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话 「返还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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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欲裂。
好像有好几个电动钻头同时在对脑壳开凿，又仿佛是无数的岩石从高空剧烈地撞击头部。疼痛难受地让人想要呕吐的感觉，让我几乎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很痛苦，真的非常痛苦。
与此同时，我觉得食道似乎有一股灼烧感。就像是胃酸从胃中涌出，那些难以用水冲洗干净的酸液附着在并不完全平滑的食道壁上，用它们消化无数或绵软或坚实的食物的能力伤害着同属于一个主体的组织结构。
然后我发现，我以为的大声喊叫其实和微如蚊蝇，且嘶哑地根本听不出声音原本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现在只想尽快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我用额头撞击着冰冷又坚硬的地面，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抵消内部的疼痛。可是即便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被血液染成红色，痛苦也没能减少半分。
身体已经使不上力气。
我开始觉得身体在因为冷意而不断地颤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连紧握拳头的力气都快消褪了。
在逐渐模糊远去的意识之中，我仿佛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极力地想要听清，但却只是朝着昏迷更近一步。」
——
黄昏时分，为了绿陵高中的灵异事件而奔波不止的调查员们再次齐聚一堂。安原修也不会缺席这样的场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老师批准的，但他的确每次都能在重要的场合出现。
织田和伊都见是从校外赶回来的，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后到达会议室的成员。
他们一踏进会议室，就看到里面的各位专业人士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微锁眉头……很明显，是没有进展的表现。
“有发现吗？”
问话的人是这次调查行动的主导人员涉谷先生，他依旧和上午一样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和内衬，站在窗前享用着最好的光线。
“有一个。”
织田把校内人士的困顿症说了出来，这引起了涉谷一也的思索：“……灵所导致的吗？按照这个学校的灵体数量来看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灵异现象高发地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很正常吗？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呀？”谷山麻衣面露疑惑地看着分别有些思索的巫女小姐、灵能力者小姐和泷川和尚。
“你到现在为止遇到的几件事件中，难道有见过谁是被灵体吸取了精神力的吗。”
新入行的助手小姐顺着涉谷一也的话回忆了一会儿，面带惊讶地喃喃自语：“好像……真的没有？”
“嗯，如果灵都能直接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就不会出现吵闹鬼那种现象了。”泷川法生摊了摊手，“就是因为它们一般而言无法直接对人的精神造成伤害，所以才会有诸如突然破裂的花瓶、楼上传来的奇怪声音、若影若现的恐怖幽灵等等手段出现，间接地来影响周围人的精神状态。虽然也不排除有明明能直接吸取精神的能力却喜欢作怪的灵，但这样的现象是少数。”
“这也是普通人对于灵的认知误区之一，容易把特定故事里特殊角色的能力套用到广泛的灵体身上，但实际上这是不对的。”
巫女小姐难得附和了泷川法生的发言，在这种专业领域的知识上他们还算能互相认可一些。类似的以偏概全的行为在实际生活中有很多，对于灵异这种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领域就更加数不胜数了。
“那就是说，这里的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的意思吗？”
谷山麻衣忐忑又担忧地看向众人，泷川法生和巫女小姐沉重地点头。
“如果是程度较重的影响倒还好，要是吸取了精神的话就麻烦了。”涉谷一也抵着下巴说，“被吸收殆尽的话……这座学校里的人都会变成植物人吧。”
“怎么会这样……！”天性善良的助手小姐看上去十分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张望着周围的大家，“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
然而不管是泷川法生、巫女小姐、神父，或是灵能力者原真砂子都侧头避开了谷山麻衣的视线，他们用沉默表达出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在这场委托中仿若旁观者的织田两人，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这就又回到了处理学校里恶灵的方法上，如果他们有办法，也不会一个个闷闷不乐的。
“总之，我们先把情况从头梳理一遍。”
涉谷一也开口后，安原修就非常积极地站出来为大家阐述起事情的前因。当说起导致学校出现大量灵体的原因时，他补充了一些之前遗漏的消息：“当时在学校盛行的‘降临之神’，也就是狐狗狸，流传的源头有两个，一个是一年级的学生，另一个是美术社……而死去的坂内同学就是一年级的美术社成员。”
“什么？”
一直认为坂内是受害者的谷山麻衣和原真砂子都展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难以置信。
随后，安原修拿出了一张画了些咒文和符号的纸张，“这是他们玩狐狗狸的时候用的纸，来的路上我遇见了两名学生还在准备玩狐狗狸，所以我就没收了。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众人团团围住了这张看似普通的纸张，织田和伊都见也姑且上前凑了个热闹。当然他们两个人是没法从鬼画符中看出些什么，但那些专业人士就不一样了。
从伊都见加入调查的队伍开始就基本没出过声，一直在操作电脑的林先生拿过了纸张，沉思的表情似乎是辨认出了上面符号的含义。他认为这是一种诅咒，但是由于施咒人是门外汉，所以才导致这场诅咒巧合地变成了以全校学生为养蛊人而施展的蛊术。
而那位被诅咒的人，正是现在推门进来赶走调查员、当初逼死了坂内同学的松山老师。
据涉谷一也和林先生所说，能够解除蛊术的办法除了将它转移给其他人，就只能有养蛊人自己承担反噬的结果。
「……」
该如何选择呢？
放任恶灵的壮大，让做尽恶事的败德教师尝到报应。抑或是秉承‘无知不是借口’的理由，让参与了这场盛大闹剧的学生们自食恶果。
如果是他的话，大概会……不，大概不会做什么。对他而言这两种选择都没有差别，因为这其中并没有他在意的人或事物——伊都见是这么觉得的。
但如果要伊都见自己选择，她大约也会做出差不多的决定，只不过原因和他略有不同。伊都见只是觉得与其费劲找解决的方法，让这个‘蛊术’执行到最后不是也挺好的吗——毕竟对象是品德败坏的教师，即便死了伊都见也不会有半分的同情。
无知确实不能成为做错事的借口，那么自满自大就能成为做错事的借口了吗？
其实作为有法律意识的普通人，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解除蛊术，然后将那名失职的教师交给公众和法律制裁。然而满井伊都见不是这种人，她知道正确的做法但却不想选择正确的做法，因为她不信任。
满井伊都见不相信松山教师真的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也不相信松山教师有一天会悔改自己的错误。
——那么就去死吧，去咽下自己栽培的毒苹果吧。
反正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那么一切由他而终不也是很正常的结果吗。
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在场最专业的涉谷一也和林先生理所当然地准备让诅咒还施于‘施术者’本人。因为学生的基数比较大，每个人都分担蛊术的一部分的话，即使是强大的诅咒也可能不会致死……当然，缺胳膊少腿估计是有的。
可就算是这样‘幸运’的后果，善良且直性子的谷山麻衣依然无法接受。她单方面地和涉谷一也争吵着处理蛊术的方法，并生气地指责涉谷一也冷血无情。
伊都见站在织田作之助的边上旁观着他们之间的争执，两人都没有上去劝架的意思。
——毕竟这实在是不好劝。
事务所内部的矛盾，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结果在调查队伍彻底解散之后，涉谷一也和谷山麻衣也还是各执己见。
但谷山麻衣终归只是一个刚进入这一世界的小姑娘，她能做到的事情非常有限。同样的，织田作之助和满井伊都见也和麻衣是类似的情况。
在知道涉谷他们有办法能让诅咒返还之后，这里就已经没有他们的事情了。
——
“织田先生，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择呢？”
回宿舍的路上，伊都见开始向织田作之助搭话。
“……”
他习惯性地看着天空思考这个问题，半晌，终于开口回答，“不知道。”
伊都见没对织田模棱两可的答案表现出不满或者嫌弃，毕竟‘不知道’说不一定才是最正确的回答。
“嗯……所以乱步先生为什么会让我过来呢。”
事情几乎等于解决的状态下，伊都见可以好好地和织田探究这个问题，“明明也没起到什么用处，真是惭愧。”
“因为满井你长得年轻，所以容易混进学生里吧。”
织田作之助的猜测成功地让伊都见愣住，随后不知是无语还是哭笑不得。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原因吧！」
“那谷崎先生不是比我更适合吗？而且他的异能力也很易于防守，遇到危险比我更加有能力应对。”
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文员，假如不是特殊的情况，怎么会想到要让她外出调查呢。
“但是一般来说对女性的防备意识不会太重。”织田总能为自己奇妙的理论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支撑，他似乎很相信伊都见在调查方面的能力，当时人选决定是伊都见时也没表现出半点疑惑，仿佛一切都很理所当然——除了他认为，调查的事情要麻烦身为文员的伊都见来帮忙，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你以前从事表演行业，演技应该比谷崎强多了。”
这点伊都见倒是无法反驳，就对擅长领域的自尊心而言她也不想为了谦虚而反驳。
然而伊都见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乱步先生绝对不是出于织田所想的那些原因而选择了让她过来协助的。
“我当时请求支援是因为总觉得之后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劣，但是没想到仅仅一天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虽然大家都没有受伤是好事，但还是麻烦你多跑了一趟。”
“没关系，我本人对灵异事件也有点兴趣，有织田先生陪着，正好可以接触到以前不敢去接触的事情。”她伸手捏了捏有些毛糙的头发，仔细看看，伊都见的头发似乎比平时因毛糙而显得凌乱一些，“虽然自从我来了之后的一天里，也没见到像织田先生口中说的那些灵异现象……这该算幸运还是倒霉呢。”
满井伊都见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要碰到事件的时候事件不发生，不想碰到的时候却像可怖的黑影一样时刻跟随着她的脚步。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倒霉’吧，事情永远不会朝她希望的方向前进的‘诅咒’。
不管是爱还是梦，都以她不喜欢的形态摆放在眼前。
——「是我过于奢求吗。」
明明能和‘爱’再会就已经是出乎她意料的奇迹，可是她却还在期望更多。
譬如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位置，譬如能够以正常的身体状况和他再会。明知这一切都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伊都见却还是会偶尔期盼着这一切的发生。
——
不管之后还用不用得着他们，最后的还施仪式织田和伊都见还是去参加了。
到了现场他们才从巫女小姐和泷川法生那里听说，谷山麻衣因为想要拯救无辜的学生们，自己跑去用和门外汉没有区别的两招现学的驱退法术来赶走恶灵。
伊都见瞥了一眼垂着头低落着的助手小妹妹，旁边坐着的是成熟知性的巫女小姐，她揽着谷山麻衣，似乎是在安慰。
「……真是命大。」
做了这么不过脑子的事情依然全身而退，这位小妹妹的运气是真的很不错。
不过麻衣小妹妹的同理心确实很出色，能够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有着想要拯救他们的想法和行动力是很珍贵的。
虽然这份正义感还过于稚嫩朴实，但伊都见并不讨厌，只是在心里希望下一次她能好好地将自己的安危考虑进去。
既然巫女小姐已经担当了开导者的角色，伊都见觉得她这个陌生人就不用去担心麻衣小妹妹的精神状态了。
经过一天……或者说仅仅数小时的相处，满井伊都见就能发现泷川法生和巫女小姐这两个看起来和灵能力侦探完全搭不上边的人，都意外地靠谱。
还施仪式结束后，谷山麻衣一下子就冲到前面去查看学生们的情况，织田和伊都见和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要是安原修有个什么肢体残缺，安原前辈会不会晕厥过去呢……」
伊都见不确定地想着。
“……啊，这是？”
听到谷山麻衣惊讶的声音，伊都见加快脚步赶上去，却只看见了满地板的破碎纸人，根本没有任何一位学生的身影。
——原来是涉谷一也和林先生连夜赶制了学生数量的纸人，代替他们承受了解咒的反噬。
「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呀。」
伊都见不禁有些想笑，她看得出来这位涉谷先生对麻衣小妹妹是有点那种意思的。只是傲娇的人通常都很难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不知道这两个人要走多久才会发现这件事呢。
不管如何，这起委托算是以最为圆满的方式解决了。
松一口气的同时，满井伊都见也有些遗憾没能真正见到灵异现象。
当然，比起平安归去而言，这点遗憾算不了什么。
“总觉得像是来公费旅游的呢，虽然一直都在学校里转悠。”收拾完行李的伊都见不禁感叹，“结果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听上去那么可怖的事件居然就这么解决了，总觉得好不真实。”
“毕竟是我们不熟悉的领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倒是很看得开，他一直都不在意自己的情况，总是迁就着其他人。
离开绿陵高中之前，织田和伊都见与一起调查的各位灵能力者和灵能力事务所的大家都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要是遇到了各自无法单独解决的麻烦，可以互相帮助。
顺带一提，直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织田和伊都见是以能力者，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异能力者的存在。
“啊对了，我在东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织田先生先回去吧。”
走到车站里，伊都见才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考虑到满井伊都见是独身的瘦弱女性，织田作之助出于安全考虑提出了陪同，不过被她婉言拒绝。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伊都见想了想补充道，“我大概今天傍晚左右能到横滨，是去见现任房客。”
织田知道伊都见在东京租的那所公寓的现任房客也是位年轻女性，他稍微放下心，叮嘱了几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分别后，伊都见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去了曾经租住的公寓内。
在房内和现任房客加护香说了会儿话，又因为某些耗时的事情耽搁不少时间后，伊都见才提着行李准备回到横滨。
出发前，她还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照了很久，不断地询问加护香自己的仪容仪表是否有问题。
“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直到得到了她的这句回答，伊都见终于放心地走出房门。
抵达横滨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傍晚，这个时间点伊都见也不用再回侦探社报道，她直接给织田和国木田发了平安回来的短信，然后直接回到了宿舍。
稍微吃了些简单的晚餐，洗漱完毕后早早地躺下休息了。
在熟睡之后的世界里，她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但同样也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话 「返还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