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25、just lost

　　处女神不禁回头看她。赞莉雅仍站在那里，肌肉紧绷如漂亮的野兽，她的双眼像石榴似的，被浅浅的阴影遮住。胜戴有那么一瞬间不太记得她没穿衣服，只是认真说：“这只是有感而发呀。”
　　“有感而发什么？”赞莉雅说。
　　她走到对方身边，度量和赞莉雅交涉的筹码。胜戴抬起头说：“您觉得这样不对吗？”

　　赞莉雅把东西放下，又站回原位：“也许。毕竟只要你对我展示这种温存的好意，我就更觉得我犯错了，但……这不是你的错。”
　　“犯错？”
　　“我伤害你。”

　　很奇怪的，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之前那种气氛，也许是因为已经发生过一次，她们俩都不想继续那种争吵的气氛。胜戴只能理解一点点，仅此一点。苦难无法通过目光延续其的生命，即使她再看赞莉雅也没用。
　　赞莉雅叹口气说：“就让我当个恶神也没办法吗？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她那对漂亮的，猩红色的眼睛，在浅浅的阴影下浮动着，并不闪光，像放在暗处涂了漆的木制扣子。赞莉雅是个恶神，她总没那个感觉，特别是在昨晚到今天这段时间，赞莉雅依靠着她，她想起对方在快乐欲念中的那个眼神，胜戴脸红了。

　　赞莉雅不知为何突然察觉到她在想什么，脸也红了：“你在想什么？”
　　“不……不是！”胜戴连忙为自己打掩护，“我，我的意思是，但是，我对您的观感又不影响您是谁！”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力，一时间赞莉雅甚至都产生动摇。胜戴说完这话顿觉委屈，手微微放了下去。她不太习惯地顺了一下辫子，低声说：“如果您觉得那件事是错的，为什么又要做呢？”

　　她抬起头来，下一秒却被赞莉雅轻轻捂住嘴。她的动作很轻，胜戴反应过来并不是让她闭嘴，于是乖乖不说话。赞莉雅没看她，远远看了一眼门口，才说：“……父神回来了。”
　　胜戴吓得抖了一下。她仍然本能害怕父神，而且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无论是关于契约赞莉雅没有多说，将她抱起来，魇影就等在窗口了。魇影说：“您现在就要走吗？还是……”
　　赞莉雅把胜戴举到马背上，对魇影叮嘱说：“送她回去。我有点事要和他谈。”

　　魇影眨了眨眼：“如您所愿，主人。”
　　胜戴当机立断打断魇影转身的步伐：“等一下！请，请稍等一下……”
　　赞莉雅本来要回头拿衣服的，听到她说，皱眉回头来看她：“怎么了？”

　　“我……我的衣服，麻烦给我。”胜戴说。赞莉雅低头捡起衣服，胜戴则趁机沿着魇影的脖子扒到窗边去。赞莉雅抬起头来，就被她湿漉漉的嘴唇凑近，女战神引以为傲的反应力没起什么作用，赞莉雅被她亲个正着。她在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胜戴亲了她一下，确定一般说：“我还是挺喜欢您的。至少，谢谢您……”
　　魇影实在看不下去，另一个头远远转开了。赞莉雅目瞪口呆，任由胜戴把衣服从她手里拿走都没回神，只这么看着她。魇影离远了，她还能听见胜戴和魇影咬耳朵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能听见魇影骂胜戴的声音。

　　赞莉雅捂住自己的脸。将微妙潮红盖下来，半晌战神才放下手来，低声说：“你这样要我怎么样去面对他？”
　　她当然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胜戴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一方面当然是她其实当时根本看不起胜戴，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
　　她换上长袍，穿上外套。鞭子察觉到她的意愿，乖乖盘上她的腰间。赞莉雅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往外走。她不算很有信心，也不知道见到父神要说什么，但她必须——
　　她必须得去见父神。

　　当然，在这之前她根本不想回神宫也是因为父神。毕竟她在离开之前和父神几乎撕破了脸皮，不过是单方面的，而且隐秘的。只有菲比和梭拉知道这件事。
　　她憎恨父亲，因为父亲根本不在乎她们。他给梭拉以太阳，给菲比以月亮，仅仅只是因为它们重要，而血缘关系是很好的束缚例子。幸好梭拉确实负责任，而菲比显然不怎么合他的心意。他想象中的月神应该像童话书那样，是位优雅而美丽的中性男子——只可惜他期待错了中性的意味。
　　而她，胜戴可能不知道，她曾差点成为大地女神……当然她反抗了。

　　她又走过那条长廊。刚刚才有人走过，灯仍然亮着。她走到那扇广阔的大门前，不待她做什么动作，门就打开了。这扇连巨人都觉得宽敞的门无声滑开，展露出内里几乎绝没有别的神看过的巨大造物。
　　父神褪去光之衣，正站在造物面前注视那面镜子。他褪去光就和常人无异，甚至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不过原来的神本身就是这样，不然子嗣也不可能是人类模样。他们是因为明悟了神的道路，得到了神的恩惠才成为神的，并非生来就是神的存在。
　　而她，也是通过父神才给予了神力。神格是一些方便的作弊品，并非通过这种道路而来。

　　她带着一种怪异的憎恨感注视父神。那些久远的东西一并涌起，她微妙察觉自己的软弱。
　　但和她不一样的是，父神并没有注意到她——甚至可以说他从未在意过别的东西。父神从来就是这样，他只注意他认为应该注意的东西。如果他对赞莉雅有诉求，那么他也会成为一个慈祥的父亲。
　　但那根本不是亲情，赞莉雅深知这一点。

　　她默不作声注视父神。他仍看着那面镜子——那面从深渊而来的镜子，它碎了一块，但仍映得出景象。那里面映出父神原来的脸，他的脸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副严肃而瘦削的脸。现在他甚至比赞莉雅还要矮一些。
　　错综复杂的管道与符文之间，有个熟人站在父神一边，她的目光落在了战神的身上。赞莉雅不怎么意外看见她，但金星显然很意外。她不顾还在看着那面镜子的父神，径直走了过来。
　　她仍然很美，一头金发盘成发髻，穿了一身艳红色的晚礼服。她说：“我以为我在做梦呢，在这见到你。”

　　“我也好久没有在这里见到你。”赞莉雅言简意赅说。
　　金星轻笑一声，又向前走一步。她的脸和胜戴很像，毕竟本身就是一个模板做的。赞莉雅因此有种在看成长为成熟女人的胜戴的微妙感。她转过头去，说：“他还在看这面镜子？”
　　“当然。”金星款款说，“你知道为什么。”

　　赞莉雅不回答她的后话，只是说：“我不认为这算是个好办法。而且……控制生育，人口能填补差距吗？我们只是在制作复制品……”
　　她的话音几乎湮灭在细微的齿轮作响声和钟表的滴答声中。父神没有转过头来，任由她们俩在后面继续这个话题。金星接着说：“但是——那些混沌的侵占速度越来越快了。即使是恶魔的途径也是一种选择方法……”
　　“我们早就研究过了！恶魔能够穿梭在次元之间，是因为它们的身体纯粹能量构成——对于我们来说，除非变成恶魔，或者舍弃□□形态转换为能量形态……”

　　她几乎用牙根的力量在说话：“否则绝不可能逃过混沌。你我都知道黄昏是不可避免的……”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金星说的了。父神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眼神仍然有一种理性的光辉，实在不像是狂热的狂信徒。非要说的话，他更像是真的在计算思考这个问题。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怎么仁慈（比起面对别的神，这声音实在冷漠得不值一提）的声音说：“但有人逃避了必死的命运。在这次元中，有自由穿梭的别的存在——并不是恶魔。”

　　“穿越者。有时候那种穿越不可控……”
　　“并不是。”父神温和打断她。他拉下幕布，将镜子盖住，然后转过身来。金星站在赞莉雅的身边，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声。父神只轻轻招手，就有书籍朝他飞来，欢喜地在他身边飞翔。父神轻轻翻阅记录说：“镜子映射出很多事情。有人在对抗混沌……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赞莉雅等着他说下去。他过了一会才说：“黄昏迟早会来，但我们永存的精神无法就此毁灭……它不能毁灭我们。”

　　“制造更多的神只不过是在满足你的私欲！”赞莉雅疾声说，“你在享受行使制造的权力，你享受作为神之上的神……我们根本不知道如此滥用力量会如何影响世界。更何况那力量是从恶魔手上换取的！”
　　“但它行之有效——在你不想当大地母神之后，我们创造了繁荣的神宫。”父神完全没有被激怒。他仍然用温和的，像是介绍一样的口吻说。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换了个语气说：“如果你想把那两颗神格给我的话……”
　　“你拿它们不过是想继续联系恶魔……”赞莉雅低声说。父神不应声，只说：“总不可能继续创造恶神……”

　　她感到一阵眩晕，多数是因为愤怒。
　　世界从混沌之中诞生，随着世界的老去，混沌自然会侵蚀世界。这个世界已经太老，太旧。而且比起神宫，人间则被侵蚀的更加严重。人类还未获得足以替代劳动力的科技就已经因为资源的匮乏和混沌的影响陷入战乱，这个世界未曾富足就陷入贫瘠，人民未曾吃饱就已经饥饿。
　　那些怪物出现的更加频繁，而战争也因此转为对资源的争夺。是她在人间抵御——尽管她不想否认父神确实更爱这个世界，但也不影响她对父神的愤怒。

　　她痛苦闭上眼睛：“你总是这样逃避……你认为事情总有最优解，甚至为了这个最优解，你可以只认为女性只为生育用的摇篮，而神明是抵御用的工事，但如果根本不存在最优解呢？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只需要完美！”
　　她不想又像上次那样吵架。但父神微微抬起头，表情十分理性。他冷静使书离开，然后才说：“不，我爱你们。就好像我爱你一样……但我已经失去感性了。”
　　“什么？”

　　父神向前走了一步。赞莉雅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父神也许做出了选择，总之他甚至稍微仰视赞莉雅——他的女儿，才说：“为了获得制作神格的力量，我早已把感□□给了恶魔。”
　　“……你……”女战神颤抖着说，“你疯了？”
　　“不，我当然没有。”父神说。他只稍微思考一刻，就说：“显然没有感情的干扰，我能更快的追索到最优解，我能获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好的结局。我爱你，我的女儿。但那是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