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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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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倾轧,如今西北这样的重要关塞都敢把朝廷官员论价卖,想必朝廷里面更是一潭浑水了。
世家姻亲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想要彻底铲除,必须得一祸端了,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至于升谁的官,他们之前谈过,但是这进位份,就难说了。
就是前世宫里的事宝钗也不甚熟悉,只记得好像是周贵妃死后不久,贾元春也莫名的薨了。
自古后宫水深,宝钗之前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谈,若只和宋凌轩是合作关系,她或许还会问上一问,但此刻想到自己也是之后宫斗里的一份子,就没心思再问了。
宝钗敛着目,宋凌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在担心自己,想安慰几句,怕又要绕到之前有关黑眼圈的话题,便也没再往下说,转而说起眼下的事。
“眼看八月了,班师回朝后大军还要回来,西北高山不好走,若再遇上大雪,行路更是艰难,眼下把这事交给于泉武后,得立马班师回朝。”
宝钗正要答话,忽然听见敲门声。
进来的是甲一。
“家主,金陵来信了。”
宝钗起身接过拆开一看,是薛蟠寄来,问她北上的事,圣旨下的是明年春日里去殿选,眼下到了动身的时候。
宋凌轩见她眉头一皱,也起身过来看了信,他道,“你跟我一道回吧,我另外派人护送他们上京。”
宝钗捏着信回想起了还没有遇到的香菱,抬头看到宋凌轩热切盼望的眼神,心下犯了难。
按理说这香菱是早该遇到的,但是她早派人查了,金陵没有找到这么个人。思忖片刻,垂头转开了眼,没去敢看宋凌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重生打乱了时间,但是只要香菱没出现,对哥哥,乃至整个薛家都是一个隐患,万一香菱的出现又让哥哥沾上了人命,那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就白费了。
宝钗垂头盯着宋凌轩落到胸前的一缕头发,她知道他现下心情肯定很糟糕,但是,她必须得回去一趟。
她斟酌着语气,“我哥哥性子过于顽皮,妈妈又性子太软,他们上路我还是不放心我还是和他们一起……”
还没说完话,就感到宋凌轩方才自己肩膀上的手下力道一轻,暗暗抬头看他,果然见宋凌轩眸子里的光都淡了下来,薄唇紧紧抿着,僵硬成了一道几乎平滑的直线。
宝钗叹了口气,转首朝甲一使了个眼色,甲一心领神会退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昨晚回应宋凌轩的那个吻,两人心里各自压着事,情正浓,意刚好,也有那么点发泄的意思在。
虽说她前世嫁过人,却也是个有名无实的名头。当时嫁给贾宝玉本就是逼迫,就算是嫁给他,贾宝玉也根本没入过她的眼,贾宝玉也不理会她。
宋凌轩不论是人品还是样貌,都是她这两辈子来真正中意的人。
话本戏文倒是看了不少,但到底上辈子规规矩矩活了一世,之前两人亲近都是宋凌轩主导,让她主动去和男子亲近,还真有些不适应。
袖口里的手松开又捏紧,捏紧又松开,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偷偷抬眼觑他。
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男人的一双眸子总是灿如星辰,可此时他眼皮低垂,眸光暗淡无光。
深吸一口气,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拉住他的前襟,少女两颊升起两团红霞,垂头看着指尖绕着的布料上明明暗暗的花纹。
“你的茶盏不是摔了吗,潼阳黄龙山的朱泥特别好,我亲自给你烧个茶盏……”
尽管知道她说的都有理,他们若要在一起,薛家不能沾上污点,但是见她这么理智的拒绝,宋凌轩心里还是有点酸涩,正暗自生着闷气。
见她放弃世家小姐的规矩,放下身段来讨好自己,叹了口气,揽住她,下巴蹭着她额顶的发,也弄乱了花冠上的一串琉珠,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不光要茶盏,要两个礼物。”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出。
听见宋凌轩恶狠狠的声音,宝钗知道他的气消了,心下好笑他还记着吃秦子游的醋。
“另一个保密,等下次见你一并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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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马家寨结盟的事已经谈妥,午时宝钗先宋凌轩一步离开了凉州。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金陵时,王氏已经收拾好了家当,就等宝钗来准备启程了。
启程的日子是查了岁数本子的,三日后。宝钗算了算时间,只好连夜去了趟潼阳,回来时天都亮了。
王氏用了早饭,刚指挥着下人把一些家具先运去,老远看到二门口宝钗从游廊转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甲一背着老大的一个包裹。
王氏走上前,疑惑的看着,“你昨晚大晚上的出去,莫不是现在才回来吧?”
被王氏突然叫住,宝钗差点吓了一跳,回过身,见王氏已经走过来,硬着头皮正想着胡诌一个理由,忽然看见二门上两个婆子提着一筐子莲藕进去,心下一动,有了主意。
“哪里是昨晚出去的,不是昨晚听妈你说三叔五叔的钱庄搞烂了,都闹出人命来了吗,今早起来,我就偷偷去看了一下,毕竟他们也曾是我们的老主顾,过了银杏街,刚好看见买藕粉的,我就顺便去买了些,准备带些去京里。”
王氏上下打量她,见女儿袍角露出的鞋尖都沾了灰尘,知道她拿钱庄的事当借口。但是看着包裹光溜溜沉甸甸,再一想昨晚女儿说要吃藕粉桂花糕,倒是信了包裹里背着的事藕粉。
王氏心里叹气,心里怜爱的不行,看着女儿两腮还微微鼓着一丝嫩肉,小小年纪,却已经撑起了整个家。想到她西北行后,家里的声望又上了一层,知道她做事有分寸,见她不说,倒也没再问。
“你要的藕粉桂花糕已经叫厨房蒸上了,待会叫莺儿端给你吃。”
“哎,”宝钗答应一声,心里松了口气,见王氏去装家具,对甲一一招手,匆匆往水云居而去。
到了水云居,洗漱完,胡乱吃了口饭,就和一堆黄土较上劲了。
和泥,打泥,拉胚,捏形。
花了半天时间,做了百十只出来,可品相总是不满意,要么是盖子不好,要么是底座歪了。
看着一大团泥都作废,宝钗泄了气,累瘫在了塌上。
还有半个袖子大小的一团泥了,再浪费就没时间也美没力气重新和泥,打泥了。
歇了会,吃了午饭,一手捧着那团仅剩的泥,一边翻着图样子沉思。
一本册子翻完,结果发现图本里面的样子看着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没有一个简单的,索性撂了册子,干脆准备自己杜撰一个样子出来。
重新打好泥,拿小刀切了一块出来,就着形状捏出个浅浅的碗形出来。
后头正在一件斗篷领口上锈花的莺儿抬头看见,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头,方才做得杯盖有一丝丝歪都被弃了,这个瞧不出模样,站都站不住的小碗,只怕是难成。
果然站都站不稳,一放到桌上不倒翁一样晃悠悠。
双手拖着腮,盯着眼前晃悠悠的一个圆不圆扁不扁的碗,过来回去的晃,宝钗这回会是真的有点泄气了,干脆趴在桌头不动了,眼前的藕粉桂花糕都没了吸引力。
一歪头,花冠上的流苏打到旁边白瓷瓶里的菊花,一枝花被扯着斜到头上。
捏着花枝,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重新洗了手,摆弄起剩下的泥团。
纤长的手指搅动了一束束阳光,一捏一拧,长条的泥条有了盘扎的雏形,矬子,镊子,刀子轮番上阵,一枝树皮斑驳的枝干做成了。
镶在方才的碗上,稳稳的站住了。
捏蕊,做花瓣,直到额头冒汗,才堪堪做出四五朵花出来。
捏到枝干上,堪堪擦着碗边边,忽略颜色,竟像是一枝桃花被压在里碗下。
添上稀疏几片叶子,美不胜收。
莺儿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叹息,“姑娘,真好看,从没有见过哪个师傅做过这模子。”
唇边的笑意荡出来,总算是没白忙活。这朱泥伸缩性大,但是这茶盏也不大,烧出来样子不会变形多少。
宝钗在一旁的铜盆里洗手,一边吩咐莺儿找来一个盒子装了,叫甲一立刻拿去煤窑烧制。
一放松下来却发现,腰酸背痛的厉害。
宝钗斜斜的依在美人塌上,莺儿一边给她揉肩膀,一边心疼道。
“姑娘,送礼何必这么费事呢,咱们家有现成的窑,就是建盏,只要不是御用的耀变盏,其他什么模样的哪怕一大车呢,何必亲自动手。”
宝钗摇了摇头轻笑,那人什么好东西没有,别说一车,就是送一船建盏去,估计那人都不眨一下眼睛。
只不过是个心意罢了。
想着,手摸到腰间的羊脂玉佩出来。
巴掌大小,她翻来覆去的看,看不出个名堂,还是个玉佩,宋凌轩怎么会说是国之重器呢?
一寸寸的瞧,终于从玉佩中间龙身一处的鳞片上发现一丝极其浅的粉,不透着阳光根本发现不了。
联想到自家的族印,宝钗突然间明白了,这怕是皇家的图腾。
知道了事情真相,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刚想叫莺儿找个盒子收起来,又怕一路颠簸再丢失,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重新挂到了腰上。
她倒是没想到宋凌轩送她这样重要的东西,心里刚压下去的影子又腾一下出现在脑海里。
“姑娘,这里是不是太阳太大了?”
莺儿看见她两颊热出两团粉,准备叫人把屏风抬过来挡住阳光。
宝钗心里一晒,拿湿帕子敷了一下发烫的脸,止住了她,“不用了,”她起身从盒子里取出一个令牌,“我得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