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话 「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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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满井伊都见惊讶地看着身边的织田作之助，惊愕程度达到最近这段时间的最高峰，“芥川先生居然还不是正式的调查员？”
某一次完成委托的途中，伊都见和织田一起行动。她一开始用手机和耳机确认干劲十足的芥川的行踪，远远地跟在后面。可是后来一想，反正跟着也是跟着，不如去织田先生那边观望情形，于是有了现在的情况。
她和织田先生仿佛约会似的走在路上，谈论着侦探社和芥川的事情。也是在今天，在几秒之前，满井伊都见才从织田口中得知——原来芥川先生，还没有通过正式的考核。
这出人意料的消息使一直以为芥川先生是正式调查员的伊都见差点没踩稳，而让她有这种错觉的就是眼前的织田作之助以及其他若干侦探社成员。
“现在还处于考察期，我和国木田都是这么认为的。”始作俑者之一的织田作之助一脸正经地回答。
然而这句回答只给伊都见造成更多的疑惑。
若要打比方，可能是本末倒置的逻辑谬误。她想理清思路，却发觉思路根本是个死结：“等等，但前一阵不是才刚刚过完芥川先生的欢迎会，甚至还把我配备给他专职写报告？这怎么看都是正式调查员的待遇吧。”
“那个欢迎会其实是……想让芥川稍微放松一点才举办的单纯聚会。把你配备给芥川，起决定因素的不是芥川的报告不好，而是因为大家都想让泉打起精神，融入到异能者的圈子里。侦探社里的所有人其实都对‘异能’的存在习以为常，有这方面的困扰找任何一位诉说都没关系。”他说道，和伊都见的异能体有条不紊地走在横滨的街头，“至于芥川，他如果要成为正式调查员，大概要等到妹妹的事件处理完毕。”
受到安慰的异能体瞬间失去言语，深深吸气：“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织田作之助抬头状似思考了半晌：“应该是的，侦探社的其他人大概都知道，毕竟前段时间的泉太不对劲了。虽然从进侦探社开始你就有点那个感觉，但那段时候里的泉就像良性肿瘤突然恶化，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妙的气息，想要装作不知道都很困难。”
“……织田先生描述能力令人摸不着头脑，比喻倒是都很形象，不愧是著名小说家预备役。”伊都见苦笑着调侃，然后暂且忘记过去的糗态，关心起芥川龙之介的事情。她好奇地问道，“芥川先生妹妹的事件，我记得是说被□□抓走了。这要如何才算得上处理完毕，难道要组织人手去□□夺回来？”
这是开玩笑的，满井伊都见清楚地明白那个男人不可能把吃下去的肉再吐出来。
现在他们侦探社和□□勉强保持着平衡——由于她的原因。可这种关系牢固时很牢固，脆弱时和一根细线毫无区别，在她和太宰产生不可调解的矛盾的如今，究竟这份相安无事能够维持多少时间呢。
「与其等他主动宣告关系破裂，还不如由侦探社先发制人……虽然对现在的武装侦探社来说可能是比较好的选择，但我果然还是不想看到两个组织敌对。」
港口黑手党是一个聚集了多少‘恶’的地方，伊都见略有领教。即便如此，她也无法站在侦探社或是‘善’的立场上叫嚣着那种组织就应该毁灭。
和单个的事件不同，港口黑手党这样一个庞大且驳杂的组织，其立场本身就很混沌。无法断定它不应该存在，只能说它的某些行事不符合常人的道德观念以及法律制度。
幸好，织田的回答让满井伊都见瞬间安心下来。
“现在还不知道。”他说，“但是无论是我、国木田，还是其他人，都希望这件事能够和平地解决。”
“因为□□不太好惹？”她自然而然地接口。
“有一点。”织田作之助的表情看上去着实不像是忌惮港口黑手党，一如平常的随和平淡，“更重要的是芥川的想法。他面对他妹妹的事情时，总会变得很不理智。这不算缺点，因为芥川是个很单纯的男人，但会非常危险。”
想起某人在电脑屏幕前的好笑姿态，伊都见忍不住笑出声：“看得出来，心里没有杂念。大家好像都很喜欢芥川先生，连晶子都经常提到他，热衷于逗他玩……啊，不过这对芥川先生来说应该是晴天霹雳，毕竟他很怕晶子。”
满井伊都见至今仍十分遗憾没能见到传说中，芥川先生因害怕与谢野医生躲到桌子底下的的情形。
她从织田口中了解到不少事情。
比如，虽然没有告诉芥川龙之介，但是他们几个调查员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查他妹妹的下落。织田作之助甚至运用起他以前当某个不太光彩的职业时认识的人脉，通过‘地下’渠道追查芥川妹妹的踪影——然而至今还没有多少消息。
在黑手党横行的地带和贫民窟，失踪个把人根本引起不了多少关注，少女失踪就更加顺理成章，要找到蛛丝马迹非常困难。何况将她带走的势力是地头蛇……以□□的规模，或许应该用‘地头龙’来形容，散户和小型组织即便有心注意到，也不敢把手伸出去。
所有在港口黑手党的阴影下存活至今的组织，其心得都是同一条——不要招惹□□。
而现在侦探社就面对着被迫与□□对立，且难以委曲求全的状态。以伊都见的观点来看，芥川先生的妹妹大约是不可能找回来的。
她相信侦探社的大家的能力，但是更加相信港口黑手党的危险性和冷酷。
“……那，芥川先生的妹妹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
最坏的可能性，不是伊都见故意要煞风景，只是总要对这种结果有个心理准备。她觉得芥川先生本人大概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会死，但侦探社的其他人约摸没有当事人那么一根筋。
显然织田也想过这个问题，没多停顿便回答：“很高。”
“很高？”
她不解地反问。
“嗯，因为他的妹妹还在港口黑手党里。□□的人还不至于以随意杀人为乐，估计现在应该在哪里接受成为底层人员的短期训练。”
按织田的言下之意理解，□□将其抓去是为了增加人手。然而满井伊都见初闻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听说芥川先生的妹妹没有异能力？如果要寻找底层成员的候选人，为什么会带走芥川先生的妹妹而不是异能力作战很强的芥川先生？”
似乎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疑问，关于这件事，没有人想得明白……除了江户川乱步。
“我也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挠挠酒红色的短发，觉得指间触碰到了一丝凉意，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当时问过乱步，他说‘当然是因为有用处啊’……更具体的想法，乱步没有告诉我。按照一贯的常理推测，除了培养新鲜血液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合理的可能性。”
满井伊都见还想说些什么，天空就落下了点点的雨滴。
稀疏的状态只维持前头十几秒便刹那间宛如一盆不断绝的泼下的水，还好有织田眼疾手快地把伊都见拉到屋檐下，不然她肯定要被淋成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今天出门时天气还十分晴朗，气象预报也没说会有阵雨，于是两人都未带伞。
“芥川先生肯定也没带伞，而且估计也不会有避雨的念头。”短短的相处中，作为半个搭档的伊都见已经把他日常的性格摸得很清楚，“雨下得这么大，不知道还要继续下多久，芥川先生他……不会着凉吧？”
说着，伊都见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果然看到代表芥川龙之介的红点在距离他们几条街之外的地方到处移动。
旁边的男人仗着绝对的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乱窜的红点，当即决断：“我们买好伞和芥川汇合，他和你一样身体不太好，淋雨肯定会生病。”
很难想象打架那么厉害的人，身子骨居然和她有一拼。
满井伊都见刚知晓芥川的体质时足足惊讶了一整天，但后来想起芥川先生的出生便大致明白了原因。在那种地方生活，还带着一个妹妹，迄今为止度过的人生肯定不像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样顿顿吃得到肉食。
营养不良导致的差劲体质，仔细思索一番便不觉讶异，反而令人嗟叹。
在附近的便利店里购入三把常见的透明雨伞，织田和伊都见的异能体匆匆地踩过已经积水的路面。
然而，他们两个之间有着某两项无法弥补的差距。
一是体能，二是腿长。
本来织田作之助跨出一步伊都见就要用两步来追上，前者又是健康且经常锻炼的成年男人，后者是身体差劲的柔弱女性。基本他们刚撑起雨伞没跑多久，织田就把伊都见甩开好大一段距离。
“芥川的坐标发给我，我去追上她，泉你就慢慢走，别急。”
“好，织田先生放心去吧。”
在这种时候不逞强是满井伊都见的一处微不足道的优点。
男人宽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中。
独自一人的异能体一边往他们的方向赶，一边实时地向织田作之助汇报芥川的动向。
伊都见一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今天和织田坦白聊了几句之后恍然大悟。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芥川和织田两人接的委托都异常的……轻松简单。
平时看着可能有点脱线的男人，伊都见是知道他的认真态度的，可是在近几次委托中他却好像真的对完成委托不太上心。而且虽说要照顾教导后辈，但两人分开进行调查，怎么想都没机会指导。
“原来只是打算转移注意力，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啊。”
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操作手机的女性神情自言自语，“要做到这种地步，看来□□那边的调查真的很棘手。”
谁都想快点找到芥川龙之介被抓走的妹妹，可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实际碰到的局面仅靠虚无的希望无法达成目标。
「如果我和他没有分开的话，也许现在还可以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
琥珀色的眼睛黯淡下来，失去过往的神采。
“算了，现在还想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什么。”
握紧伞柄，她像从旁边飞驰而过的汽车前的雨刷似的，将那些属于过去的念想往左右两旁挥走。
然而即便挥走一次，雨滴仍旧不停地落下，清晰的视野会再次变得模糊。人的思想终归不是雨刷，只要有能源就能永无止境地左右挥动。当她疲累时，当她的力气无法再彻底将滂沱落下的大雨拭去，那些回忆会再一次如同涨潮的海水将她包围。
而现在，它来了。
——
芥川龙之介如织田所料生了病，他本应待在侦探社里好好休息。
可是这名一门心思想着要找回妹妹的野犬，一嗅到飘来的气味就不顾身体情况飞快地冲了出去。
起因只是一封信件，一封由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带来的信件。
这天的午餐芥川提前到楼下一个人开始进食，原本应该是大家一起的团餐时间，但着实没必要让病号也等待午休开始再吃饭。他咳嗽的样子仿佛要把嗓子雕刻成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头，也因此没吃下早餐。
侦探社的规定并不很严格，所以就干脆让此刻应该非常饥饿的芥川先下去吃饭。这只是一个充满人情关怀的平常决定，却带来了谁也没能想到的后果。
当伊都见和其他人陆陆续续也下来时，看到的不是芥川乖乖吃饭的场面，而是他和另外一名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性扭打在一起的战斗景象。
那个人，满井伊都见非常熟悉，熟悉到下意识地发出了震惊的惊呼：“白色死神？”
说完她便捂住嘴，自以为暴露了身份。
面容稚嫩但却颓废的白发少年挣脱开芥川在暴怒下的纠缠，回头看了一眼点出他真实身份的女性……
发觉他并不认识。
不过这也正常，‘白色死神’的名号在特定的人群之间非常响亮，也是许多组织里人手一份照片，绝对要避免对上或者绝对要击杀的目标。
‘把这封信送到武装侦探社一个叫做芥川的男人手里，啊，其他多余的不要做，你只负责送信。’
太宰先生的话语回响在耳边，白色死神中岛敦不恋战，对侦探社的人一眼都不看便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尽管这里并不是一楼。可是不管□□的中岛敦还是侦探社的芥川，他们似乎都不在乎这一点，后者追着中岛就翻过窗户，甚至织田都没来得及阻止。
“芥川！”
一声喊叫过后，他立刻调头从楼梯下到一层并来到建筑外寻找后辈。期间多花费的时间其实没有很多，但是足够芥川跟丢中岛敦，也足够织田找不到芥川。
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名为芥川龙之介的野兽只是任由心中的愤怒肆虐，驱使着他的双腿在这座充满了混沌与灰色的城市里不断地追逐、不断地探寻，最后体力不支倒在路上。
——找到高烧昏迷的芥川龙之介的，是满井伊都见。
她没有特殊能力，也和芥川并不心有灵犀。之所以能先别人一步找到芥川，不过是现代科技的功劳。GPS定位器在他身上没拿下来过，跟着手机的红点就能轻松准确地找到人。
其实她应该把实时位置发给织田，但是这个男人下楼用餐时没带手机，于是伊都见只好到目的地，和赶来的异能体一起把芥川带回侦探社。所幸芥川龙之介体重很轻，即使是她也能够架着肩膀先抬到一边，再叫一部出租车开回去。
昏迷的芥川交给了与谢野晶子处理，剩余在侦探社的人拿着中岛敦带来的信件正严肃地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它公布了一个人的行刑日期。
芥川龙之介的妹妹，将于明日被处刑。
“……什么？处刑？！”
“我们也不明白港口黑手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亲自下令。芥川和他的妹妹只是两个贫民窟出身的普通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处于何种目的安排了这一场戏码，甚至特意派人来通知。”
比起不理解现在情况的侦探社成员，与港口黑手党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满井伊都见在听完这番话后陷入了浪潮之中。
「太宰……？为什么？」
芥川先生和他的妹妹哪里做得不对，必须要接受如此残酷的命运？
“……这是，要对付武装侦探社的意思。如果我理解得没错，港口黑手党大概是这样想的。”伊都见艰难地说道，“刻意把芥川先生引来侦探社，等到大家感情深厚之时用他的妹妹当人质，认定了不会抛弃成员的侦探社会出动人手主动前往他们的地盘。这样一来，把武装侦探社大部分的成员一网打尽就很简单了。”
曾经的恋人要对付现在的容身之所，得出这一逻辑通畅结论的女性五味杂陈。没有什么比直面他的手段更能领略到太宰作为□□首领时的尽职尽责，也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处境更能让伊都见感觉到他的冷酷。
虽然早就知道太宰是这样的人，但她仍不免感到一阵寒意。
“不用担心。”织田用一次性纸杯倒了点热水递给有点颤抖的伊都见，“乱步说不是这么一回事，□□的目的不是侦探社，而是芥川本人。”
他或许误以为伊都见的颤抖是觉得冷才特意倒的热茶，但是热气腾腾的茶在这种时候确实比凉水更有安抚心神的作用。当这股略有涩意的暖流顺着食道流淌下去，伊都见的身体也温暖起来。
“乱步先生，是这样说的……？”
抬头看到织田颔首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周身的寒冷散去了一些。不知何时，满井伊都见也变得和侦探社里的其他人一样，对江户川乱步做出的判断深信不疑。
这样想其实对芥川先生很失礼，但得知太宰的目标不是要毁了如今她所生活的地方，伊都见如释重负。
——为什么呢。
明明是对桃果和父母见死不救的家伙，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完全不顾其他人性命的家伙，伊都见却还是对他有最后一丝的期待。
也许，在她表现得那么抗拒、那么憎恶之后，他会反省自身的错误，知晓他过去的不作为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然后在她栖身于武装侦探社的现在，能够因她而不让部下对侦探社的大家出手。
满井伊都见期待着，自己在那个男人的心中仍旧是特别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70话 「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