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思念苦短情却长 ...

  •   展昭最近有些反常。

      他总是会在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停下来了,然后莫名其妙地东看看西瞅瞅,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着刚才的事情。

      原本做事一向专注的他,近来也变得容易走神起来,时不时就站在原地发愣,过了好久才回神,继续做刚才的事情。

      当然,这种反常,刚刚认识他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最多只以为这个新同学是个迟钝的傻冒儿,从来不深究其中原因。

      唯有展昭的好朋友,从小玩到大的丁氏双胞胎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一节语文课,展昭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后,又一次陷入反常中,到嘴边的话讲了一半,顿住了,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扬起一弧似是而非的笑意。

      丁兆蕙推推丁兆兰,示意他去看展昭的样子。

      在双胞胎的印象中,展昭向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听说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从来不曾笑过,就连这样微妙的笑容,他俩也从未见过。

      但最近,他俩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展昭在笑了。

      那笑容,在他俩看来,实在是有些诡异。

      双胞胎齐齐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不再将疑问藏在心中,这节课下课,他们一定要拉着展昭问清楚,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了,他们两兄弟也不是不愿意帮忙的,没必要这样压在心里,还总是傻呵呵的笑,人都快傻了!

      站在台上的班主任更是纳闷,他一直对展昭这孩子的印象很好,成绩不错,平日里也乖巧,就是神经似乎不太正常。比如现在,自己连着叫了好几次展昭的大名,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迅速收回嘴角的弧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将刚才没说完的话完整地接了下去。

      罢了罢了,班主任在心中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又继续开始讲课。

      铃声终是迟缓地响起,双胞胎早就坐不住了,飞奔到展昭的位置,一把将他拉起,跑到外面的走廊上,一左一右将他围了个密不透风。

      “你最近是不是脑壳儿不太拎清?”丁兆蕙一手搭着他哥的肩膀,一手拍拍展昭的胸膛,随后又触电般地收了回去,嚷嚷道,“你这电人的体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改善啊。”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碰小昭就没有事。”丁兆兰冲着自己的弟弟翻了个白眼儿,转头看向,语重心长地问道,“小昭,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只是他俩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丁兆蕙不耐的抬头看去,只见展昭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旋即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他瞥了一眼自家大哥,就见那根榆木脑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还在安安静静地等展昭回话。

      “我能遇到什么事?”他再看回展昭的时候,那人的眼角眉梢都已恢复正常,接了兆兰的话头,“你们两个想太多了。”

      “不是吧!你自己没发现吗?”兆兰比手画脚地说道,“你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停一下,东张西望老半天,然后才继续说话,就跟中邪了一样。”

      “真没事。”展昭淡淡地答道,“你们看错了。”

      “你从来不笑的对不对、。”兆蕙一把拉过还想比划些什么的兆兰,往前一步走到展昭的跟前,双手伸到他的唇角,强迫性地往上扯了扯,“你爷爷说过,你小时候经过一片田野,被吓到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你看,就算我努力扯你的嘴角,你都不笑。”

      展昭伸手想要掰开兆蕙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随后轻巧地松开了:“前阵子我在图书馆借了本跟心理学有关的书,那上面说,一个人啊,要是因为受到刺激,得了后遗症,除非再次经历一些大的考验,或者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出现,才能治好。”

      “所以,展昭,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啊?可别再被吓傻了!”兆蕙双手覆上展昭的肩,郑重其事地说道,“那样可就真的治不好了!”

      “就是,小昭,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了,一定要跟我们两兄弟说呀,咱们三人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没必要瞒着我们,不是吗?”兆兰适时地接过话头。

      展昭皱眉,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呢,教室上方清脆的铃声适时响起。

      他如临大赦地抛下一句‘“上课了上课了,下课再说吧。”就飞速跑回教室里去了。

      兆兰点点头,跟着回了教室,只留下慢吞吞的兆蕙,端详着展昭轻快的背影,发出了一声长叹。

      总觉得,展昭最近有些不正常。

      可究竟是什么反常的事情,让他连半个字也不愿意透露给他们兄弟俩呢?

      展昭回到自己位置上,一边掏书,一边想着心事。

      到底该不该将最近发现的事情,告诉他那两个好兄弟呢?

      也不是他不愿意说,只是这件事情,说出去谁会信呢?

      展昭瞥了一眼藏在教室末端的那个人,见他差点被扫帚绊倒,又小心翼翼地将扫帚扶正,忍不住笑了。

      当那人将视线投过来时,展昭赶紧收了笑意,假装没有看到他,端端正正地坐好,开始听课了。

      说他遇到鬼神了,丁家那两个双胞胎非觉得他脑子秀逗了不可。

      好像是开学初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他正同舍友聊天,相互自我介绍,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自那以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个鬼神了。

      起先是一团很模糊的白影,只有阳光强烈的时候才能见到,展昭只当是看走眼了,从未在意。

      但后来这团模糊的白影逐渐清晰,阳光不强烈的时候,甚至天黑了,都能够看见他。

      展昭这才发现不对劲,他尝试着问自己的舍友,但没有人发现异常。

      也就是说,这团白影,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久而久之的,展昭发现白影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下午。

      那是一节体育课。

      展昭抱着一摞篮球,回到体育馆的器材室,将它归置齐整后,打算离开。

      “哎哟!”熟悉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大概是那团傻乎乎的白影又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吧,展昭无所谓地耸耸肩,迈开步子,却再次听到了声音:“该死的蹴鞠一样的傻玩意儿,撞死五爷我了!”

      五爷……?

      篮球箱似乎被那团白影弄倒了,所有的篮球都散落到地上,不停地弹跳着,“噔”、“噔”、“噔”,仿佛展昭心口那阵莫名加快的心跳。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转过身去,却在看见眼前的一幕的时候,愣住了。

      虽说那团白影日渐清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

      玉存于石,未经人手,清透无暇,琅琅生辉。

      而只有小心地将外面的石头切开,才能够看到玉完整的本来面目。

      那日的阳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带着柔和的力度,切开了他周身的淡淡白雾,将他整个影子都照得清晰可见。

      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徘徊的鬼神,此刻便如那无双美玉一般,生于自然,露着天生的棱角,锋芒,耀眼,却又带着稚气未脱的乖张戾气,闲者轻易不可靠近。

      常人看到鬼魂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般都惊得尖叫起来,当即就逃离了吧。

      也许是近日早已有所感应,又也许是那团白影没有给人凶狠的感觉,展昭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站在原地,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白影,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将地上的篮球一一捡起,不着痕迹地绕过那团白影,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反常,把所有的球放回箱子里,拍拍手,强装镇定地离开了。

      事实上,那张漂亮好看的脸,总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熟悉到一瞬间就想起了那片令他恐惧的田野。

      走出器材室外,展昭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借着上课铃的声音,拔腿狂奔起来。

      “这该死的破孩!也不知道扶五爷一把!”白玉堂气呼呼地揉着脚,抱怨道,“为什么做个神仙还会被绊倒啊?我就不能穿过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路障吗?为什么现代人要研究这些傻乎乎的玩意儿出来?”

      “五爷又不是不知道,展护卫根本看不见你,谈何扶你。”公孙策适时出现,打趣着接了白玉堂的话头。

      “公孙先生又笑话我。”白玉堂直起身来,双手抱胸,随后打了个响指,侧过身去问公孙策,“对了先生,我最近总觉得破孩能看见我,是不是你们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包大人说过的话,五爷都忘了么?”公孙策略一思索,答道,“若是有朝一日,展护卫能够看见你了,说明他离回到咱们身边,也就不远了。不过,在下还是要善意地提醒你一句——”

      “但说无妨。”

      “虽说展护卫能够看见你是一件好事,但不代表他就能认出你。所以,凡事切莫操之过急。”

      “这点我明白。其实目前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能看见我,只是觉得最近破孩老是看着我在的方向暗戳戳地笑,让人很不痛快。尤其是刚才,我打翻了这个筐子,他还盯着我看了很久。”白玉堂狠狠地坐上那个让他摔了一跤的篮球箱,满意地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公孙先生,你有没有方法能够证明那破孩是否看得见我?”

      “再下不是神通,恕我无能为力。哦,对了!”公孙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铃铛,抛给白玉堂,“这是桃花铛,包大人从月老那边买来的,用了足足一个月的天币,里头写了展护卫的生辰八字,让我交给你,接好了,可别白费了大人一片苦心。”

      “哟呵,是个好东西。”白玉堂轻巧地接过,在手心把玩了一阵,欢喜地说道,“替我谢谢黑子了。”

      “大人说了,白五爷不必多谢他。他只希望你能切实照看好展护卫的情况,一切按他给你写的纸条来,一旦事情有变,要及时通知他。否则谁也保不住——展护卫了。”

      “我懂。我能有今天,都是猫儿给我的。大人说的话,写的纸条,交代的所有事情,白玉堂铭记在心,绝不会怠慢。”白玉堂难得毕恭毕敬地叫了一次大人,又将那桃花铛收在腰间系好,抬头对公孙策一字一句地说道,“猫儿的事,向来都是我白玉堂比天还大的大事,请你转告大人,这里他大可放心,白玉堂虽然只是他钦点上天的小神官,但某些自诩大神的人物,还奈何不了我!”

      “你的能力,大人怎么可能不放心。”公孙策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叹了口气,“他只是担心你……罢了罢了,在下相信五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先回大人那边帮忙了。”

      “多谢公孙先生。”白玉堂朝他拱拱手,坐起身来,朝展昭离去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当年若非是猫儿借了包大人的游梦仙枕,假冒包大人的身份进了阴曹地府,私自篡改生死簿,将冲霄楼死去的人名顶包成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生生世世饱受轮回之苦的烦恼了。

      这件事情是他被包大人点上天做神官后,才知道的,彼时,他家猫儿已经打入轮回,在历第一世浩劫了。

      他偷翻过命运簿,知道了猫儿每一世的苦难,便决定下凡,跟在他身边,守护他。

      包大人拦也拦过劝也劝过,也动用仙法将他困在殿里。但他毕竟是偷过开封府三宝的白五爷,每一次都想尽各种办法逃走了。

      最终,包大人拗不过,放他下凡了。

      其实包大人心里也疼展昭,不忍心他受苦受难,上天庭后的每一天,都在想办法解救他。

      于是,每一世,他都按着包大人的吩咐,守在展昭身边,替他化解苦难,或者,干脆替他承受了这些苦难。

      苦又何妨,疼又何惧,只要想到猫儿冒着天大的危险改生死簿,只为救自己一命,这一切就都值得。

      白玉堂站在教室身后,想起这无尽的生生世世里每一次的苦难,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渐渐溢满了泪。

      怎么莫名其妙就想哭了呢,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又有什么理由哭呢?

      给他那四个哥哥们看见了,又要笑自己了。

      白玉堂赶紧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来,却见前边人本来坐得正正的身子突然歪了歪,一支笔随之而落,他慌慌张张地伸手捡起来,眼角余光似乎往白玉堂这边看了一眼,又飞速收了回去,没事人似的重新坐正了。

      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白玉堂的幻觉。

      白玉堂鼻子一酸,没留神落下了一滴泪,立刻抬手擦掉了。

      猫儿啊猫儿,你感觉得到我对不对?感觉得到,对不对?

      若是你感觉得到,就千万不要转过头来,上千年了,你从未看过五爷掉眼泪,若你看到了,一定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

      所以,千万不要转过头来。

      即便你什么也看不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