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11、compact

　　与此同时，胜戴更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想这件事……而是因为自己的小羊玩偶不在身边。但是现在去敲门因为这件事要玩偶，肯定会被嘲笑，而且赞莉雅可能睡了。胜戴实在不愿因为这种事面对女战神的起床气，只能抱着被子在还算软乎的床上打滚。
　　她的意识在温暖的海洋中漂浮，不知为何，赞莉雅的态度给她以虚假又暧昧的安心感。她借着光芒看了看手，那条金色的丝带随着意愿而闪烁，古尼文一连串的亮起来。契约闪闪发光，而契约是一切生物都无法违背的基础，连神明也不能违背。
　　赞莉雅答应她会在宴会期间的每个黄昏都和她在一个房间，绝不会有差。而在胜戴看来，几个条件真是毫无所谓，除了最后那一条让她有点心怀忐忑之外。发病？到底是怎么样的病呢……

　　不由自己地，她想起那张脸上充满痛苦神色的眉眼，于是闪电一般联想到那个晚上赞莉雅把她捆住□□的事情。那样痛苦的表情……到底为何呢？难道是她做错了——胜戴猛然翻了个身，劝告自己不应该给自己压力——毕竟那件事她无可奈何，只能隐忍。
　　但想起代表不应该被忘记……她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内心仍存对善良和正义的信任，而它们都告诉胜戴这件事并不应该被遗忘或掩埋。
　　换个方式说，胜戴转了个身，认真想：但她应该好好休息。人生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而痛苦下去，彻夜难眠也只不过是浪费精神，她只需记着，认为不公就够了……嗯……这条被子用旧了，有股香香的味道……

　　她还是睡着了，在黄昏刚过一半的时候。神明无需深眠，但休息总是件好事。
　　胜戴醒在一个非常妙的时刻。她拉开窗帘，睡眼惺忪一看，正好黄昏结束，太阳神的神力贯通天空，留下橙红色火焰似的痕迹。云朵被撒上粉末染色，天空变得鲜艳夺目。她爬起来，差点摔一跤，摸着打开门——赞莉雅已经站在门前，伸手拉开门把手。
　　对方仪容整齐，双眼丝毫没有倦意，仍然如磨利的刀锋一般闪闪发光，而她拖鞋丢了一只，头发乱糟糟，睡衣吊带还滑了下去，实在对比鲜明。被赞莉雅不算友好的看了一圈，胜戴才意识到这点，局促不安搓手：“您……您要出去了吗？”

　　赞莉雅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头离开。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门却应的很轻，门锁缓缓合上。胜戴仍没反应过来，眼角看到自己原来房间门还开着，赶紧快步走进房间。
　　意外的是，房客将这房间保持的不错。床褥铺得整齐，其他东西也没有弄乱的样子，胜戴犹豫一下，还是爬上床偷偷把小羊抱枕抱过来，连忙跑回杂物间。
　　她思考一下，偷偷把小羊塞进被子，才安心起身洗漱。这几天她都不打算去参加宴会，先稍微恢复一下精神和自家的院子更好。胜戴把一头杏粉色头发扎成辫子，换了一身米色衬裙带围裙，袖子拉高，才走进她的院子。

　　神明都会被分配土地用作封地，在这一块领域，主人都拥有着塑形能力。只是胜戴很少这么做罢了。她走进院子，正思考如何修整地貌，还有建个洗澡间，突然瞅见梦魇站在自己院子里，四眼紧闭。她听说过马是站着睡，实在不想惊扰恶马，就蹑手蹑脚打算从廊桥经过。
　　谁知她只是刚靠近一点，魇影就睁开眼睛，以主人同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两个头分别偏着看了看她，魇影才说：“为何主人要和你签订契约？”
　　它这话肯定是在自言自语。胜戴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她顿了一下，稍微偏头说：“您需要吃点什么吗？”

　　马什么也不说，只用猩红色的眼睛盯着她。她犹豫一下，还是走到一边，从井里打出一桶清水，舀进水槽。后面的花园还算保留完整，她扯掉一些枯萎的花苗，清理一些杂草，把花浇了。神宫的花园因为大地女神的滋润，花卉常年开放，姹紫嫣红，相当美丽。胜戴相当中意花卉，忙碌一阵，心情也变好了。
　　她哼着小曲往另一边走，一边考虑塑造流水从屋中穿过的摆设。胜戴转头一看，魇影仍盯着她看，顿时毛骨悚然，夹着背快速地跑开了。
　　魇影仍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重复：“您为什么要和这样的神明签订契约呢……”

　　胜戴塑造完房间，又修复完之前一直没有修复的花圃（没错，就是那时候魇影冲进来弄的），才开始计划修缮一下领地。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块地方，如今心情大为不同，顿时将房间扩张，窗户拉至落地。她把树枝盘上木桌，制造新床，回头看见连廊，这地方实在太有回忆，她不想看。但她其实一开始非常喜欢这条满是紫藤花的连廊……
　　不。它没有错。胜戴略微一思考，就把湖水引过来，沿着花圃围了一圈。她原本这边都没有什么大树，这次一片片森林耸立而起，将小屋包围起来。但河流还是引了出来，弯弯曲曲，流下到大地母神的领域。

　　一阵轻薄的雾气从林间升起，她轻轻擦了一把汗，注视自己的领地。现在这看起来大不一样，如果说原来是原野小屋，现在就是林间幽居，显得神秘不少。她正准备好好洗个澡——就有鸽子晕头转向从树林中飞下来，掉在鸟类洗澡盆上。
　　胜戴大吃一惊，连忙把鸽子接起来。她俯身一看，鸽子便咕咕叫：“胜戴，女神胜戴，为何要滋长森林？”
　　她连忙抓起一把玉米喂养肥的圆润的鸽子，一边单纯又不带心思的说：“这些风景我看惯了，想换一换。树林太麻烦您了吗？”

　　鸽子伸长脑袋，鸽子在她手中踱步。胜戴不得不用双手承托它的重量，以免鸽子掉下去。这时梦魇却像林间幽灵一般出现，盯着鸽子看——鸽子大为惊恐，声音都打颤：“魇影！天啊！魇影！”
　　要不是鸽子这么惊恐，胜戴都忘了梦魇是恶神的座驾，而且是不应该出现在善神地面上的。她回头一看魇影，黑色的母马没什么表情，只从鼻子喷气。她连忙夹了肥硕的鸽子跑到前门，才气喘吁吁说：“您怎么认识她？”
　　鸽子吓得一连串打嗝，几乎一阵都没说出话来。它用黑得像珍珠一般的眼珠盯着她，才说：“胜戴，女神胜戴，你要知道，那位恶神，有多有名！”

　　她知道。胜戴报以无奈的笑容：父神的独女，三神之一，唯一的三神中的恶神……在认识之前她就曾听过赞莉雅的恶名。但真实接触后，总会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胜戴叹了口气，用食指抚摸鸽子脖子后飘起来的乱羽。她温声安慰鸽子：“我们还是聊聊信息吧。亲爱的。有什么事让您过来了？”
　　鸽子不安地咕咕：“胜戴，女神胜戴。竞技就快要开始了，在今日白昼，母神让你去参加，她说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理应为战士们打气。”

　　胜戴长叹一气，有点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还没做完事情呢……持续几天呢？”
　　“这可说不定，女神。”鸽子从脚上拆下来一条纸条，递给胜戴。胜戴又给它吃了两颗玉米粒，鸽子才恋恋不舍地起飞，绕着她头飞了一圈，说：“至少得有人打赢才行，女神。”
　　它飞走了，胜戴于是把纸条展开看。这条纸条十分精致，甫一打开就像指南针一般伸向远方，这是一条指引用信息，用途就是用于指引具体位置。她把纸条卷在手指上，唉声叹气走回屋里。

　　她不是很想去，但既然母神都这么说了，她最好还是到场为好。胜戴进了里屋，找了一套鹅黄色的高领礼裙，从大腿开叉处有一朵朵金盏花刺绣随之而下，搭上一件粉色披肩足以形成颜色融洽效果。她匆匆出门，弯下腰去摘一朵夕阳一般的木槿花，正要别在头上，却发现魇影站在门口看她。
　　它只看她一眼，就打了个响鼻，轻快踏步出了门。胜戴内心疑惑，不知这匹马到底要做什么——毕竟魇影可不是和她签订契约的对象。但她不是很有时间在乎这个，只能急急忙忙跑出去，才在没多久之后来到场地。
　　这地方她还从未来过，如今还是第一次见。那横贯天际的白色穹顶，以及漂亮的白色玉石地板实在是延展的太过遥远，几乎让她都看不见边际。但这里仍然有位数不少的神明，全都围着中间下陷的场地观看比赛。胜戴没有遇见熟人，有点拘谨不安，实在不愿意被人注目。

　　但像她这样处处透露柔弱气息的女神实在太可口，况且又是落单状态，不过一会就有人对她蠢蠢欲动。胜戴仍不知道，将粉色羊绒披肩展开来护住雪白胳膊，就四处寻找同伴。她谁也没看见，一转过头，倒是看见一位男神大咧咧站在她面前。胜戴被他一惊，雪白小手不由得紧拉披肩，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她不由自主缩了一步，又态度强硬起来，拖后一步。
　　这位男神十分纳闷，长腿一跨，又站在胜戴面前：“我有很凶吗？”
　　胜戴这时才抬头看他。这位男神有一头鲜艳的橙红色卷发，脸也长的相当不羁（相应来说并不算俊美），一对橙色眼睛带有十足的温度，但他仍算礼貌，也不算冒犯。

　　她暗想自己肯定是被赞莉雅吓怕了，正要开口，眼神就不由自主往旁一落，正好撞进一对鲜红眼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