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28、poison

　　说做就做，赞莉雅一不做二不休，当天黄昏就开始让胜戴收拾东西。虽然说宴会还没结束——但是反正两人也没去过几次，她看着胜戴收拾了足足有十条裙子后才说：“你为什么要带那么多裙子？”
　　“难道不应该吗？”胜戴歪了歪头，也觉得自己收拾的有点多。她顿了顿，说：“您也知道，我没有下去过……也没有听说过这类的事情。所以……”
　　赞莉雅心想也是，就说：“你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还有这些……金色的首饰，水晶的鞋子，这些你带下去干嘛？赈灾吗？你就没有朴素一点的裙子了吗？”

　　她伸手扯出一条稍微没有那么多蕾丝的裙子，胜戴就说：“可是——那是睡裙！”
　　这睡裙都比公主的外衣还要顺滑。赞莉雅实在不想再打算如何避免胜戴的肌肤被割伤这种怪问题了，就扯出几条睡裙和外套，往包里一塞。胜戴十分兴奋，蹲在一边看她收拾：“还是您来比较好呢！”
　　赞莉雅实在拿她没办法，收拾完东西，把她也打成包裹，一口气丢上魇影背上去了。趁着黄昏还没来，她不一会就来到了上三层和下三层的夹缝，面朝下凡的大门。

　　原先这里还有着审核的神使，但是宴会开放的时候谁会想去人间？赞莉雅由得魇影跳下去。在神宫魇影也许仍有限制，地面上则完全无需考虑这点。神宫并非真的存在于人间的上界，而是错位叠加在人间界，找到路口仍能进入神宫。
　　这个入口位于被人间尊称为神山的山峰上。魇影从隐秘的洞窟里钻出来，迎面猛然接上一大片暴风雪，啪啪啪打了一脸。赞莉雅连忙拍拍它，让它退回去。
　　她忘了这件事，心想应该带件披风——虽然她不怕寒风，但是胜戴这样的低级神灵不被允许下凡一部分也是因为身体素质。那些剩下的羊毛应该有更好的用途的……

　　魇影低声说：“有人类的味道……”
　　她不说话，下马把胜戴抱了过来。胜戴觉得冷（对于人类来说这可算是寒冷）忍不住贴着魇影站。赞莉雅说：“有可能是过来寻找神宫的凡人。我去看看。”
　　她扶着石壁往下看，有几个凡人正朝上看山顶。这山洞挺隐蔽，除非他们能爬上来，不然不怎么看得见洞口。但现在整个神山都是风雪，估计他们在发现之前就会被风雪盖得动弹不得。赞莉雅冷眼旁观，不想对人类的命运有什么干涉。

　　风稍微停了些。那些人类找到了避风处，围坐一团取暖去了。她也回到洞穴中，将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魇影身上的胜戴抱起来，嘱咐说：“坐在我背后，抱紧我。”
　　胜戴缩在她背后，识趣的在魇影奔跑的时候什么都没讲。不过几分钟，等魇影跑到山下针叶林中时，她才说：“刚刚的……是人类吗？”
　　“你看见了？”赞莉雅有点吃惊。她还以为胜戴根本不会看到的呢。

　　“他们为什么要上山？明明那么冷……”胜戴喃喃道。出于某些考虑，赞莉雅慢慢停下了魇影，将她换到前座。赞莉雅解释道：“因为他们想要成为神。所以想要上山去寻找神宫。”
　　“当神要比现在的生活快乐吗？”
　　“这很难说。”赞莉雅解释说：“有可能是为了延续快乐，有可能是为了改变现状，他们想要长生不老，想要享用神宫无尽的美食与女性，这也是有可能的。”

　　胜戴不是很理解，她也并不想空口瞎说，就引着魇影往最近的城市走。不过在那之前，她得想个办法掩饰胜戴的发色……
　　赞莉雅来到湖边，采了一束乌柳，用石头挤出乌黑的汁水。胜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十分配合，低下头来，让她连发根都抹透。她掬起清水洗尽汁液，胜戴的发色就变成了红褐色。但湿着头发有可能染坏衣服，于是直至胜戴头发吹干之前，她们都还坐在湖边。
　　胜戴坐在石块上，遥望着湖面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人间可没有粉色的头发。”赞莉雅稍微坐得比她高一些，遥望湖景说。人间景色贫瘠，但她乐此不疲。胜戴倒是完全不觉得无聊，就这么盯着泛起波澜的湖面看。她染了头发，看起来十分不像她。胜戴则笑意吟吟地说：“人间有红色的眼睛吗？有黑色的头发吗？”
　　“我可不一样。”赞莉雅说，“你不觉得无聊吗？这里的天空颜色很浅，而且没什么漂亮的云朵，树的形状也不怎么好看，甚至都没有可爱的动物……”

　　“可我是第一次看呀。”胜戴耐心说。她抓着湿漉漉的头发，低声说：“人也是一样吗？”
　　“不。人很有意思，虽然不漂亮，但是连丑恶也有意思……”赞莉雅续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指的是很早之前，那时候世界不算稳定，经常会一些别的世界的人和书，还有别的物件。别的世界的神明自由散漫，经常违反规则，甚至乱、伦……”
　　“乱、伦是什么？”胜戴天真发问。

　　这可真是拖自己下水。赞莉雅感觉自己有点脸红：“……就是近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简要讲了讲宙斯和他的妻子赫拉本身就是姐弟关系而结婚，之后如何睡了自己的重孙女阿尔克墨涅，生下赫拉克勒斯的故事。胜戴听得入迷，听她一直讲到快日落西山。赞莉雅很久没这么讲故事，不禁想起当时她给菲比讲故事——
　　一想到菲比她突然想起契约的事，连忙说：“你头发干了没？”

　　“干了哦。啊，说起来——现在是不是已经黄昏了？”胜戴抚弄着头发，突然想起：“啊，契约——”
　　赞莉雅把她一把抄起来，跳上魇影。她们冲进太阳神殿的后门时正好赶上太阳落山，祭司们早就散去了。太阳神本人的分、身闲庭信步走进来，看见两人一马，顿时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梭拉看了她好一会，才说：“我可没想到还有私奔这一招。”

　　“菲比和你说什么了？”赞莉雅恶声恶气说，连哥都不叫一声。
　　太阳神哈哈一声，不做解释，伸手引她们俩进房间。魇影乖乖走到一边吃草，胜戴则被赞莉雅一路拖着进房间，甚至还在惊讶太阳神的事情。黄昏渐渐过了，天色变得更黑了。胜戴吓了一大跳，说：“这是……”
　　“太阳就在你的面前，所以光芒当然消失啦。”梭拉脾气温厚，不紧不慢解释道。

　　这解释其实根本有点扯淡，赞莉雅实在无心和哥哥说那么多话，就说：“神宫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你为什么突然跑下来？”
　　“我又不可能一直呆在上面。你不也是经常分。身跑出来玩？”

　　梭拉意有所指：“总没见过我带女孩子下来玩嘛。好啦好啦，这客房就留给你了，我还有点事……”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突然顿下来说了剩下的半句话：“话是这么说，金屋藏娇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他的啦！”
　　赞莉雅一脚把门踢上，顺带警告胜戴：“别问金屋藏娇什么意思！”

　　胜戴乖乖闭嘴，在神殿的客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太阳神的信仰遍布世界的光明处，而在庞大帝国的稍大的城市外围，都有着神殿。这些神殿不仅是供奉神的地方，也是供信徒游历大陆的落脚点。外层有着宽大的广场，可供无钱的信徒席地而睡，稍中层是客房，而最深处的客房则是提供给贵客使用的。
　　为了照耀出漂亮的阳光颜色，神殿整体都以米色或白色建筑，有些地方则使用了橙色的颜料。赞莉雅好几次都在这些客房留宿（给不给钱另说），当然很熟悉它们的构造。胜戴则仍然觉得非常好奇，仰望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夜空。
　　“这一切都黑了的话，人们要怎么生活呢？”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努力扒着窗子看。赞莉雅说：“人类会有他们的办法。点起灯来，照亮大陆……神宫没有夜晚，就没有地上的星星。看到了吗，天上的星星。”

　　“那是什么？”
　　“是光。”她像是念叨什么祝词一般说：“是梦，是仰望的头，是折射的太阳，是一些投射在世界狭窄壁上的东西，是一种甚至连神都不需要的，但是人们以为它是神的东西。”
　　赞莉雅觉得这话实在有点不符合她的形象，叹了口气说：“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胜戴回过头看她，头发被染成红棕色的她看起来肤色特别白皙，显得小脸更加楚楚可怜。蓝色的，漂亮的眼睛，不懂世事的孩子……胜戴说：“您有自己的主见。而我正是信任着这样的您嘛。当然主要是，我就算问了，也不知道那是哪呀。”
　　赞莉雅站起身来。高大的女战神有一瞬间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凝视回过头来的胜戴。半晌她才说：“这个世界有一条裂缝。沿着我的神殿一直往下走，就能见到深渊。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见到深渊也没什么问题，我就只是……想让你去看看。”
　　胸口挂着什么让她硌的的胸口有点痛。赞莉雅不自觉拉了拉衣领，等胜戴回应她。

　　胜戴耐心听完，才说：“于是您想要带我去？”
　　“可以这么说。”赞莉雅等着她问理由。但是胜戴什么也没问，只是说：“我想洗澡，这里可以洗澡吗？”
　　“啊……啊。从那边推开门进去就是。”赞莉雅猛然回神，指了方向给胜戴。胜戴乖巧点头，推门进去洗澡了。赞莉雅看她进了门，才从胸口取下一条银链。这条银链连着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它的形状是花苞形的，在昏暗的室内发出微妙的亮光。

　　爱情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