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话 「距离真相的一步」 ...
-
——翁长纯成真的是被抓走，而不是去异能科当卧底吗？
任谁听完他所说的‘故事’，都会如伊都见这般想。这位魔性的男人仿佛把异能科的机密资料库全都搬出来了似的，连这种情报都能够轻而易举地道出，简直匪夷所思。
“看守小姐是不是把他们异能科的机要情报全都告诉你了？”满井伊都见不得不如此怀疑，不管怎么说，纯成知道的消息都有点多得过分。但她稍微思索几分，发觉有点不太对头，“不对，既然异能科清楚书在哪里，那为什么不把书拿过来保管？还是说，其实书现在就在异能科的手里。”
“书的位置是我主动提问的，看守小姐大概觉得我不可能再有出去的机会，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干脆讲了出来。她想和别人讨论秘密应该想了很久，虽然一开始非常迟疑，但在第一句话出口后就越来越兴奋。把机密告诉别人这件事，对看守小姐来说很快乐。”
近距离的面对面交谈使得伊都见更加领略到纯成的美貌和言行之间的独特气场，她甚至不敢让视线自然地落在他的脸上，因为所有落在纯成脸上的视线都会变得不自然。
「明明演罗朱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因演出需要，和翁长纯成排练过亲密段落的伊都见那会儿并未觉得他对女性的吸引力强烈到如此地步。
还没想明白他的能力怎么在短短时日内突飞猛进，她就听到纯成又说：“看守小姐告诉我，港口黑手党能有今天的地位，很可能是因为书在他们首领的手上。他从书中看到了过去与未来，所以能够保证每一个选择都正确地达到目标。”
“……等等，书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手里？！”
她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
翁长纯成略略奇怪于老师过度的反应，静静地观察一会儿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老师的恋人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啊，原来如此，职位应该很高吧。莫非，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百分之九十九为随意猜测的角色再度引起不自然的表情，纯成一见便知他误打误撞猜中了老师恋人的真实身份，了然地感叹：“怪不得不能告诉我。”
“不是、”
她还想解释几句，但临时想出来的借口显然不可能比真实的反应更具说服力。一切的辩驳都在翁长纯成宛如洞悉了所有的双眼中败下阵来，伊都见垂下脑袋，而这无疑更加证明他的推测准确无误。
是好些日子没有训练演员基本功的关系吗，满井伊都见的演技好像变差了。那张用来处理普通社会中社交关系的假面笑脸破碎得很干脆，露出女性不善措辞的笨拙内在。
“……你答应我，绝对不要像看守小姐那样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最终，她能做到的也只有依靠虚无的承诺来约束对方。比起在保密上的效用，可能还是自我安慰的成分更多些。
“嗯，老师的秘密我不会往外说的。”
纯成眯着鲜红的双眸，语调平平但认真地保证。
知道这件事对翁长纯成造不成任何影响。
不管老师的恋人是高高在上的庞大组织的首领，还是平凡的小人物，在这场关于‘爱’的竞争种，他都来得太晚了。
纯成接着给心不在焉的满井伊都见讲述了不少‘书’的事情，包括争夺它的势力有哪些、异能科尽管知道书在□□手里却装作不知道迷惑他们，以及根据异能科的推理，□□可能运用书的优势采取了哪些行动等等。
伊都见半只耳朵进半只耳朵出地听完全程，心里还在想异能实验的事情，甚至都没心思阻止翁长纯成愈发亲密的姿势。后者似乎在看守小姐那里掌握了说故事必须具备的起伏性，每当讲到重点时就非常自然地凑近伊都见，在堪堪要碰到的距离停住。
“老师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要休息一会儿吗。”
纯成轻轻搭住伊都见的右肩关心地询问，后者摇摇头，站起来走到厨房里。
“我先去准备晚饭，纯成你……你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劝人休息的反而被劝去休息，翁长纯成望着本体伊都见呆立在厨房的背影，转头关注起了异能之身的工作。
由于被迫听了那么多隐秘，异能体的工作效率非常之低，几个小时过去也没能成功翻译出几句像模像样的稿件。好不容易故事大会结束，纯成的注意力居然又转到她身上，如芒在背的视线着实影响了异能体的专注程度。
「……要不干脆把翻译工作暂时丢给其他人好了。」
她略有些疲惫地想着。
自己单独找个安静地方工作是不可能的，异能体不会放心让本体和翁长纯成单独相处。就算三个人住在公寓里很挤，就算没法静心完成工作，也绝对不能和纯成单独相处。
三人非但没让这间小公寓热闹起来，反而使得满井伊都见在自己家里也变得十分拘谨——明明纯成才是客人。
他们的就寝方式很简单，异能体和伊都见挤在单人床上，纯成打地铺。和没有亲属关系的成年男性在一间房屋中睡下，不论到哪里都是极其出格的行为。
「但既然对象是纯成……应该没关系。」
如他那般的存在，总不见得还对‘夜袭’有兴趣。
因为地方狭小，她们俩睡得非常不舒服，但好歹勉勉强强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第二天的早晨，对于满井伊都见们而言注定是充满惊吓的早晨。
昨天和翁长纯成极具信息量的交谈顺利通过睡梦流入其他异能体的记忆中，充分地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救赎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甚至死亡之上。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于宿舍中醒来的顶包异能体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份由别人的血肉得来的新异能是否应该继续使用下去。伊都见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见一见太宰，当面把新异能的事问清楚——可是，就像以前曾经产生过的类似念头一样，作为实际受益者的她究竟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太宰？
异能已经被她完全吸收，满井伊都见不可能任性地去找太宰，让他把新异能再抽回去。所以不管这份异能的来源是干净还是有污点，它的原主人是否如太宰说言和□□进行了一笔交易自愿放弃异能，女性都没法放弃继续治愈自己的身体。
……说是伪善也好，自私也罢。人类能够拒绝还未到手的财宝，却很难舍得将自身已经拥有的财富放弃。尤其是事关寿命的‘灵丹妙药’，满井伊都见的人格并未高尚到如此地步。
可她又确实有良心。
而良心的作用是约束自己、折磨自己。在重新遇到太宰之后，她常常陷入这种困境，以至于竟有些习惯了来自内心的谴责。
仿佛是和伊都见有着心灵感应，太宰的会面邀请马上就来了。
“……一直在注视着我，就是这个意思么。”
她想起当时这个男人所说的话，默默地将邀请信息分享给其他的自己。
一举一动、任何情绪的变化都会被他所知，太宰的这次会面邀请绝对不是偶然，他一定清楚伊都见知晓了异能实验的残酷无情，知晓了她有满腹的话语想对他说。
约定的会面日期为五天后，还有充裕的时间让满井伊都见冷静下来，想好应该如何和她的恋人沟通。
——
本体很快就接到了通知。
有其他异能体的记忆来减淡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本体伊都见在起床之后心境比昨天平稳许多。
她借着冷静期思索了很多事情。
譬如她和太宰的关系是否会因此改变、她是否应该为使用了染血的异能而负责……等等。当然，伊都见没有因此而讨厌太宰。她只是单纯觉得，太宰会在他们分离的短短几年间变成那样——简直太正常了。
他在港口黑手党的行为越是冷酷，伊都见就越是无法放他一个人。
事到如今，满井伊都见也不能欺骗自己太宰的本质是善良的，但假如有选择，她想他可以不走上这条危险又血腥的路。
可是能得到善终的黑手党首领有多少呢，更何况他还是□□那种据说是个庞然大物的组织的掌权者，简直难以想象他能够全身而退。而且即使侥幸平安地从最高的位置上隐退，之后的生涯中又要面对多少敌对势力的追杀……说实话，伊都见暂时还不敢去思考后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但这份心情从始至终都存在，并未因为她对黑手党一步步的了解而打消。
“老师。”
翁长纯成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喱饭，好奇地望着她，“演出，已经没有了么？”
同样在不同位置端着咖喱饭的本体和异能体同时停住动作，由本体伊都见不甚在意地回答：“和你演的罗朱是我的最后一部音乐剧哦。”
满井伊都见无意让翁长纯成变得特别，但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凑巧。她的体内有另一种异能这件事……伊都见还不打算和纯成袒露。想得更冷血一点，等她调理完身体起码也要一年。一年之后纯成估计早就被异能科的人带回去了，可看不到她重返舞台的模样。
「不过纯成本来也对音乐剧没多大兴趣，唔。」
正当伊都见觉得她的退役对纯成毫无影响时，后者竟遗憾地说道：“竟然再没有老师的演出了……您那么优秀，为什么？”
“纯成不知道？啊，那时候剧组里有点混乱，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满井伊都见平淡地解释，“我的身体不太好了，没办法支撑高强度的演出。”
“身体不好……？这样的话，确实没有办法。所以现在老师是在做翻译的工作么，彻底离开舞台剧？”
所幸翁长纯成没有细究伊都见生的是什么病，不然她还真说不清。刚热好的咖喱饭一口没吃，连勺子都还是伊都见插上去的样子原封不动。比起一天中最初的进食，借住的客人对伊都见的职业生涯更感兴趣。
“姑且可以这么说，在从事一些文职工作。”
武装侦探社那边的文职她没有特意提起，因为提起的结果很可能会导向‘那老师为什么本体在东京而不在横滨’的疑问……伊都见在纯成面前隐瞒的事情够多了，她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噢。”
他果然没发觉问题。
一边想着太好了，伊都见一边催促道：“饭要冷了，快吃吧。”
在老师面前非常听话的翁长纯成拿起银勺子，在棕色和白色的分界线上挖了一块咖喱和饭的混合，放进口中。坚硬的牙齿和坚硬的勺子发生碰撞，在闭合的口腔中发出美妙的声响。柔软的舌头舔过内凹的曲面，将上面的美味食物包裹着卷入。
粒粒分明的米饭与藏着奶香味的香辛料理互相混杂，造就了咖喱饭独特的黏稠滋味。
翁长纯成在翁长家的一日三餐有专人负责，滋味肯定比伊都见用便利店买的现成咖喱块做出来的咖喱好吃且有营养得多，但他却觉得这一碗平平无奇的咖喱饭好像从任何方面都完胜从前的伙食。
「这也是，‘爱’的表现之一吗。」
他不懂，但是他很喜欢。
静默的氛围中，三人都把碗内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稍作休息，两位伊都见撸起袖子开始给翁长纯成寻找适合的旅店。考虑到需要躲避视线和他自身的特别能力，挑选的工作没有她们起初以为的那么简单。
应该说，非常困难，困难到还不如让纯成直接在这里住下来得好些。虽然很想把麻烦踢出去，可前提是不能危害到别人的安全。
“纯成，你的那个……会改造男性的能力没办法自己控制吗？”在网上搜索期间，伊都见头疼地询问。
“能。”
他回答道，答案有些出乎伊都见的意料。后者刚想说这样的话就能够正常地住进旅馆民宿之类的地方，在正常生活的同时又不连累无辜的男性。翁长纯成马上补充一句，打破了伊都见的希望：“但是本能很难控制，有时候会不小心影响到其他人。那个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想把他们都转变成同类，然而结果还是变成了那样。老师，不要太过相信我的自制能力。”
末尾的话传到已是成年女性的满井伊都见耳内，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一丝别的意味。光看他变化不多的表情，实在无法得知纯成本人说出来时是否就打着双关的心思，而这无疑使得有些疏于防备的女性成功提高了警惕。
“啊、嗯。”
伊都见略带尴尬地应了两声，把少儿不宜的画面吹散，正经地征询某逃犯的意见：“既然不能百分百控制的话，那就不能正常生活了啊。纯成你对之后有什么想法么？总不能一直和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先不提男女合住的问题，这间公寓如你所见，并不是能长期接纳三人居住的场所。而且就像我之前提过的那样，靠近罗朱事件事发点的原女主角演员的公寓，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平心而论，满井伊都见承认她对纯成说这番话确实打着让对方赶紧自发地搬出去……之类的目的。总是她在忙活，当事人自己不上心是不行的吧？但说完的同时，伊都见也有一种自觉，那就是她要甩掉麻烦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前天遇到纯成时的场景来看，他也不像是会积极寻找暂住地的样子。
“我想和老师住在一起，这样不行么？”纯成仿佛完全无视了伊都见刚才的一番分析，依然我行我素地提出他根本不合理的请求，“被抓回去也没关系，我从未想过要永远逃走。现在比起该如何才能躲避追查，我更想要珍惜和老师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尽管很想拒绝，但他眼中的真诚令伊都见只得沉默。
她都那么明确地拒绝了，他却仍旧没当一回事似的说着那些不应该由并非恋人关系的异性说的亲密言语。伊都见容忍了许多次，但不能无止境地容忍下去。
所以心中即便不忍，她还是选择转过头对逾越的纯成发出警告。
“我和你不是情侣，住在一起会引起我真正恋人的误会和不适，你和他之间，我自然会优先考虑他的感受。你的感情我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很遗憾无法对此做出回应，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寻找新的恋情。”满井伊都见再一次无情地拒绝了纯成，并且态度比前一次更加冷硬，“以纯成的能力，想让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应该并不困难才对。”
听完这段话的男人静默地注视了本体伊都见很久，时间长得后者极度不自在。
在伊都见为了打破尴尬的空气有所行动之前，他终于轻启嘴唇：“但是我的能力，没有办法让老师也喜欢上我。”
不知为何，明明是理直气壮一方的满井伊都见，在听到纯成的内心告白时，莫名地心虚起来。
或许是因为无法回应他人之爱，或许是因为，她确实隐隐约约地对眼前的男人产生过好感。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60话 「距离真相的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