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南漪小隐

4、壹 · 第四章

　　电梯在零慢慢停下。
　　零冽早已等在旁侧，见电梯下来，连忙上前搀扶还未缓过力来的零和。零冽是何许人物。商珷商璃是活在传言里的人；而穆修虽位列零冽之上，走的却不是传统的晋位路数，人们虽对他颇有畏惧，但也多少心存不满。部门内部按理本不再分层，但零冽近几年动作频繁，在零部一步步越来越有分量，以至于现在不少人已默认他为零部之首。四十来岁就能在S.V.零部集权的人……他的名字足够叫底下的人闻风丧胆。
　　只不过零冽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能够顺风顺水地得到现在的地位，除了自己的野心和能力，更多的还是因为商的默许。他虽没亲眼见过商珷本人，却和商璃打过一次交道。此前他几乎有过夺走S.V.的念头，但他自从第一次与商璃会面起就彻底见识了商的可怕，从此只好蛰伏。哪怕商珷要他屈于穆修之下，他也只能认小。
　　这也就是为什么，商璃一个密令召回，他零冽有再多的顾虑也只能横跨半个地球赶来。
　　零和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她使劲地掐着太阳穴，试图尽快恢复大脑状态。好不容易定下神，竟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搀着一个陌生人。她本能地推开零冽，警惕地和他隔开一定的安全距离。
　　“Easy...easy baby...”零冽摊开双手，试着向零和传达自己并无恶意。
　　大脑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零和迅速回忆起噩梦一般的经历，不由得浑身戒备。环顾四周，带着几分敌意询问道：“我在哪……”
　　“Sofa, please.”零冽朝空气发出指令，话音刚落，零和附近的地板自动升起，即刻变成了一套沙发的模样，连质感都是柔软的。他单手示意零和坐下，从大衣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酒壶，轻抛给她，自己也在她对面慢慢坐下。“你会需要一点酒精。首先…我们在S.V.的新基地内部，这里是零。”
　　零和身体未动，抓着酒壶的手却明显加重了力道。
　　见她瞬间加深了警戒，零冽顿了顿，用手指指了指上方，地位如他，都几乎不敢直接说出那个字眼。“你刚从上面下来，还记得？你在上面呆了七天六个小时零三十三分钟。”
　　“七天？”零和几乎是脱口而出。七天六个小时零三十三分钟，可她清醒的时间连零头都不到。
　　零冽的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这样正面和顶楼打交道的，你是第一个。我甚至不想问你经历了什么。”
　　零和严肃地清理着脑子里所有的画面，没有接话。那样诡秘的经历她不可能不记得。回想起来，真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可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地被带到顶层……他们到底对自己的脸做了什么……突然，零和猛地惊起。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遭受了什么，赶紧将金属酒壶的瓶壁对准自己的脸。酒壶只有手掌大小，镜像也并不清楚，但画面映入眼帘那一瞬间，她的心还是疯狂乱跳。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成的像就是自己。
　　那分明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她从未打过照面的陌生人！零和沉重地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瓶壁，反复摸着自己的脸颊。
　　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的每一桩事都让她心悸。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她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对背后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指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质问对面的人：“What the hell?”
　　但面对零和的愤怒，零冽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的本来也不多，这个当口更不适合多说。
　　“你究竟是谁。”
　　“零冽。”这位零部的老大毫无隐瞒，回答得简单干脆。
　　“零……冽？”零和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绷紧了神经。“怎么我区区五月小卒，还能惊动到你了？”
　　零冽眼看着这个女人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想起她七天前还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内心暗自唏嘘。但张口道：“River，从现在开始你将离开五月，越级成为零的一员。这是直接由商给出的指令。”他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盯着零和，传达完上面的意思，又话里有话地对她说：“你惊动的，哪里只是我。”

　　零和打开零冽的酒壶，一连喝下三口烈酒。
　　零冽接着说道：“三年前你在攀爬珠峰的过程中遭遇了雪崩，所幸雪崩地点海拔不高，被救下了，但你昏睡了三年。上头为什么要把你提上来，我不知情，大难不死又破格入零，恭喜。”
　　“雪崩……”零和只觉大脑一片混乱，仔细回忆一下，脑子里确实有雪崩的画面，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全然没有印象。
　　“这么说来，现在是2015年了。”
　　零冽点点头，道：“Welcome back, River.”

　　零冽开始直入正题，亲自传达指令。零和把头埋进手掌，大脑胀痛得厉害。明明清楚地记得在顶楼遭受了什么，但自己为什么在那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昏睡了三年……清醒后的唯一记得的就是在商发生的事情吗？她站起来走向窗边，锁着眉查看外面的环境。
　　不远处的广告牌上正贴着“中国梦”的字样，路两侧的绿化带上蒙着点灰尘，地面上车辆来来往往，牌照上大多是“浙A”、“浙B”。
　　她很想知道自己昏迷三年在哪里调养，但没向零冽开口。至于S.V.的其他内幕，零和深知，这不是以自己现有的能力可以窥探的了的。
　　或许她更应该担心的反倒是零冽交代的这个奇怪的任务。
　　竟然要让自己……上学……还居然是个高中……
　　零冽不表露什么态度，继续说：“这个班是尖子班，原则上只出不进，所以你过去刚开始会引起一点关注。”
　　零和顺势询问S.V.到底唱的哪出，零冽点燃雪茄，不紧不慢地吐出圆圆的一个环，丝毫没露出要多管闲事的迹象。
　　“River，你要知道，我只是个信差。”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后的眼神却像利剑一般打量着这个女人。
　　“这个学校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不感兴趣。商直接干涉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过问。”
　　零和不再斡旋。她大脑仍然晕涨，比起手头的任务，实在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从五月直接破格升到了零。零冽、商，这些遥远的人物一下子近在咫尺，对于一个五月的成员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既然是金字塔尖直接发出的指令，那别说是去学校，就是让她去刀山火海也只能遵命。
　　零和通宵调查了这个学校……可是结果并没她想得那么乐观。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有个学生叫高郑瑜，家里经济实力雄厚，按理说完全可以上更高端的学校，更值得关注的是，高郑瑜的父亲存在大量的信息空白，其中不乏蹊跷之处，且S.V.的库里竟然都没有他的照片。不过这也只是凭直觉留心到的一些疑点，这次任务，模糊得像一个玩笑。
　　但零和并不为此焦虑。毕竟是商做出的决策，既然这么安排，或许上头需要的就是自己一无所知。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心不在焉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因为班主任事先做了铺垫，零和一走进教室班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开始同学们只是出于好奇和友好，但当他们看到新同学的庐山真面目，几乎人人都被她素颜的美貌当场收服。女生们面露惊叹，男生们早就都把手拍红了，要不是班主任在场，班里估计得炸开锅。班主任亲切地为零和做介绍，代号不能当做名字，她阴差阳错重新叫回了林和。
　　在这帮高中生天真烂漫的注视下，她尴尬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林大美女好！我的名字叫程晓晨，叫我晨晨、阿晨都可以，欢迎你做我的同桌！”零和还没在位子上坐下，她的同桌就亲热地打起了招呼。这个姑娘皮肤有点偏黑，中等身材，顶着一蘑菇头，双眼边，眼睛也不小，可惜被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憨中带点甜，牙齿很整齐。据她后来自己说，是刚摘牙套没多久。
　　热情的晓晨开始为零和一一介绍班里其他46个同学。
　　“班长叫陈碧，是个非常直爽的女生，我们都叫碧碧，你以后熟了也这么叫就行。那个刷试卷的是我小老弟，未来的数学家！坐在我弟旁边的是曹栋梁，他太瘦了，我们都叫他曹公公哈哈哈哈。公公后面的徐文曼，人超级好的一姑娘，写的那是一手好字！我们平时经常一起吃饭，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呀。”
　　零和听了半天也插不上话，一时间感觉自己来到了新世界。
　　她看了眼桌上学校特意为她准备齐全的教材，随手拿起一本练习册迅速地翻阅了一下，又瞥了眼同桌桌上厚厚的书山，问道：“这是我接下来要做的吗？”
　　“也不用全做吧我觉得……我也不知道你之前基础怎么样，不过既然转来我们班，应该不差吧？我们班进度快，虽然现在才高二但基本上高中的东西都已经学完了，我建议你就刷刷重难点和考点这两本，别的就再说好了。”
　　零和不经心地把练习册放回去，打开书包。空空如也的包里面只有一张饭卡和一瓶水。就在她拧开瓶盖的这一会时间，越来越多的同学都过来和她打招呼，晓晨就热心地一一介绍她认识。她咽了口矿泉水，一时还有点没切换过来。
　　程晓晨又喋喋不休起来。
　　“我现在给你隆重介绍，高郑瑜大神，噔噔噔噔！”
　　“他是哪个？”这个班每个人的资料零和都事先接触过，但她还是明知故问。
　　“他不在，上竞赛辅导去了，这会儿估计在回教室的路上，走，咱们偶遇去。”

　　程晓晨把路线摸得透透的，说偶遇，就必能偶遇得到。
　　远处一群男生捧着竞赛资料哄闹着走在校园路上。零和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个子高出整整半个头的高郑瑜，不过没等她有什么动作，程晓晨已经三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
　　“阿郑！我鞋子好像进小石子了……借我扶一下好吗？”
　　“什么啊？哎哟你旁边找棵树不就好了，要是让我老婆看见了怎么办，快点快点……”高郑瑜说话很有特色，最经典的就是那句“什么啊”，后面两个字一连读，从他口里出来，那音总有点“嘛”的味道。当然这些都是程晓晨的发现，零和也是后来在晓晨对高郑瑜一连串的介绍中知道的这些无用信息。
　　高郑瑜前脚还在催促，后脚看到程晓晨边上的零和，脸上完全是一副被震撼住的表情。
　　零和勉强假笑了一下，这次的任务真可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