　　“您背上的神格，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我是说……您的感觉。”胜戴说。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赞莉雅说。
　　这当然没有问题。胜戴稍作思考，就说：“等您带我去完您的神殿，我们就应该回去了。毕竟，总是不在神宫，我也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那倒也是。虽然小女神跟着她私奔出来，可又不是完全不回去，总得回去她的社交圈里。赞莉雅深以为然，于是回答她的问题：“这……神格和我的身体相连。虽然很困扰，但是我无法割舍它——而且也变成了我的弱点。被触摸这里我就会感到虚弱。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真是的，你就不怕我来扮演杀神的勇士吗？”胜戴半是胡闹，半是认真的说。赞莉雅哈哈大笑，盯着她说：“你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战神放在眼里。胜戴，我可还没输过……”
　　胜戴伸手抚摸她的身体，很暖和，显然战神现在没什么怪异欲望，挺满足的。
　　被她这么摸了摸，赞莉雅才转过头来看她。女战神还像第一次见到那样，脸有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厌世感，稍用锉刀磨平，但不影响内在的铸铁是欲望。她的身体。胜戴看着。无法移开视线，无法那么做。

　　她的眼睛。胜戴无法移开视线，她的眼睛。她被深刻吸引，就像一开始那样。
　　赞莉雅深深叹气，低头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水有点凉哦。虽然现在还不冷，不过您可不要着凉嘛。”胜戴显然觉得感冒更危险点（即使女神不会生病），于是贴心拿来水将她冲干净。赞莉雅察觉她避开话题，便也不说，展开双臂洗净自己。她从来不怎么忌讳自己的裸体，也不介意被任何人看——本来这就无需介意。

　　但是被胜戴这么盯着看，她还是莫名其妙有点害羞，匆匆擦干身子就换了睡袍，将胜戴赶去睡觉。胜戴也不在意，就照着样子，又蜷在她怀里睡过去。只留了赞莉雅一个人，搂着胜戴出神。
　　胜戴回去神宫的话……她呢？她能回到哪里去？
　　赞莉雅得不到答案，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轻轻搂住胜戴，打算暂时先不想这个问题了。

　　她们俩又一觉睡到天亮，这次梭罗总算没有再来烦她们，任由两人一直睡到上午。胜戴先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翻过身来。赞莉雅难得还在睡，松了松手任由她下地去收拾。天气有点凉，她穿了件袍子，就在神庙里逛起来。
　　她本意是打发时间，不一会就走到花园去。这里的花园毕竟不是闲人有空专门种植，只是种了一大片紫苜蓿，夹着些树篱用作格挡用。胜戴好奇地在里面走来走去，直至确认这里面真的没什么——毕竟这神殿实在太朴素了。
　　她心里盘算着回去，迈步向前走的时候，却看见魇影在一边奋力摧残一颗梨树。它身形猛然一撞，就掉下一堆梨子。这匹马一点都不心虚，甚至都不回头看。

　　胜戴觉得好玩，于是凑近了看。魇影察觉到她的气息，猛然回头，嘶嘶地说：“女神，处女神，你在做什么？”
　　“您在做什么呢？”胜戴单纯问，“这些果子好吃吗？”
　　魇影另一个头不停，一个头则抬起来说：“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胜戴捡起一个梨子，用手擦擦干净，就咬了一口。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几乎一时间失语。魇影哈哈大笑：“女神，告诉你一个道理！如果这些果子没有人摘，那一定很酸！”
　　胜戴觉得自己牙根都酸软和了，小脸才舒缓一点。她不解说：“那您还吃！”
　　魇影踢踢蹄子，不可置否地说：“反正也没人吃。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胜戴想想也没什么，回答说：“您说战神吗？她还在睡呢。”
　　听她这么说，魇影那个头也不吃了，径直抬起来看她。胜戴被它血红的眼睛盯得有点害怕，缩了缩肩膀。半晌魇影才语重心长地说：“胜戴。女神胜戴，我得提醒你，赞莉雅可从来没有赖过床。”
　　“嗯？”胜戴不明白它的意思。魇影梗了一会，才选择了一些更温和的词语说：“嗯……年纪轻轻的，熬夜可不行。”

　　“没有呀！”胜戴说，“昨晚我们很早睡哦。啊！……啊，您在说那样的事情吗……可是我们也……很早就弄完了！啊……真是的，您不要这么说嘛！”
　　她后面才发现魇影在说什么，顿时面红耳赤。魇影不满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说：“你啊，女神。你要知道，我的主人起床气可是严重得很。我建议你还是早点回去安抚她……”
　　它转身撅蹄子跑了，哒哒地远去了。胜戴被她搅得没头没脑的，不禁疑问重重（为什么赞莉雅起床气也要关她的事？），心思也歪了。正巧那边传来做菜的声音，胜戴可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完全忘了魇影的话，兴致勃勃地沿着这路往那边走。

　　她到了后厨——现在正是后厨忙碌的时候，中午就得做好饭给客人送上，所以到处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胜戴在里面显然属于闲杂人等，而她深有自知之明，就远远在一边看着。她还没见过菜肴是怎么做出来的，如今简直大开眼界。那些肉，他们砍它下来，然后进锅煮？还有那些菜，丢进锅里就可以做出菜肴？
　　她真的是第一次知道菜是这样做出来的，尽管她能认出这些东西自己吃过。
　　帮工在切菜，大厨在调味，女仆们忙着送菜，胜戴正看得津津有味，却看见两人满是争论地走过来，在离厨房还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一位身穿着祭司袍，显然是这里的祭司，而另一位则身着华丽的长袍，显然祭司正在和男人争辩什么。

　　祭司低声下气说：“帕克大人，这里的伙食费一直都是按需供给……”
　　“这不重要。伙食费！贵族只要支出一件衣服的钱就足以养起一大帮那些广场的信徒，这些不重要！”帕克说。“讨好贵族！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注重账本问题了。”
　　祭司连忙点头：“可是……我们这能有什么……”

　　这男人深吸一口气，轻揉眉头说：“收成不好已经不是一年的事情了。想要获得更多的来源，就得找些新的来源。即使是贵族……”
　　祭司没有反驳他，只是面如土色地低声嘀咕着什么。这时从另一边的路口走来两位仆人。他们严肃而威严，从后又走来一位男士，这位男士比之前这两位更加老派，也显得更加富态。之前的两人见到这位男士，连忙恭敬回礼：“尊敬的罗兰地公爵，您……”

　　“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帕克。”罗兰地公爵用一种十足尊贵又带着稍许卷舌音的语调问到，这是一种凸显说话者皇家血统的强调。帕克将手放在胸前，恭敬地说：“……还没有。罗兰地公爵大人，您要知道，神殿里一般并没有‘女祭司’，而且……这些女仆显然也……”
　　祭司用稍显惊诧的眼神抬头看他，被他压制下去了。
　　罗兰地公爵显然对此也很诧异，但诧异的是别的事情。他着重强调了一下：“什么女仆？难道这神殿就没有一个女祭司，能来在我儿子的生日舞会上跳一支小曲？”

　　帕克叹了口气：“显然几年前女祭司就因为太辛苦而全走光了。”
　　“那么……那位女士是谁？”罗兰地公爵说。
　　胜戴楞了一下，愕然发现几人都看着（因为偷听而把半个身子都露出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