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26、（快结婚）

　　出于一种愤怒与羞辱的感触，赞莉雅扇了他一巴掌。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父神被她扇得一踉跄，而她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用她自己都觉得尖锐的声音说：“你有当过我是家人吗？！”
　　父神还没动作，金星连忙拉住她：“你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而我，迟早有一天会亲手弑父……”她威胁一般转过头和金星说，随后又转过来说，“你只满足在经营小小庭院上，而我不！我会取代你，而不是由梭拉……”
　　她伸手丢开父神。即使出现这样的事态，父神也只是冷静地——甚至怪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复说：“你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我的女儿。”
　　她只冷笑一声，随后大步离开。闹得不欢而散，金星连忙跟上她，一直跟到出了大门，赞莉雅才回头说：“何必跟着我？我又不是记恨你……”

　　她想起胜戴，顿时轻轻合了眼，转头看向远方。不记恨实在有点难，她正在慢慢学习。
　　但金星确实不太一样。没有感性的人不可能创作出爱与美，金星是特别的……她是恶魔给予的感性的刺激。赞莉雅甚至怀疑过她就是以父神内心的感性所捏造出来的女性，是一个男性的期待佳品，当然是在今天这事情发生之后。
　　金星轻轻歪头，金色的卷发像流动的阳光似的跳跃着。胜戴则和她不一样，青涩的，未熟的，她想要伸手护住那些细微的绒毛，在它被洗干净呈上桌之前。

　　金星说：“我来当然不是谈这件事的，亲爱的。”
　　她转进一边的花园，轻轻哼了一声，让金星说下去。花园灿烂盛放无数种鲜艳花朵，无视季节约束。白色的栏杆修建的整整齐齐，远处有花藤蔓爬上组成树篱。脚边百日菊烂漫多色，金星弯下腰来摘花，她等了好一会，才说：“我可没时间等你做些无聊的事情。”
　　“趁现在花仍能绽放，多看看这些花儿吧，我的宝剑，我的骏马。”金星说，“您看，这花儿多衬您的眼睛……”

　　她稍微踮脚，就把粉色的百日菊插在赞莉雅的耳边。这花颜色太娇弱，花的意象也非常柔美，她立刻意识到金星的意思。赞莉雅任由她如此靠近自己，无动于衷说：“不，粉色不适合我。”
　　金星轻笑说：“您可摘下来了呢。”
　　她长吁一口气，想声称这世界上可不仅有粉色的花，还有黑色的花——算了，这话说出来完全是自取其辱，很有可能金星会得寸进尺。

　　毕竟她实在不算是能够被人联想为能被颉取的花朵的女人。赞莉雅低头看她，说：“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件事？”
　　“我为何要告诉您？”金星说，“您无需知道……那时我的想法和父神一样。”
　　赞莉雅想要抓住她，她就像微风一般娇滴滴地转了一圈，绕到另一边去了。赞莉雅转过身来说：“难道你就没有那种冲动吗？恶魔一样的，那种混沌的……破坏性的，罪恶的事情。你不想要破坏什么吗？”

　　“花的美丽有时候是在被摘下来的时候，悲剧也是美的，因为无法的保存的一瞬间才值得品味。而爱则不一样……但这可不代表我喜欢毁灭爱嘛。我的可爱的牝马，您身上有很香的味道哦。”
　　她仔细品味这句话，没注意到后面那句话。
　　赞莉雅深知混沌与疯狂的存在是如何影响她的思考的，它们本身就属于恶魔，是那恶魔玩笑一般取出来的神格——用于验证父神的恶的实验。显然实验失败了，因为这两颗神格不久就变回了晶体的样子。但她可不介意有什么问题，而且她觉得把事物机械按照善恶分类本身就很傻。
　　但显然恶魔有一些别的思考，比如说……感性的爱。有可能导致毁灭的爱。

　　她说：“你认为恶魔又如何？”
　　金星俏皮的眨眨眼，她看起来有种难以让人抵抗的美，魔性——赞莉雅这么认为。爱神这么说：“可是呀，我的美人，您怎么会觉得恶魔如何呢？它们最终的目的是使人坠入深渊，即使比起混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赞莉雅闭嘴不说了。恶魔喜欢契约，是因为贪婪人类——一切具有契约能力的生物的灵魂。她的目光巡视神宫，神宫仍然安详和平，无数的珍肴被制作，无尽的丝绸被使用，它显然只是堆积美好罢了。

　　神宫不可能置身事外，就好像她也不能一样。
　　虽然说她上来一个月也还有分出神识观察人间，但是侵蚀是不可逆的。曾几何时她其实早就放弃抵抗，这天地不属于她，只属于父神。就放纵欲望也无所谓，但……

　　为什么会去找父神呢。为什么想要面对问题呢，真奇怪啊，胜戴……
　　女性就像被剪下的纸屑一样啊，赞莉雅想，但是我绝不会成为那样。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猝然发现自己的扣口已经被插上了一朵粉色的百日菊。金星仍站在那对她笑：“您喜欢胜戴。”
　　“怎么判断？”
　　“因为我就是爱之女神。”金星说。

　　她无言以对。远处魇影踩着花圃进来，蹄子都染成了彩色。金星只是朝魇影笑笑，魇影就受惊一般走过一边。它低下头说：“我已经送她回去了。”
　　“我知道。我们走吧……”赞莉雅说。她正准备骑上马，猝不及防听金星说：“难道您就不在意她喜不喜欢您吗？”
　　她其实真有点不喜欢金星用和胜戴一样的口吻称呼她，但不知为何，她却听了这句话。胜戴那个湿漉漉的吻像个印记似的，让她没法不在意。那孩子真的明白什么叫喜欢吗……？女战神阴沉着脸这么想。

　　她由此则发现自己确实对胜戴有种混合着保护欲的奇妙温存感。赞莉雅想要更多体会，但却不知道是好是坏，毕竟她从不算有什么牵挂，即使是菲比她也认为人终有一死。但……
　　她没说话的时间，金星已经走了过来，手里吊着小小的水晶瓶。那水晶瓶形状就像花苞似的，发出莹莹光芒，仿若晨星。金星用那对海蓝宝似的眼睛看她，声音非常诚恳，散发出甜蜜的芳香：“这是用全世界制作完人类仅剩下了的呀，小小的爱情制成的灵药。”
　　“你赐予过给凡人。”赞莉雅说，“它能使喝下去的人瞬间爱上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但招致了悲剧……”

　　“也许您会需要这个，比我更需要。”金星说。
　　她不做声。半晌，女战神才伸出手，手心向上，接住那烫得吓人的小玻璃瓶。它几乎烫伤了她，而她也才明悟起自己其实身体非常冷。
　　不知为何，她没有拒绝这瓶灵药。她将这细细的银链挂在脖子上，抬头一看，金星仍站在那里。但她的微笑总有种悲伤的意味，就好像透过那么一层薄雾在看些别的东西似的。赞莉雅顿了一下，说：“金星。”

　　金星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她混杂着少女和女人的气质，纤纤玉指轻轻按压心口。那当然不是因为赞莉雅。赞莉雅则俯下身，给了她一个预想之外的拥抱。
　　爱神惊了一下，随后缓和下来，轻轻回抱她。
　　“别这样安慰我呀。”金星用甜蜜的声音回答，“我可是爱的女神，要是爱上您了可怎么办？我可是会嫉妒小胜戴的哦。”

　　赞莉雅闷笑出声。她站直了腰，用好笑的语调说：“你要真想那么做，不会早就喝掉灵药然后看我了吗？”
　　爱神眼波流转，也轻笑出声：“哎呀，这么说来，是我亏了呀。您能不能再赔我一个吻呢？”
　　赞莉雅只给予她一个苦笑。随后她上马飞奔，离开花园。只留下金星站在花园中，低声说：“您也知道我当然给您有用意。但那非常重要……请相信我。那非常重要。”

　　赞莉雅自然没听见这句话。她不花一秒时间就已经闪电跑开，魇影则开始絮絮叨叨说：“虽然我认为我没有权利过问您的生活，但是主人，我真诚认为让处女神那样的人坐在背上实在太危险了！特别是她一个人……”
　　另一个头接着说：“您知道，她根本没有骑马经验！如果没您带着，她……她实在揪得我好疼！”
　　女战神本来准备听更多爆料，听见自己的爱马这么说，顿时气氛全无，她不禁哈哈笑出声。

　　魇影委屈极了：“您听我说呀！”
　　赞莉雅说：“我在听呀。而且我觉得你这建议挺实在，要不我还是把她绑在马上好了？”
　　她们说话的时间都到了胜戴的宫殿。现在还早，胜戴正坐在外面的摇椅上打毛衣……这些好像是上次打完被子剩下来的金色羊毛。她看起来还有点困，看见赞莉雅下来了，连忙跳下来迎接她。

　　胜戴笑的拘谨，拉开栅栏让她进来：“您回来了？”
　　她听见这称呼就本能不悦，低声说：“不是让你直呼我的名字吗？”
　　胜戴楞了一下，结结巴巴说：“赞莉雅……”

　　这名字被她念总有种安心的气氛。而且欺负胜戴也确实特别有趣，女战神低笑了一下，突然一时兴起，说：“我回来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事情，至少现在就让她逃避也好。赞莉雅无从苛责自己的这种想法，只是打量了一下胜戴。她回来显然把衣服换了，穿了自己的睡裙，这条小睡裙更合身，显得她腰身掐细。胜戴没多想，单纯地说：“嗯？欢迎您——你回来呀。我把床收拾好了！所以……”
　　她顿了顿，继续说：“就像是您回家似的，我真高兴。啊，这么说有点过分，毕竟我还是觉得您的房间更舒服。”

　　“那不是我的家。”赞莉雅察觉她话里的意味，迟来的脸红了一下，就说，“你就不觉得这像……妻子迎接丈夫回家吗？”
　　她说这话是为了调戏胜戴，也是为了报复小女神早上那么尽职罢了。胜戴炸了毛，面红耳赤地回头说：“您……真是的！我们可还没结婚呢！”
　　魇影听了这话都吓得跳起来，赞莉雅拔高八度，又羞又怒：“你……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