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成为怪物》故人行知

162、第四章，我和你都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5）

　　周末的时候我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去班主任家里替他分类着例题，他抱臂对我说：“我昨天见了一下那个徐辉的妈妈。”
　　“怎么样？”
　　“有种夜叉的感觉，真的，我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这种感觉，按照你说的我和她聊了一下关于他儿子的未来，结果她就变得很尖锐，说是儿子一点都不听话，还请我多帮帮忙。”穆老师无奈的摇头：“最好玩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她好像好胜心很重，说一不二，而且她喝茶一定要比我多一点，而且要比我快，我喝水她就喝水，连喝水都不能输。”穆老师一脸无语的吐槽：“你是不知道啊，那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哦……那徐辉的好胜心就是遗传他母亲了？”
　　“徐辉比较正常，他基本是跟自己较劲，但是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他妈妈就是属于和别人过不去的那种。”
　　我把手里最后一张试卷整理出来，贴上标签：“一会儿可能还要麻烦您做恶人。”
　　“你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同情的意味都没有。”
　　“我觉得……您一定能处理好的。”
　　他伸手就拧我的耳朵，哎……现在的人真是难伺候，我按照他说的稍微任性一点，他居然就揍我，这世道真是可怕。

　　提前做完事情，班主任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叫我安稳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看他是怎么用大人的态度处理事情的。我往水里丢了个橙子味的泡腾片，然后他觉得新奇也拿走一颗过去玩。这种会玩泡腾片的大人，真是少见。
　　因为没事，他就拉着我闲聊。
　　“你一会儿去哪啊。”
　　“去我爸那帮他带学生上课。”
　　“柳予安把学生交给你带？”
　　我吹着水上的热气道：“我暑假就帮他带学生了，那个时候阿娘不是怀孩子嘛，他整天都被阿娘牵动着心，神经病一样，搞得一大家子神经衰弱，他自己也受不了就分了三个孩子给我。”
　　“三个？”
　　“嗯，现在他自己能带了，我这里就留了一个，周末晚上他要陪阿娘过二人世界。而且天骐自己说要让我带，所以我爸就很高兴的把人推给我了。”
　　“好带吗？”
　　“挺好带的，很乖，而且回课都很规整，蛮有天赋的。”教育过郑雨扬之后我就对这些孩子颇为有耐心，果然人还是要对比的。
　　“你以后想干什么？拉小提琴？还是去画画？”
　　“没想好，但是我想多学点东西，毕竟我这么聪明，还是趁着年少多懂点知识比较好，小提琴和画画肯定是要继续下去，但是……我还小，没必要这么早就做决定。”
　　穆老师很欣慰的看着我：“你这个想法就很好，确实要趁着年少多学点东西，老师支持你。举双手赞成。”
　　我低下头接着吹杯子上的热气，好吧，我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对我这么亲近，或者说对我这么耐心。穆老师笑了：“别说，你这个孩子脸皮是真的不厚。没说两句就不好意思了。”
　　“……”
　　楼下的呼叫器响了，穆老师过去了，来的人不是徐辉一家，而是肖谷和他老爸。

　　哎呀，我要不要躲躲？要是让肖谷爸爸看到我，说不定会再次误会什么，最近肖谷破罐破摔导致某而计划出现错漏，算了，二皮脸这种人格不是我能对付的。而且，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做这些好像也不是为了让他怎么样？
　　哎？难不成我这是在和肖谷开玩笑吗？我是不是觉得，和他开这种玩笑也没关系？
　　不对啊，我只是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而已。
　　嗯？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了呢？
　　算了，想不明白就算了，还是先把徐辉这件事办好吧。

　　肖谷确定了寒假过来补习，暂时先把另外一边的课程上完，免得金钱浪费，嘈杂之中我盯着穆老师的喜笑颜开的表情，其实这个家伙很高兴肖谷过来吧，毕竟这个二百五脑子挺灵光。比起这家里的某些家伙，肖谷真的是上品。
　　肖谷爸爸和穆老师坐在沙发两边聊着，肖谷对着那边正在补课的人挥挥手，然后挤过来：“娘子，你也在啊。”
　　“你不知道我在吗？”
　　他拿走我的茶杯，喝了一半：“我知道啊，这叫寒暄你知道吗？没常识”
　　“……”
　　“听说一会儿徐辉家里人也要过来啊。”
　　“嗯。”
　　“你过来看热闹的？”
　　“我过来办事的。”
　　肖谷戴着那条我给的围巾，你别说，这种比较明朗的颜色确实衬他，他是我见过的最适合灿烂两个字的家伙。回想起来灵隐都夸过他，说肖谷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间理想，和我们这些在泥坑里面长大的怪物，全然相反。
　　“看我干什么？”
　　我不该用这种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吗？那件事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肖谷只是个二百五而已，低下头有些难堪的开口：“抱歉，我不该和你还有你爸妈开那个玩笑。”
　　肖谷一脸怔楞，伸手在我眼前挥挥，全然见鬼的表情：“你又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
　　“不是，我是真心的和你道歉，我当时想，希望你能通过这件事离我远点，现在……嗯，好像是我把事情做的过分了。”我盯着那边慈爱爽朗的肖谷爸爸，颇为羡慕的叹气：“不该这么对你。对不起。”
　　其实我还有一点小妒忌，不对，是非常非常的羡慕肖谷有这样的爸爸和妈妈。

　　有笑声，他反手凑过来，习惯性的勾肩搭背“你既然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吧。”他很宽宏大量的开口，然后又一脸迷惑的问我：“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让我爸妈误会的？”
　　“我就问了你爸妈，你平常是不是很喜欢和人接触，类似于搂搂抱抱之类的。”
　　“哦，所以他们以为我对你动手动脚了是吧。”肖谷恍然大悟：“你这个说话说三分的本领，真是高强。”
　　“正好，说开了，你以后就不要黏着我了。”我拍拍他放在我身上的手：“这样我不习惯。”
　　“那你就习惯习惯。”少年的爽朗如同冬日最暖的阳光，凑的更近：“男孩子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而且我没生你的气，虽说你这事做的有点缺德，但是，我还挺高兴的。”
　　“嗯？高兴？”我一惊，稍稍和他拉开距离：“你不会真的……”
　　肖谷嬉笑着，接着耍无赖：“没有，虽然我不觉得恋爱一定要找女孩子，不过，我对你没有那个想法，当然也不排除将来有一天真的就有那个想法了，我可不敢断言未来。你看，我还这么年轻，不能对未来轻易许诺。”
　　“……”
　　“喂，娘子，我发现爸妈真的很爱很爱我。”肖谷炫耀一样的靠着我说：“你看，他们尊重我的想法，哪怕他们误会我喜欢一个男孩子，他们还是希望我能争取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还说你这样的要是放任乱跑，说不准就被别人追跑了。所以啊，我一边气你，一边又觉得自己很幸福。”肖谷卡住我的脖子道：“而且啊，除了易灵隐，我就没看你跟谁开过玩笑。你敢跟我开这种玩笑……嗯，我觉得，我可以再等等你。”
　　“等我？”
　　“我想要那种一辈子的朋友，怎么吵架，怎么开玩笑都不会淡了关系的朋友。”肖谷把愿望告知，他说：“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
　　“你刚刚还说不断言未来。”
　　肖谷嘴角抽了抽：“你顺着我一点能死吗？娘子，你真是白长了这样一张脸。”

　　其实肖谷和昊然哥哥是不一样的，昊然哥哥暗藏尖锐，得不到的东西会因为一时意气而毁灭，但是肖谷不会，他即使再意气用事，也会守住分寸，他比昊然哥哥洒脱。

　　“可能会有点久。”捏着衣角，我想起很多事情，也记起很多的人。
　　“嗯？”
　　“七八年，也行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肖谷，自从认识，说上话，他一直都很坦诚，明明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依旧肯说这些话，他以诚相待，捧着真心来做朋友，可我不想和他靠的太近，他这样的人不是我能接近的，总觉得如果真的和他做了朋友，我一旦做错事情就罪大恶极，还是算了吧，没必要和他太亲近，我说：“我缺少很多东西，像是你说的常识，还有对待身边的正常态度，那些东西要找回来很难，谁知道要找多久，而且，你……”
　　“你觉得一辈子和七八年哪一个比较长？”肖谷是高贵又自信的，他缠着我一年多，也是因为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自小顺风顺水，是被父母的爱包裹长大的，所以，他和我不同，我们两个是截然相反的存在，他说：“我想要的不是七八年的朋友，是一辈子的朋友。”
　　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我也可以拥有朋友吗？现在不行的话，以后会可能吗？那就肖谷吧，反正也只有他：“我会去找你。”
　　“什么意思？”肖谷迷茫的看过来。
　　“我有想去的地方，想把某些东西找回来，然后……我一定会回来，那个时候你觉得可以的话，能教我怎么做你的‘朋友’吗？”
　　肖谷眼底有惊喜漾过，如骄阳万丈，人间璀璨：“成交。”

　　师父，我有进步了吗？我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可是很多人都和我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所以我就按照心里想的去做了……
　　因为，我一点点，有一点点高兴。

　　那家伙和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对了，差点忘了这二百五给点阳光就灿烂，肖谷恶作剧般的笑着说：“哎，其实娘子你一点都不厉害，顺的就像只兔子，我要是真的做了你的朋友，你估计天天都要被我欺负。”
　　“……”
　　他心情很爽朗的笑开：“开个玩笑，你要快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不行，我还是不等你了，你要去哪啊，咱们一块吧。”
　　不行，我还是要找个办法治治他，不然总是被压一头，心气不顺。

　　推搡着他缠着的手，肖谷爸爸时不时撇过视线，弄得我很尴尬，我们打闹的功夫，徐辉的妈妈带着徐辉过来。埋头在卷子里的郑万航和郑锡涛也顺势抬头，我盯着三方会谈的场面，停止了和肖谷的争斗，眼前，大戏开幕。
　　客厅里穆老师很有排面的端正了姿态，他说：“今天喊两位过来是为了了解孩子的自主性和学习能力，我们这里补课的孩子如果没有自主性我教起来也会觉得很麻烦。”

　　“徐辉的自主性不用说，老师您看他成绩就知道。但是过来了，还是需要老师您多帮着提点。”说完徐辉妈妈冷笑着，然后十分不雅的用余光偷撇着肖谷父亲，肖爸与老师对视上，稍等了一会儿才风度翩翩道：“肖谷的自主性我不太了解，但是他有自己的学习方式，他交付给我的成绩，也很让我们满意，所以，我比较相信他能自己处理好学习上的问题，老师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主动回来和我们商量的。”
　　“嗯。”穆老师的身体明显向肖谷爸爸的方向偏了一偏，似是非常满意肖谷父亲的回答和教育方式：“孩子的规划能力，两位有什么了解吗？”
　　“规划能力？”徐辉妈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像是想起些什么，语调尖锐莫名：“小孩子家家要什么规划能力。能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不就行了吗？”
　　穆老师没有说话，只是捏着茶杯浅笑，我盯着坐在一旁毫无表情的徐辉，那孩子的手紧紧的攥着沙发，微微颤抖着。
　　“规划嘛。”肖谷爸爸浅笑着：“嗯，他自己比较有想法，可能从小跟着他哥哥一起有些电子方面有想法，也说过对法律有兴趣，不过到底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还是该把利弊和他分析清楚，让他自己去选择。”

　　截然不同的两种回答……
　　多好的爸爸啊。
　　多差劲的妈妈啊。
　　口袋里面有震动传来，电话，我拿出手机，嗯？是大师兄，肖谷看戏看的正精彩，我从他手下逃出来。走到角落接通电话，那边是我至今为止听到的大师兄最欢乐的声音，他欣喜雀跃的像是一只在花田飞舞的燕雀，心情如飞鸟：“小七啊，你二师姐给你生了个妹妹！”
　　喜色蔓延，如飞鸟过长空，暖意骄阳：“真的！”我声音变大，惊得肖谷都看过来，然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蹲下来纠正：“是侄女。”
　　“随便，随便，你看着什么时候过来，你二师姐说想让孩子多看看你，这样能长得漂亮。”
　　“师兄，二师姐现在没事吧。”
　　“没事，静然睡着了，你稍微迟点过来，现在过来也见不到她。”
　　“我回去熬个汤给你们送过去。”
　　“行了，挂了吧，我给嫣然他们打个电话。”
　　“好。”

　　重新回到座位上，准备接着看戏，肖谷再次黏上来，那边的剧场已经差不多结束，穆老师让徐辉留下来做一套测试题，徐辉的妈妈笑着对穆老师说了很多麻烦的话，然后离开。
　　穆老师给肖谷的爸爸添了一杯水又聊了几句，这才转头问我：“你刚刚怎么了？什么真的？”
　　“二师姐给我生了个侄女。”
　　“生了啊！那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穆老师也被喜色填满，笑着问我。
　　“那你们要过几天吧，等我大师姐缓缓。”我想着补充了一句：“你别抠啊，红包要厚一点。”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抠了！”
　　肖谷笑着问：“真的生了个女孩子？漂亮吗？”
　　“婴儿生下来都丑不拉几的，分不清楚漂亮还是不漂亮，要等着张开一点。”
　　“你怎么知道？”
　　“宸宸之前就是这样，现在过去了两个月样子已经出来了，特像我爸。每天都很吵，暴龙2.0聒噪程度还是升级版呢。”
　　“那我晚上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我一会儿要去我老爹那一趟，还要回去云斋拿东西。然后再去医院。”
　　“没事啊，反正我有空，咱们一块吧。”他搓着手一副好奇的模样：“我还没看过刚生下来的小宝宝。”
　　“……”
　　他怎么就是听不懂我拒绝的意思呢？我是不是该把话说的更清楚一点。
　　刚要开口那边肖爸就问肖谷：“那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我去看看小宝宝然后和他一起出去吃点。”
　　我看向肖爸，希望他能束缚一下肖谷，最后的希望啊，那位叔叔很大度的拍了大腿，顺带着挤破了我的希望：“身上有钱吗？爸爸给你转点，你带着雨歇去吃点好了。”
　　“谢谢叔叔，不用了，我有钱的。”
　　“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肖爸伸手把肖谷叫过去，父子两个笑呵呵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穆老师满意的给肖谷拿了两套卷子，叫他回去好好写。

　　我是视线落在那边正奋笔疾书的徐辉身上，他虽然墨着情绪，却也确定了剧情的走向，这边徐辉的事情已经大致解决，母子关系彻底破坏后就要考虑复合的戏码，看来要加新人物入场了。
　　走出班主任家，认命的带着肖谷去了我爸那，明显的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已经愉快的跑路了，炫耀着最近拍摄照片的柳爷爷很满意正在捧他场的肖谷，两个人莫名的一拍即合，随后天骐过来，一对一的教授，一个小时的课程很快就结束。眼瞧着还有一段时间就要放寒假，天骐的父亲和我谈了一下寒假上课的安排。
　　有些出于意料的是，他要聊的不是上课的事情，而是上课之外的事情，我有些愕然，就反问他：“天天都跟着我吗？”
　　“是，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公司太忙，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白天你能帮叔叔照看一下这个孩子。放他一个人在家叔叔不放心嘛，天骐又喜欢你，放寒假的话应该不影响你啊？”
　　“哦，那没什么问题，反正过年之前十几天我也没事情，他跟着我没什么问题，就是我在陶艺教室那边有个初级班要带，他跟着我过去，您没有问题吧。”
　　“这有什么的，正好也让他去玩玩那个陶艺，你给我个地址，我一会儿就带他去那个陶艺教室看看，那边是有课可以上的是吧。”
　　我低下头看着一直仰头小心观察我反应的天骐，无论大人怎么说，还是应该尊重孩子的想法：“你愿意去那个陶艺教室玩吗？”
　　他笑然：“哥哥你教我吗？”
　　“哥哥要教好多小朋友。天骐说不定还能在那里交到很多朋友。”
　　“那我要去看看。”
　　天骐爸爸再三言谢之后，开车把我和肖谷送至云斋附近，带着他们到陶艺教室门外，只有周爷爷还留在店里，分别前我从口袋里面摸出巧克力交给那个正一脸新奇摸着花瓶的孩子：“天骐，我先走了啊。”
　　“哥哥再见。”他和我道别。

　　大门被推开，肖谷熟门熟路的窜进屋子，云斋里没有人，这会儿估计都在医院呢，我打开煤气灶，开始收拾鱼汤：“肖谷，过来搭把手。”
　　肖谷乐呵呵的跟过来：“我帮忙的话，能分我一碗吗？”
　　“孕妇的汤你都抢？”
　　“其实我为了帮孕妇尝尝味道，娘子，我是正义的。”
　　“……”
　　熬汤的途中，我把给二师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院子的小木桌上，肖谷上前扒拉着东西，笑着问：“我天，你准备这么多？这什么啊？”
　　“孕妇可以用的东西啊。”
　　“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上次看你给毕老师也带了一堆东西。”
　　“网上什么没有啊。”
　　“娘子果然很贤惠。”
　　“你想打架是不是？”

　　给某个闲暇的人洗了个苹果，他坐小板凳上东张西望，无聊的凑到花圃附近盯着里面的金银花和紫藤，没话找话：“这花谁种的？”
　　“二师姐。”
　　转头又凑过来：“喂，娘子。今天我爸过去是你安排的吗？”
　　“穆老师安排的，我只是过去看戏。”
　　“我爸去是为了让徐辉看到家长的对比吗？”
　　“差不多吧。”
　　“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肖谷又坐回藤椅上，大口嚼着苹果，翘着椅子往后微微扬起：“让徐辉和他爸妈闹翻吗？”
　　“嗯，闹翻了，他爸妈才会知道徐辉不是他们可以拿捏的孩子。只是……到时候可能会麻烦郑锡涛吧。”
　　“啊？”
　　“郑锡涛拿了两个故事去换徐辉的心事，比起只拿了一个心事去换的李长城，他肯定会更相信郑锡涛。”
　　“哦。”肖谷恍然大悟：“就是说他会离家出走了？”
　　我没有说话，肖谷自己想着，然后道：“不对，不对他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离开拖自己后退的父母。等到周一穆老师把拒绝徐辉的事情告诉他爸妈，他们家肯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我爸的出现就是一根催化剂，让徐辉见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开明的父母，产生现实的对比！哇，穆老师这招够狠啊。”
　　“嗯。”
　　“不过，你的目的不是帮着易灵隐摆脱那个一直模仿她的宋妍之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动她？”
　　“不急啊。”
　　“你怎么想的？”
　　“我问你啊，如果徐辉遇上事情了需要安慰，你会去找谁？”
　　“海韵啊，那不是她女朋友吗？”
　　我给肖谷拿了一盒子开心果，他剥着那坚果：“或者郑锡涛他们吧。”
　　“如果海韵需要人商量，你觉得她会去找谁？”
　　“易灵隐吧。之前不是易灵隐帮的……我天！！！你打算让宋妍之主动出击来揽事请？”
　　“根据你知道的分析一下宋妍之这个人。”
　　肖谷捏着下巴细细想，然后放下开心果凑到我身边，熬鱼汤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师兄他们肯定都还没吃饭，多带一点饭菜过去，坐在院子里，我们两个面对面摘菜，说会儿话打发时间：“好好想想。”
　　“她在学易灵隐，那她肯定会去抢这件事，然后……易灵隐是个妖怪，谁看到她都乐呵呵的，连着咱们学校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她，真是难的，哦，你是说那个宋妍之也会学这一点？和女孩子们弄好关系？她肯定会无意识的找海韵打听事情？想帮人排忧解难？”

　　“嗯。周二要去郑锡涛他们班一趟，找海韵当面说明这件事。”
　　“是当着宋妍之的面说这件事吧。”
　　“你聪明了。”
　　盛了一碗火腿焖饭给他，肖谷很快乐的就着中午剩下的排骨汤给扫荡干净，肖谷真是……很好养啊，给什么吃什么，一点都不挑食。

　　穿过医院层层楼道，同他两手满满的入了病房，眼前不过数平米的屋子里满满当当，除了我们这边，二师姐家里的人也基本上都在，师父看到肖谷有些惊喜，然后问我：“你和他出去玩了？”
　　“没有，他说要过来看孩子，我就带他过来了。”
　　随后师父笑着喊了肖谷到身边说话，我把饭菜分给众人，最后走到二师姐身边，伸手握住了她微微抬起的手，她恢复了神志，迷茫的盯着我还抱着的纸袋问：“你这是什么啊。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大一个袋子？”
　　“给你的。”
　　“我？礼物？”
　　“是必需品！你之后要做月子嘛。这个是免洗的喷雾，头发不洗的话很难受，这个是专门孕妇用的，你喷上去就不用洗头了，像是过几天有朋友和亲戚来的时候才能漂亮的见人，然后这个是戴在头上的，可以防止那个麻药的后劲，还有这个是洗脸用的，这个是消妊娠纹的，还有身体乳，这个是……”
　　大师兄伸手按住我拿出来的东西，笑盈着一双眼睛，二十多年的寒然冰山融化了：“你过来卖的东西吗？准备这么多啊？还有什么吗？”
　　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壶：“鱼汤。”
　　屋子里面瞬间笑开，怎么了吗？我拿这些东西给阿娘的时候，她高兴的都快亲我了，你们怎么都笑？笑什么啊？难道二师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见人吗？
　　二师姐的妈妈看着有些严厉，此刻却笑意盈然：“谢谢你了啊，这么有心的关心你师姐。”
　　不认识的人和我说话，好奇怪的感觉，我要怎么回应她才比较有礼貌？“嗯，应该的。”有些尴尬啊，我还是看二师姐吧！
　　一声噗笑，昊然哥哥满目无语的凑过来：“你又不好意思了啊。小男孩脸皮怎么这么薄？”
　　“我没有……”
　　“没有个鬼！” 他一个冲动扑过来。

　　大师兄为了救我带着我们去看在外面保温箱里的孩子，小小的生命躺在透明的箱子里面，我回头时发现大师兄眼底带泪，这个孩子真的很了不起啊，所有人都因为她改变了冷漠，祝福的力量原来这么可怕。
　　“这个就是惜君啊。”肖谷笑着十分好奇的盯着那个新生的孩子：“好小啊，就这么一点大吗？”
　　“下个星期你们过来，你就能抱抱她了。”大师兄对肖谷说：“你抱过孩子吗？”
　　“这个还真没有。”阳光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
　　我盯着那个箱子里面的孩子，她的身边还有许多小宝宝，这么多的孩子啊。
　　无意识的……我听到产房里面护士闲聊的声音，她们在谈论一户家庭，说是从住院开始婆婆和媳妇就吵的不停，因为生下的是个女儿，婆家愈发的不满，昨天婆婆还对着刚生产的媳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两家闹着要离婚。我反射性的去看玻璃那头的孩童，也知道是哪一个孩子去了这样的家庭。
　　网上有很多关于讨论父母责任的讨论声，世上有很多家长还没有承受能力就生下孩子，多少不负责任的爸妈强硬的扮演着老子娘的角色，又有多少孩子悲伤的长大。肖谷这样幸运的孩子没有多少，放眼整个学校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多么渺小的概率。我见过太多同龄人被逼迫到极点，自我伤害，暗自流泪，伤怀怨恨，悲愤戾气。
　　或许龙生九子各有性情……
　　可是……
　　如果你已经生下我，请你对我负责任。
　　不要让我去怀疑自己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回神的时候大师兄正一脸焦虑的盯着我，我笑，说：“在祝福声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惜君，一定会拥有幸福又灿烂的人生。

　　因为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被他们赶着回家，肖谷领着我在外面吃了点东西，这才分道回家，空无一人的云斋很安静，师父他们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着，进门昊然哥哥大嗓门立刻嚎出声：“累死我了，咱们明天是不是该送礼过去啊，还是说等他们回来咱们再给啊。”
　　“当然是过去给了啊，孩子出生第二天给金饰不是应该的吗？”嫣然姐姐笑出声，对那边的梦然姐姐说：“我给孩子买了金玉牌，反正名字都是定好了，我早两个月就敲定了。师姐你呢？”
　　“我和老周一人一个买了镯子，反正都是团圆美满的意思，好兆头。”
　　“你买怎么和我说一声啊，好歹我凑个份子啊。”
　　“你自己想去吧。”

　　一阵喧闹之后，时间又停止了，他们各自回到屋子里面，我从床上爬起来在枕头底下摸出那块长命锁，稍稍一晃就是叮叮作响。
　　呼吸声如同水波在空寂的夜里蔓延着，我发现……就算我的监护权到我爸手里，我也没有任何的改变，我依旧会为了自己的出生感觉到难堪，我无法改变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

　　灵隐，你说我要选择什么样的一条路才能忘掉那些呢？我找到自己又需要多久，有很多人都说要等我，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回报他们？我来到这个世上真的好吗？
　　如同侵入死水深潭，一夜无眠，清晨鸟鸣出第一声，我才睡过去。

　　周二坐在周哥哥的车子上，他极其担心的问我：“你昨天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你去上学，你居然在屋子里面睡了一天？”
　　“我那天晚上没睡着。早上睡的。”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双休太累了，跑了太多的地方，二师姐又生了孩子，我一下激动！没缓过来。”
　　周哥哥被我的说法逗笑：“那我和你嫣然姐姐结婚的时候，你也要这样一下吗？”
　　“嗯……我不知道，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好了吧。”
　　“我听贾大夫说你找他要中药吃？”
　　我轻轻点头：“我那天不小心喝了一杯茶，没有因为苦就吐，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喝药。”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冷色白皮：“男人不能这样！”
　　“没事，我们小七这么好看，身体不好，也会被人理解的。”
　　“……”
　　我不想要这份理解啊。

　　目送周哥哥离开，我背着我重重壳往学校走，如同老头子一样爬上高高的台阶，推开班级大门，肖谷正和杨辰他们几个在位置上打闹，见我立刻扬声：“娘子！你昨天怎么了？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他忙慌的赶过来，小声讲：“跟你说啊，昨天徐辉和他爸妈闹翻了，大晚上的拖着行李箱就跑去郑锡涛家了，群里都聊爆了。”
　　“嗯，那咱们下课去……楼上一趟吧。”我放下书包趴在书桌上准备接着睡。
　　“你冬眠啊。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从前我能准确的判断出某些负面情绪来自我爸妈的或者郑家人的影响，可现在即使离开了，还是会被从前的事情影响到，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要想起关于他们的事情就浑身不对劲。
　　“你吃糖了吗？”肖谷化身小蝴蝶围着我拼命的转。

　　哦，对了……
　　摸口袋，发现不对劲，我没带糖……
　　我……
　　很久没有吃糖，自从换了监护人之后，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吃糖。
　　没有再依赖糖分活着……
　　这么说来，我是有进步的？只是我自己没发现？

　　“你没带糖吗？”
　　“嗯。”
　　“你要死啊！”
　　心情突然有一点回温，也就是说我不是心情不好导致血糖下降，而是因为血糖下降没办法支撑心情？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肖谷一副要掐死我的表情，忙急忙慌的从书包里面翻出几个奶糖：“快吃，快吃。”

　　课间操结束后众人纷纷回到班级，我缓缓爬起身，拿出放在书包里面的曲谱和保温壶，肖谷忙着和别人打闹，玩耍，本来想喊上他一起去，算了，还是不打扰他吧。
　　穆老师正在批改昨天的作业，我把请假条和熬好鸡丝汤放在他面前，他盯着那个保温壶半晌：“你给我个壶是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在骂我吧。”
　　这些人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摇头：“谢礼。”
　　“妈呀，你居然开窍了啊。”
　　“切。走了。”
　　“开窍之后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喂！不准无视我。我会伤心的！！”

　　转到去楼上找海韵，高三极其安静基本上所有人都低着头困睡，这还没见到海韵，郑锡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推了我一个趔趄，然后又伸手拉住：“你小子昨天又跑哪去了？”
　　“血糖太低没办法起来，我在家里休息。”面对怒火之中的郑锡涛还是装病比较合适，我不打算和他过多纠缠，他毫无怀疑的盯着我看了半天，极其不满的开口：“切，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你来干什么？”
　　“找海韵，乐谱给她。”
　　“我帮你给她，你回去歇着吧。”他伸手把东西夺走，转角处海韵走出来，一脸无语的盯着郑锡涛：“你能不能让人亲自和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转交？”
　　郑锡涛极度不满：“还能是天书不成。”
　　“回班歇着吧你。”
　　火龙虽然不满还是转身离开。
　　海韵浅笑指了一个稍微人少一点的地方，人少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风好大，我拉紧围巾，海韵问我：“灵隐说这件事你在负责？”
　　“嗯。”
　　“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支持他就行。”随口补充道：“你也不用太烦，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找朋友说说话也挺好，办法都是人商量出来的，你们女孩子肯定有女孩子的办法。”
　　海韵一脸纠结，随后迎风而叹：“他来找我告白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
　　“因为喜欢，有什么办法。”
　　我低下头，想着还是要让她明白，就算是我多管闲事吧：“恋爱和未来是两回事，你不要弄混了。”
　　海韵稍楞，看我的眼神变的亲切，然后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会努力维持的，不要小看女人的痴心。”

　　我拍着扶手往楼下走，疲乏的叹出一口气，还没走两步郑锡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我仰头去看，那只火龙忙不迭的冲过来：“肖谷说你忘记带糖了？！”
　　“嗯。”
　　“你一天到晚就作死。”他颇为粗暴的塞了一袋子糖到我手里：“拿着。”
　　低头就能闻到糖浆的气味，也不知道这个低品位的家伙从哪找来的奇怪的糖，他也没动，极其不满的抱臂：“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就目前而言，他其实对我还不错，要是郑锡涛不这么神经质的话，我和他能不能和平共处呢？抬头盯着那人吊着眉眼一副傲然若火龙的表情，嗯，应该不能。
　　“郑锡涛，你上次……是不是想向我证明，你是个好哥哥？”
　　“怎么？不行吗？不是你叫我去做的哥哥吗？”
　　“没有啊，我觉得你做的很好，是个很好的哥哥。”
　　“切，这还差不多，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别死在半路，到时候还是我的责任。”
　　我口袋里面还有两块橙子味的泡腾片，转角处，他要走的时候我拿给他：“你也补充一下维生素吧，谢谢你的糖。”
　　莫名的他什么火气都没有，只是拿走了我递过去的水溶片，伸手揉着我的头发，像是在惋惜，像是在悲伤，轻轻的摇头：“回班去吧。”
　　他在想什么呢？我不知道，郑锡涛的成长不在我的计算之内……

　　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徐辉这场戏也邻近剧终，就让他们一圈人去走剧情吧，我来把大结局的场面安排好。

　　平安夜是周五，一如往常的送东西到班主任那里，意外的是他面前坐着一个常服打扮的大学生，我把东西放下转头离开，离开的时候听到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开口：“若唯，感情的事情不能儿戏。”
　　若唯？
　　穆老师给错的那封信上的寄信人就是这个名字。哦？看来穆老师也有我不曾知道的辉煌过去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因为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解散后，海韵被宋妍之陪着坐在花圃前说话，我抱着体育老师塞给我的记录板和秒表，准备转道送回仓库。
　　外面实在太冷，寒风阵阵，出于生命安全的考虑我打算回班，刚走出仓库就被肖谷拖去篮球场，硬生生的坐在篮球场外看着他们打了一节课的篮球，肖谷把自己的衣服全都堆在我手里，放在膝盖上盖着我倒是不冷。
　　“明天我们去找你玩。”中场休息时，郑锡涛额边的汗还冒着热气，顺势搂着徐辉和李长城对我说：“你准备接驾吧。”
　　“找我？我明天要……”
　　“就是去你那个陶艺教室。”
　　“上次那个我做的很满意，这次我来做个新的送个我爸做新年礼物。”郑锡涛豪言壮志，然后郑万航毫不留情的戳穿：“那个也是雨歇帮你的，你忘了那个辟邪娃娃吗？我爸拿那个娃娃去了公司，说是要震慑住厂房里的小鬼。”
　　嚯，你爸还挺有创意的啊，物尽其用嘛？
　　“你们那寒假开门吗？”杨辰问我：“我打算带我表弟他们过去玩，反正寒假也没什么事情。”
　　我盯着他们一行人，有些不理解的开口：“你们这么常来，为什么不直接办卡呢？一次次的给钱多贵。”
　　“我们也就去过两次，办卡是不是太浪费了？”万航细数着。
　　“办卡也只能玩十次。也就你们玩两次的钱。”我叹气：“你们就没有人算个账吗？”
　　火龙十分不满我的态度，所以直接喷火：“就你聪明！就你理科好，就是你是年级第一。”
　　“是全省第一。”我再次纠正他，眼看着他要更甚一层楼我伸手把郑万航推到他怀里，让他们撞成一团，然后把衣服丢到肖谷脑袋上，赶在他们爆发之前逃之夭夭。

　　晚上熬了汤给师姐送去，又联系了天骐周末改在陶艺教室教课，我这才和大师兄换班回家休息。给师父送上一杯热茶，他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问我在学校里面的事情。我想了想把徐辉的事情全部告诉他，还把宋妍之模仿灵隐的事情全盘托出。
　　师父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又问我：“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觉得徐辉不该被父母愚蠢的念头祸害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宋妍之也不应该对灵隐产生这种依附性的心理，要让他们两个认识清楚自己是一个个体，拥有选择的权利。”
　　师父盯着我，如同看待受伤的麋鹿：“你想的没错，但是这么做是不是极端了一点？”
　　“怎么说呢……”我坐在稍矮的椅子上，师父坐在太师椅上，我趴在他的膝头昏昏欲睡，他微暖的手覆盖着我冰凉如水的头发，清浅的时光微微温柔着，如同坐在天水之乡，满船清梦与星河，闭上眼睛说：“这是现在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只有让徐辉的父母清楚自己的错误，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没有权利对徐辉的人生做出干涉，才有意义。”
　　并不是叹息，我发现师父是在引导我：“师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如果结果皆大欢喜自然是好，若是不是呢？若是徐辉真的和他的父母一刀两断了呢？”
　　“可是师父……”
　　“嗯。”
　　“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
　　师父露出温和的笑容似是是很满意我的回答，我接着说：“我只是让他们最直接的面对了问题，把他们隐藏或者不当一回事的细节牵扯出来，这些矛盾，是本身就存在的，如果……”
　　“我知道。”
　　“啊？”
　　“肖谷和我说，你很会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解决问题，他说他不喜欢你这样做事情。”
　　我低下头，他确实很不喜欢我这么做事情，师父的手按在我的耳边：“为师就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当着两个人的面把问题说开，让他们自己去选择，得到的结局，会像我家小七安排的那么好吗？肖谷说他不知道。”
　　“师父？”
　　“为了最终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过程卑劣一点也无所谓，为师不赞成这句话。”他靠近我：“但是，你的做法并不卑鄙，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所做的只是把选择送到那些人的手里，即使你按照推理提前知道了答案，不代表他们自己就一定会做这些事情。师父的意思，你明白吗？”
　　“您不觉得我做的不好？”
　　“无所谓好与不好，人生不过缘法，你给了他们选择，他们顺着自己的心性走完了剧本，怎么能怪你呢？”
　　我问：“可是，我不把选择送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不会那么快的产生冲突，这些冲突很有可能成为人生的转折点。”
　　“肖谷告诉我，基本上都是因为别人穷途末路了你才会出手，对嘛？”
　　“算是吧……也有不是的……。”
　　我趴在那里昏昏欲睡，好像船在摇摆，眼前是，山外青山，云里白云，师父声音点破幻境，堂前静默的水滴声拉回了我的想法，我听到师父说：“已经做的很好了，值得表扬。”

　　天空落下第一片雪的时候，师父的手离开了我的耳边，停留在我的眼前，摸着我的睫毛像是个幼稚的孩童，他说：“师父觉得啊，我们清然能来到师父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睁开眼睛，睫毛划过他的掌心，眼前是红了眼睛的老人家，往昔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从小到大他那么疼爱我，明明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明明我是个被人抛弃的野种，谁都不曾需要过我，谁都不曾希望我活下去，他说：“你大师兄说你那天看孩子的时候发呆了，怎么喊都不回神，师父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心里脑子里全都是空白，下意识的本能的问他：“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一件好事吗？”
　　“是。”他没有骗我，他看穿我的想法，所以来和我说这些：“对师父，对柳予安，对你几个师兄师姐，周老爷子，师父的那些朋友们，对很多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那些你曾经帮过的人，他们肯定都在想，能遇上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背上一疼，师父泄愤一样在背上拍了一巴掌：“以后，不准再想傻问题。明白吗？！”
　　点头。
　　以后，不会再去想。

　　师父抹掉我脸上的一行水痕，他笑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你小时候压断牙都不喊一声疼，都不掉一滴眼泪，我们别提多担心你了。哎呦，我们小七，哭鼻子都这么漂亮。”
　　在他膝头把眼泪擦掉，开始耍赖：“我没有。”
　　下一瞬，被人搂紧，檀香的气味是熟悉的亲近，快要被灼伤的炙热在手边蔓延，有些东西开始融化，化成水，化成溪流。

　　我以为我没有资格哭。因为除了出生不是我选的，其他的所有道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能责怪别人，也不可以觉得委屈。师父，其实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咱们好好活下去，活的精彩，活的高兴，这比什么都强，知道吗？”
　　“知道。”

　　我知道了，师父，我会很认真的尊重自己，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