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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话 「给我一个谎言」 ...
满井伊都见睁大双眼,上下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她竭力地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感情,感觉到脸颊后咬肌的鼓起和牙肉的钝痛,牙齿互相挤压摩擦的不适,却无法松开。因为伊都见害怕一旦松开,她就要说出一些自己早晚会后悔的话。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们的死却不去阻止。”他露出惨淡的笑,那无可奈何的苦楚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让她觉得浑身冰冷,“我犹豫过很长时间,但还是想要那个愿意来陪我的小回文,只是这样。”
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们到达了原本可以不用那么早就到达的另一世界。
一瞬间,在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有过被怒火烧尽的时刻。
无穷无尽的野火爆炸般地燃烧升天,将蔚蓝的顶空变幻成地狱的入口。只要放仍这片盛大的火焰不断燃烧、放肆地燃烧,以所有的美好为燃料,将一切的好与不好都吞噬干净。
可是烧尽的原野剩下的只有荒芜,以及一片狼藉的世界。
那眨眼间的盛怒状态消散之后,温度骤降的脑海中开始了理性的思考。除了在舞台上之外,满井伊都见不喜欢被情绪所支配的感觉。她告诉自己,不管太宰说出的事实有多么令人憎恶,他都不是最应该去憎恶的人。
或许是他选择了会发生那场灾祸的世界,可真正计划了那场灾祸的犯人是另一些无可救药的狂信徒,和太宰毫无干系。就算她身处的世界中,亲朋因太宰这名特殊的存在而保有一线生机,在其他没有‘太宰’的世界里,该死去的人们还会死去。
要为他们的不幸离世负责的是那些狂信者邪教徒,而不是阴差阳错得知这一讯息的太宰。
伊都见心中的怒火与空白源于他们曾经亲密的关系,源自于他们两个明明是恋人,他却对她的双亲与挚友见死不救——无论如何,这份怒火都不应比她对狂信徒的恨更剧烈、更深入骨髓。
‘如果他只是一位随处可找的陌生过路人,老师还会怨怪他吗?’
翁长纯成在记忆中的反问如一股清澈的溪水,冲走她的躁动与戾气。
“……不是你的错。”
被狠狠伤害过的女性说道,艰难得像是背着千斤重的包袱,“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所以最后回答你一次。虽然有过责怪你、怨恨你的时刻,但是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他们的死和你无关。你并不是令他们死去的犯人,只不过没有选择去拯救。愿意去解救别人的人物拥有高尚的品格,这也意味着并非人人都能这样做,你仅仅是不去这么做的人群中的一个。怨恨你,其实就等于怨恨了所有由于种种原因未能伸出援手的人们……没有必要,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满井伊都见而言很不简单。
越是亲近的人所做出的不当行为,越是难以用平常心去考量。但也正是亲近之人,才会有不想因此而疏远关系的想法。两者都是极端,人类的情感却不会总是在极与极之上变换。
伊都见决心不再让双亲与桃果的死成为怨恨的理由,但也不可能再和他如往日一般相处。
言语具备着力量。
当她终于将这番话在太宰的面前道出时,伊都见便明白,她终归还是失去了曾经那么爱恋那么放不下的影子,同时也成功地脱下了那一道承载着许多纠葛与沉郁的枷锁。
心情说不上畅快,毕竟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甚至脱离被复杂的情绪蒙蔽双眼的状态后,满井伊都见才逐渐察觉到眼前男人藏在内心秘而不宣的某些思绪。那些似乎带着刺的言语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时时刻刻在恐惧的脆弱心灵。比她还要脆弱,比她知道的任何娇柔的存在都要脆弱。
他就是用这颗伪装得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脆弱的心灵,小心翼翼地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存活至今。
痛苦的时候、悲伤的时候,觉得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快要被孤独的浪潮吞没的时候,全都想办法挺了过来,然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知道小回文一定会这么说,你的宽容真是抵达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起来像哭的男人为伊都见的发言鼓掌,清脆的响声有节奏地回荡,“因为是这类性格的‘你’,所以才能毫无保留地接纳那样的‘我’吧。可是很遗憾,我并不想要得到你的理解。”
他又说起叫人听不懂的东西:“其实小回文你越恨我,我反而越高兴哦。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确定你不会把我忘记。不过这么想的话,小回文的举动倒阴差阳错地起到了惩罚我的作用,就好像命中注定要我狠狠地付出代价,是巧合吗?果然坏事做多了就会遭报应,有时候这种说来安慰自己的大道理倒还惊人地准确……”
男人对自身的定位与认知十分正确,并且清楚地明白他做的那些事全都足够称为恶行。但即便如此也要继续下去,不惜折磨自己。
身形憔悴的男人将脑袋靠在肩膀,一副劳累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嘴上却还没停。
“嗯对了,芥川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需要他和敦一起守护那本书,不会对他做什么。更何况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可是自愿来□□为我做事的哦,处刑不过是把他引来的假消息而已。不知道芥川亲自听银说‘不想和哥哥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真令人期待啊,感觉能排上在一切与我无关之前最期待的几件事之一……”
太宰说了很多很多话,可能比他们两个重新在一起之后说过的语句总和还要多。
满井伊都见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久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人。
她站在他面前,听着他的声音,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和她交谈。言语中的内容比起说给她听,更像是太宰在说给自己听。那些在别人面前无法吐露的心情,那些可能连自己都不甚了解的心情,借由伊都见的契机一下子抒发了出来。
伊都见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耐心,居然完完整整地把他的牢骚听了个遍。
□□的事情、书的事情、织田先生的事情、芥川和中岛敦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还有她和他的事情。
其中几乎大部分都是满井伊都见从未听说过的想法,多得让她震惊于太宰平时居然抱着这么多繁杂的念头,装成平静如水的样子,还将她和其他人全都骗过去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选择不去探寻的‘秘密’居然会有这么多。伊都见想梳理好那些惊人的讯息,却发觉讯息就像他的言语原原本本的那般,不但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还打了无数个轻易解不开的结。
比起不去拯救双亲和挚友的忿忿不平,满井伊都见现在反倒觉得他分明看到了许多的未来,可却还是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虚弱模样……该说‘可怜’,还是像乱步那样大叫一声‘真是个呆瓜’呢。
一般而言能够看到各种未来的能力持有者,不都应该为自己的野心做打算吗?权力、金钱、伴侣,通过绝对的优势使自己的人生幸福美满。别的可能性世界里太宰治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伊都见无从得知,但一定不会比现在就在她眼前的男人更悲惨。
就像人死前的走马灯,他细碎得如孩童呓语般的‘抱怨’给伊都见留下的印象便是如此。
去计较这个男人没有拯救她重视的人们有什么意义么?
他连自己都没有拯救,牺牲了几乎所有快乐与幸福的机会,投身于他厌恶的工作中,更何谈去拯救与他关系没有那么密切的……她的父母与朋友。
“为什么选择芥川先生守护书,他并非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如何去守护□□首领持有的物品?还是说,你打算在这次处刑里将芥川先生吸收为□□的一份子……不,芥川先生对港口黑手党的厌恶非同寻常,应该行不通。”
软底的布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不发出任何声音,以种种布料包裹住自己的异能体在这次的谈话中第一次迈出步伐,就像以前那样靠近太宰。
她的动静让仿若被禁锢在座位上的蝼蛄微微动弹,随意的坐姿以及杂乱摆放的肢体重新拼凑成一名端坐的男子。他颔首望着来人,就如同期盼着圣诞老人礼物的乖孩子——即使他知道自己并不是。
“境遇真的会极大地改变一个人,对不对?在我看到的世界里,芥川可几乎都是港口黑手党的重要战力哦。这里的他会成为侦探社的调查员,完全是因为我的介入。费了那些工夫把他赶到侦探社,我怎么会再让他回□□。”
太宰毫不避讳地讲述自己的作用,“而且‘书’从来没有属于过□□,那是我的私人物品。只不过比起放在别的地方,藏在□□相对而言更安全些。无论是谁都渴望得到的物品,一旦被人夺去、使用其能力,我们现在的世界就会崩塌。要守护这么贵重的物品可不简单,所以我其实是很看好那两个人。把书交给他们守护,说不定能让这世界存续地长一些。”
“芥川先生和白发的少年?”
伊都见沉思了一会儿,并没能想出太宰选择芥川的原因。
名为中岛敦的白发少年也就算了,小小年纪就能被成为‘白色死神’,还被太宰派去专门接应她,战斗力毋庸置疑。可芥川先生虽然好像打架很厉害,但要成为‘书’的守护者,似乎有点够不着那种高度。
大约是看出了眼前人的疑问,太宰贴心地解答:“不要小看芥川和敦的潜力,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小回文亲眼去见证他们认真的战斗后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战斗的事满井伊都见也不懂,姑且就认为是太宰所说的那样,芥川先生和中岛拥有最顶级的潜能吧。
“那你呢?‘书’的事情交给他们,你就只专心做好□□的首领么。”
轻轻地一声叹息,像是将所有忧愁与烦恼都倾注其中一般轻盈。
太宰给出的回答如同一封简短的遗书。
“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你,要离开□□?”
满井伊都见略带迟疑地问道。
毕竟太宰治的状况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继续当多久□□首领的样子,假如他能退出□□,远离这块硝烟之地,她会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他似乎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卷曲而凌乱的黑色短发垂在脸颊边,眼底青灰,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闭上。苍白的嘴唇像是没张开,只在自己的体内念叨了这句话:“离开□□?我想要离开的是这个世界……太辛苦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好好地、彻底地睡一个不会醒来的长眠。”
他的自白像诅咒,变成一串串抽象的符文缠绕住他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将消瘦的男人选为祭品,令他作恶多端却也悲惨的人生更加地可怜了。
异能体此刻非常庆幸她抛下成见靠近了曾经的恋人,不然她一定听不到那几句轻声的呢喃。
‘离开世界’、‘彻底的长眠’,由这两个关键词句所引导出的结论,除了死亡之外伊都见思考不出其他任何结果。
可是……‘死亡’?
她在短短几秒内想过很多结果,比如退隐市井,又或者在各个城市里流窜、逃到海外躲避仇人的追杀。反正伊都见思考了不少可能性,结果无非是太宰想尽办法在无休止的追查与仇杀中保住性命。
太宰很聪明,所以伊都见认为他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这与她希望太宰获得什么样的结局无关,她只不过根据逻辑推导出了这个狡猾的男人假使离开港口黑手党,最有可能过上的生活。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如太宰这般简直可以称为‘天赋异禀’的天才,就算选择平静的生活,也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
况且伊都见从来没听说过得到了善终的黑手党首领,太宰的余生本来据她猜测大约又会是一本波澜壮阔的人物传记……本来。
就像激烈演奏的乐曲戛然而止,去质问作曲兼演奏者为什么中断表演,他却神情奇怪地回答‘这出曲目原本就是在这停止,我并没有打算写后续的乐章’一样满头问号。
首先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稳稳当当进行着的乐曲整个掐断,其次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厉害作曲家的他不愿意继续写完整首乐曲。就算不是作曲家的忠实听众,也会惋惜一部作品的未完成。
……到了作曲家的亲眷朋友那儿,产生的感情大约就不仅仅只是惋惜而已。
满井伊都见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翁长纯成的那句话——‘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打算自杀的’。
自杀,异能体虽然做过,但本体的她绝对不可能考虑的事。
理智上伊都见当然知道选择自杀是每个人手握的权利,对于他人下定决心的选择,她不应该多费口舌。可是天底下有哪个人能够平静地接受亲朋好友选择自绝生命,即使曾经做过不怎么光彩的错事,那也大多罪不至死。
就算罪孽的确深重到以命相抵都不够,也不会欣然同意他去赴死。
寻常人都会这么想,更何况满井伊都见。
她可是在灾祸中几乎失去所有重要之人的倒霉蛋,对‘死亡’这件事的应激反应远比其他人严重得多。
“不是结束。”
异能体用戴着手套的双手箍住男人消减了许多的脸颊,口罩的外侧几乎要贴在他的鼻尖,“你还远远没到可以享受好梦的时候,被别人干掉也就算了,但是绝对、绝对不能自己选择倒下,知道么?”
性格大多时候温吞的女性极少会露出绝对强势的一面,甚至在今天、在此时此刻以前,她都觉得自己不存在这样的一面。嘴上说着‘见过无数可能性世界’的男人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恋人,虽然颇觉新鲜,但此时的他好像已经丧失了调笑的精力,只有脸上的表情还仍旧和面具一般维持在微笑不变。
眯起的眼睛和嘴角上扬的弧度,他看上去就像是正沉浸在美梦之中一般,又或许被伊都见像这样强势地要求……确实是属于太宰的美梦。
——如果是美梦的话,就让这位疲惫的旅人再睡一会儿吧。
尽管伊都见很想这么做,但她害怕他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一睡不起。倒在冰天雪地中的旅人,一旦安眠便是永眠。
需要有人,能在陷入昏迷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将他拍醒,继续不知尽头的旅途。
需要有这样一个人。
“——回答我!太宰!”
这一声寂静空间中的近距离大喊,将昏昏欲睡的男人彻底从什么美梦噩梦中拉扯出来。灌注进全身感情的大喊致使伊都见的眼眶如晨间青草般湿润,她并不想哭,这不过是生理性的反应。
满井伊都见太用力了。
鲜少有人能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注意控制力道,她显然不是擅于此道的人物。身体随着那声喊叫也一并在瞬间释放出极大的能量,固定住太宰脸庞的双手死死地按着。他应该颇为难受,但表情在这过程中没有变过一丝一毫。
穿过右眼绕过后脑绑了好几圈,跟着他从小到大的白色绷带由于伊都见的动作松散开来。另一只似乎从未见过光明的眼睛在白色绷带形成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绷带脱落,好像缠绕着他的另外一些东西也随之脱落。
湿润了眼眶的是墨镜后的那双棕色眼眸,可却是对面的黑色漩涡在安静地下着一场大雨。
他笑着,只是笑着。
“好。”
温暖的雨滴从天空而降 在大地的怀抱中找到归宿——宇宙の花 (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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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话 「给我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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