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19、Beast

　　“好久不见，芙洛拉。您这是急急忙忙地去哪啊？”
　　“哎，哎……贝芙女神，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要去……啊，我得赶紧去找猎神才行……”
　　芙洛拉实在没时间和人进行什么无聊的谈话，急急忙忙抱着花篮往前跑。虽然说是花卉的神灵，但大部分时候，她进行的只是花卉的育种和培育，花的开放和凋谢，都听从盖亚女神的安排。而它们应该在哪里，则听从一些宴会的安排。

　　她扎起一头金色长发，插了一只雏菊。说起来这只粉色雏菊明明更衬胜戴，但是她昨天一天都没见到胜戴！她她这么一想，总觉得不对，但是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身粉色的裙子剪裁是鱼尾款式，她走不快，小步快走朝围栏走去。兽神正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蹄子吧嗒吧嗒地敲，见她拿了花篮过来，急忙叫芙洛拉：“花神！您过来一下！”
　　“贝拉大人，您等一会吧！”芙洛拉急急忙忙往前走。贝拉·潘伸手从她的花篮里抓出一朵粉色的香水百合，笑嘻嘻地插在头上。芙洛拉这才不得不停下来，询问道：“好吧，好吧您有什么事吗？”

　　“一会儿呀，猎场要放野兽。我想要一些安神的花朵，佩戴在那头大象的头上。”兽神说，“它才刚刚生了新的小象，显然不是很想被当作靶子呢？您知道，每年我们都会培育不少用于食用……”
　　贝拉实在是太啰嗦了，弗洛拉只听了两句，立刻意识到这么讲下去肯定没完没了，立刻打断他：“ 到时候我会为您带过来的，但我现在真的要先去帮忙了……”
　　她匆匆忙忙跑开了，兽神唉声叹气了两声，将身上的花环摘下来。他踢踢踏踏走到兽栏里，巡视这些庞然巨物。它们中有鹿、兔子、熊——大象是新的引入品种。怪物是不允许进入神宫的，这里都是一些普通的动物。按照神宫的教条，它们本来就是地上的猎人打到猎物时贡献出来的部分所重现的动物。

　　它们有些会被吃掉，有些就像这样被用作猎物，还有些被养在庭院里。金星的金羊是给予了神力的存在，于是变得金光闪闪。兽神负责管理这一切——他走进围栏，查看这些动物的状态。这之中只有大象闷闷不乐，估计它们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大象实在是足够大，能够满足神们的观赏和攀比。
　　贝拉爱怜抚摸它的鼻子，大象也闷闷发出长鸣。刚出生的小象眨巴着纯洁无暇的眼神，依偎在母亲身边。但被猎杀和杀死本身就是这自然循环的一部分，贝拉抚摸它的头，指着小象说：“它会继承你的名字……它会是个好孩子。”
　　大象悲哀地盯着他看。他叹气说：“我会努力为它寻找一个喜欢它的神的，但是如果没有被收养，它就必须进入下一次的围猎。我很抱歉，但这就是规定。”

　　小象仍不懂事，用鼻子牵住母亲的长鼻。大象黑黢黢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贝拉无言以对，只是为它加了最后一口草料就离开了。他和猎神为了这次活动策划安排不少地方，连大象要从哪里出围栏，都专门调用了竞技场的一个门。这件事在昨天已经通知到了每一位神，请他们都避开这个门。
　　他没继续等芙洛拉，就开了侧门，带着一群小鹿往外走。这群小鹿多么年轻，它们仍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过了好一会，芙洛拉带着一篮子橘花赶了过来。她没看见兽神，于是就将这一篮子橘花想要挂在栏杆上。大象看见了，帮她用鼻子接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随后兴奋地扒在栏杆上，往里面看：“你是什么生物？那么大……那么……”花神没想起别的词，“鼻子那么长！”

　　小象喜欢橘花的味道，害羞地从母亲的背后跑出来，用鼻子取了一枝花。大象不可能和她交流，只能安静地看着小象。芙洛拉莽撞地伸手进去触摸小象，小象懵懂抬头，乖乖用鼻子卷她的手。
　　芙洛拉哈哈笑起来，一边揉小象的鼻子。
　　那边又传来了风铃声。
　　她只能收了裙子，一边伸手去触摸大象。大象有点用力的拉了拉她，她不明所以，看了它一眼，以为它是想和自己玩，于是说：“我还有事呢，一会来，好吗？”

　　说完她就跑开了。大象只是站在那里，它不会说话，自然不能学舌般地讲出收养这样的字眼。大象盯着她的背影看，旋即用鼻子吸住插栓。它灵巧的鼻子只一拨弄，插栓就被它拔开，掉落在地上。
　　但是大象没有打开门。它只是等待着，与小象一起。
　　芙洛拉已经跑开很远了。她往金星那里换了新的玫瑰，又去给男神们细心插上丁香和鸢尾，祝愿他们常胜（当然，常胜是祝愿而已），最后给女神们的酒水中加上薄荷，才香汗淋漓（当然，女神不会满身大汗）地坐在观众席上直扇风。

　　她又发现自己没有看见胜戴了。说起来，胜戴可不是这样的人。她要是这批女神里最活泼好动的，胜戴就是里面最乖宝宝的一个，懂事明理，声音也温柔动人，长的也很可爱……可惜就是没法嫁人。
　　她和谁都处的很好，特别是芙洛拉。她好想胜戴哦。她刺绣技术又好，给她把破掉的裙子上缝了一只蜜蜂，免去她被裁缝女神责骂。芙洛拉坐不住，她起来沿着场地走了一圈，走的满身大汗，仍然没看见胜戴。她心想着一会要去胜戴那边看看，一边找回位置，沿着小路往坐席走去。
　　今日是围猎表演日。竞技场的另一半总算打开，一大片森林赫然在目，被用作猎场准备。远远看去，还能看见兔子跳过，小鹿低头在喝水。

　　芙洛拉摘了一片荷叶，用它微微扇风。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夹缝里，能看见森林，也能看见最靠近的竞技场的那扇门。猎神正站在高塔上，猎鹰沿着森林打转，她几乎都能看见猎神身上黑色的羽毛披风上那闪亮亮的油脂。说起来好久没见鸟神……芙洛拉正这么想着，却听见大门吱嘎作响。
　　她低头一看，正好对上胜戴的脸。
　　就好像她说的那样，胜戴是个乖巧的孩子，她可能并不知道她说的乖巧的胜戴昨天还因为生气咬了那个恶神赞莉雅的下巴，之前逃了竞技场是因为去偷羊毛……算了，反正她和胜戴对视一眼，后知后觉想起来：胜戴昨天没来，根本不知道这个门不能走！

　　她连忙四处查看，可是猎神和兽神已经把这附近的阶梯全撤了。她大声喊出来：“胜——胜戴！”
　　胜戴没听见，猎神倒是听见了。他狐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芙洛拉，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小花神，你要找同伴的话，可不要吓着猎物哦？”
　　“不不不不是！”芙洛拉大为紧张，说话速度比他快上五倍，“胜戴，胜戴在下面啊！！！！”
　　“什么？可是昨天不应该通知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芙洛拉急得直跺脚，她往后一看，能看见通往兽栏的反向楼梯，一着急之下，她提起裙摆，在腰间挽起个结，急急忙忙沿着木制楼梯哐哐地跑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甚至一脚都没踏错，准确稳当的穿着那对高跟鞋跑了下去。
　　她下了楼才想起来，把高跟鞋脱了，沿着小路飞奔过去，来到兽栏面前。可是越靠近，随着心跳声一起共鸣的，是不安的震动声。
　　小石子在地上震动，芙洛拉愕然抬头，发现光照进的地方，一只动物也没有了。那阵不安的震动越来越大，一声摧枯拉朽式的干瘪的爆破声后，嘶鸣声传出来。那黑暗的兽穴隐隐传来野兽独有的腥臭，她不顾围栏的高度，使劲爬了上去，换来一身泥的滚落在地。

　　芙洛拉又害怕又想哭，一边横下心来安慰自己最可怕也没她那次擅自跑到恶神的地界可怕，一边光着脚往里面跑：“胜戴？胜戴——”
　　她穿过空无一物的兽栏，那些兽栏都已经被打开了，但她根本没注意到。芙洛拉一边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一边提心吊胆继续呼喊：“胜戴？你……你要听见了，赶紧往里走好吗？”
　　她嗫喏着说：“这么快动物都走了吗？那……那胜戴呢？”

　　回应她的只有几乎让她心脏停摆的嘶吼声。它来的太突然，芙洛拉大吃一惊，几乎僵在原地。那只恶兽面对她凶相毕露，在黑暗中，它的眼睛闪着琥珀色的光泽。
　　花神几乎噎了一大口冰水似的冻在原地。那野兽没看见她逃跑，狐疑地绕着她打望一圈，芙洛拉才回过神来——她被野兽盯上了！此情此景当然是先跑，可她根本没有和野兽对峙的经验，她回头就跑，野兽只觉得更兴奋，轻轻一跃，就跳到她身旁。
　　幸好她早就脱了高跟鞋，才躲过一劫，得以继续往前跑。她只有跑的想法，但显然围栏不这么想。芙洛拉想也知道，这时候再用力翻过围栏根本不可能，只能转过身来，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被关在一个两难境地。

　　手指根本无法动弹，呼吸也几乎被过度恐惧的脑子锁在喉咙里。
　　她怕得哭不出声了，根本没有力气想为什么，在那头黑色的野兽朝她扑来之前，她只是睁大了眼睛，体会大部分神根本不会有的——对死亡的恐惧。
　　——但野兽僵住了。

　　黑色的绳索比它还要快。那一鞭根本不是抽而是勒住它的脖颈，将它一瞬扯到围栏上——血几乎一瞬间溅开来，脑浆则像涂料一样流出来，它的脑壳整个撞扁了，糊在围栏上。它的牙则卡在缝隙里，血淋淋的，那些血几乎把芙洛拉整个涂满，她面色煞白，倒是形成了很怪异的对比。
　　她只是抬起头来。黑色的恶神皱着眉看她，眼睛几乎是用一大块血冰铸成。女战神恶声恶气说：“你疯了？跑进兽栏做什么？旁边不就是正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