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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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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天山关后,剑南关之前没动的近三万人马才如潮水一般涌往天山关,与十二万大军汇合,马不停蹄的往童武关而去。
宝钗被宋凌轩拉着跟在大军后面,近距离看着这如洪水猛兽般的人流,心里的悸动是难以言喻的。
直到马背一巅,身后靠上一个宽广的胸膛,宝钗才回过神来。
宋凌轩看似用的是田忌赛马的计策,把主力军都放在后面更为艰难的童武关上,天山关这一站,看似这悄无声息,实则是几乎用了全部的兵力,以碾压之势几乎是顷刻间就攻占了天山关。
乘胜追击,给敌人当头一棒,打了鲜卑一个搓手不及。
拓拔图赫却把筹码全部筹码压到了童武关,但天山关这一战,大晋这碾压式战法,大晋几乎没有消耗体力。
即便大军此刻立即前往童武关,也几乎就是赶路的辛苦。
“他们是何时出发的?”
宝钗记得昨晚庆功宴时,宋凌轩才让苏成冉去调理的那十万大军,即便是昨晚就赶路,那十万大军的进度,不可能不让敌人丝毫没有察觉的。
所以,这十万大军到底是什么时候前往天山关的?
宋凌轩身子微微一倾斜,左手轻轻搭在腿侧,右臂拦腰一抱,少女柔软的腰肢连带着半个身材都被抱在怀里。
“我走之前就安排好了了。”
宝钗一夹马肚子,拉起缰绳,“什么?”
杏眼微睁,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留了后手了。”
宋凌轩剑眉低压,寒眸里尽是冷光,“我发现张昌巩无能后,便把十万大军直接埋伏在了天山关。”
说着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么昏聩,居然为了自己安慰,霸占着三万兵马不敢去迎战。”
“是啊,”想想都后怕,若是他们再来的晚一会儿,如若敌军攻占了凉城,那么整个西北岌岌可危。
宝钗好奇,“他走的时候没要那十万大军的指挥权?”
“要了,我交代了若是童武关被破,那十万大军不可再动一兵一卒。”
“他听了?”
宋凌轩冷笑,“他自然是没听,但是他找不到那十万大军在何处。”
宝钗:“……”竟无言以对。
“他的死讯或许已经传到了我舅舅那里。”
宋凌轩笑了,“那就给你舅舅再升升官?”
宝钗仔细的盯着前路,一边挑了挑长眉,“嗯?你确定?”
她记得前世王子腾确实是不止一次的升了官,但是那时候张昌巩并没死。
宋凌轩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嗯,不放条长线,怎么钓到大鱼,何况,”他鼻尖擦过少女乌黑发亮的长发,“你刚入朝堂,他若犯事,多少会牵连到你,所以,得让他在高位显赫一时。”
听宋凌轩的口气,不像只会升个九省检点。
果然宋凌轩薄唇勾出一个冰冷的笑,“就让他外放,做个九省提督。”
随着他的话落,宝钗心里一暖,泛起波澜,因为抬举她的缘故,连带着王子腾都被连升两级,和上一世有了偏差。
此生,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发奋把自家从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给揪出来,护住家人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从未想过这辈子会有一个人把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宝,一切都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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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天山关的城楼的瞭望台上,向南望去,剑南关遥遥在望,向西一望,在隐隐如黛的山峦之间,依稀能看见对面童武关城楼上人影小如蝼蚁。
宝钗感慨,“这么远,怕是百张战鼓齐鸣,方能听得见了。”
宋凌轩从后面拥着她,视线从潮水一般前进的大军上收了回来。
“自然。”
宝钗向下望,最后一队人马出了天山关,关门缓缓闭合。
“比战鼓还轻松的到底是什么?”
猜了一路到底没有猜到,来时望见瞭望台上空空如也,她心里又是急又是担心又是好奇。
少女着一身天蓝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云纹锦缎撒银披风,玉腰带,琉璃水晶冠。
她本就花颜月貌,姿容绝世,昂首立于清风里,衣袂纷飞,偏偏还站在这高高的瞭望台上,眼神清丽,竟像是要马上羽化飞升的仙子。
心里打了个冷颤,宋凌轩眼眸幽深,揽在宝钗腰间的手不自觉就紧了一紧,“你不防猜上一猜。”
对于他的动作宝钗恍然未觉,眼看着大军压近了童武关了,却见宋凌轩还迟迟不动作,她现在满心都是这个。
秀眉微皱,宝钗趴在了墙垛子上,一手拖着腮,两眼盯着大军,有些泄气。
“总不会是要点狼烟吧?”
说完后就又否定,即便是点狼烟,那也只是这一处,总不会点个狼烟就没了吧,那和李飞燕自己打仗有何区别呢。
宋凌轩下巴垫在她的肩上,两眼直直望向童武关,大军先锋已经接近关门山下。
“我家夫人果然智慧无双,竟猜的八九不离十。”
下巴一上一下,硌得她肩头痒酥酥的,宝钗不禁缩了缩肩膀,听见他的那句“夫人”,两颊飞上两抹红霞。
她含糊岔开话题,沉思片刻,“唔,那便就是烟火了。”
薄唇轻扬,眸底划过一道精光,他看上的人果然是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腰间的手紧了紧,宋凌轩拿鼻尖蹭着她的鬓发,眼眸复又望向大军,姿态慵懒。
“果然让你猜中了。”
宝钗眼眸弯弯,支起身子,身后的人形大熊不满的发出了一个尾音,直到右手被握住,那半截剩下的尾音才不甘心的吞了回去,不情不愿的起身。
触手微凉,宋凌轩眼眸一挑,反手握住宝钗的手,放到嘴边哈气,“怎么手这么凉。”
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披风,宝钗拉住他的手,“方才只是放到墙头,被激了一下,不碍事的。”说着把他被蹭的歪斜的披风往紧笼了笼,“赶紧叫人把烟火拿上来吧,眼看大军已经到了,别再误事。”
宋凌轩捏住她的手暖着,一边挑挑眉,“不用拿上来,这里太小施展不开,咱们下去到城楼上。”
宝钗扶额:“……”
沿着台阶往下,远远就见城楼上已经一并摆了四架弩车。
走近一看,旁边放着二三十个手臂粗的烟火桶,却都是一色的水印祥云纹大红纸包裹了外皮,上头的引线被盘成飞龙状,紧紧的贴在桶壁上,龙首处还用红色的颜料点了两个突起的眼睛。
取得是龙翔九天的寓意,光看造型,竟比年节时的烟火还要美观精致。
围着弩车转了一圈,四架弩车之上都架好了一枚烟火,手指拂过弩车高大的车轮,见上头弩架高低不同,方向也不一,她略一思索便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是用烟火的方位,高低来指挥。
看完后,回到宋凌轩身边侧,歪头瞧他,男人的长相不是时下世家贵女们偏爱的无害小白脸,而是眼眸深邃,棱角分明。
宋凌轩的额头饱满比别人略略高一些,修长挺立的鼻,底下的薄唇已经勾出了三分凌厉,偏生他的一双凤眸狭长,眸光深邃如潭,凌厉之上便有多了几分冷冽来。
这是个让人打眼一看,就忍不住心里后退三步的人,但宝钗却知道,他温柔起来,那冷冽的眸子里偏偏会燃起最炽热的火,直灼热到人心尖又酥又痒。
她一时看的专注,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才回过神来。
“宝钗——”
这是宋凌轩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那尾音压的很低,好像是笼中猛虎的低吼声,夹杂着让人莫名觉得心颤的气势,但好像哪里又不大一样。
没等宝钗细想明白,就听见宋凌轩在耳边极平静的说了一句,“要开始了。”
语气淡漠慵懒,但让人心悸,是那种让人避无可避,实实在在的心悸。
宝钗心里不禁一颤,抬头看他,却见他又眸色如常,仿佛刚才是个错觉。
她往童武关望去,大军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大半个山脉,如伏在大地之上的一只远古猛兽。
“来,”宋凌轩拉着她往弩车后面走。
到弩架最高的弩车后边站定,宝钗才发觉这里好像没有火折子。
宋凌轩看出来她的疑惑,“不用火折子,”他指着龙首处的两只凸起的眼睛,“这是红磷粉,引线上有蜡油……”
宝钗恍然大悟,“等烟火桶发射时,红磷粉与……”她手指了指弩架两侧的卡槽,“这里摩擦,红磷粉遇热自燃,点燃引线,有了弩车,烟火桶就可以被射到远方,再加上它炸开时的巨大的响声,大军就算看不到,也能听见声音,强烈的光加上声音,可保万无一失。”
宋凌轩伸手捏捏她的耳垂,宠溺的道,“全对。”
他拉着宝钗,从烟火桶的箱子一角拿出纸笔并一盒磨好的墨汁。
“来,你负责在这些烟火上写句吉祥话,或者字,词都行。”
“我可以吗?”
宝钗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她听闻兵器最忌讳女子碰。
看到她的眼神,宋凌轩就明白了她的担忧,他嗤笑一声,“那是无能者的混话,你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偏偏还在意这个。放心吧,有你夫君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着便把笔塞到了宝钗手里。
说不感动是假的,仅这短短几天,这个男人一次次的叫她惊叹,他一次次的把他手里的天地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她的眼前。
不动声色,又强行霸道,横冲直撞的就占据了自己的整颗心田。
笔尖蘸墨,略一思忖,笔走神随,一个“胜”字出现在了层层祥云纹间。
秀美端正的簪花小楷,但一笔一划间筋骨铮铮,暗藏锋芒。
写完后后退到宋凌轩身侧,宋凌轩赞了句“好字。”一脚踩住车身,一手拉起弩弓。
“咻,哧,轰隆——”
声声紧随,一道耀眼的白光划过长空,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所过之处,连周遭的寒风都呼啸鸣叫起来。
地动山摇,一波波回音激荡在山间沟壑。
灰黑色的最前端潮水动了。
如一把利剑直直插向童武关山门口。
宝钗趴在墙头,双手抵着墙,眼睛死死盯着那把巨大的剑。
前面刚分开,后面便有人补上,分开,补上。
这是用人命铸成的一把生命之剑。
残酷,震撼。
花瓣一样娇嫩的唇被咬出了两个淡淡的牙印,看见她眸底泛起的水雾,宋凌轩眸光深沉的抬手轻轻去捻她的唇,语气极尽温柔,羽毛一般,却是掷地有声。
“只此一战。”
宝钗抬手握住唇边的手,轻轻道,“好。”
说罢,宝钗起身回到了弩车旁,重新提起了笔,围着弩车转了一圈。
垂头沉思片刻,她分别在三个烟火上写上了——
“冲”,“攻”,“破”。
“胜”字尽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之久,“冲”字令下达后,直到天边泛起了彩云时,伴着南飞的大雁,“攻”字令的下达,童武关门终于被扣开。
破空鸣叫着冲往童武关的方向,最后一枚“破”字令绽放在童武关上空的山间。
灰黑色的潮水势不可挡的冲进童武关。
童武关大捷。
宋凌轩终于挪开了眼,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我们共同为童武关大战送上一场烟火。”
“好。”
宋凌轩握着宝钗的手,在最上面的四个烟火桶上,分别书写了“国泰民安”四个大字。
放了笔,宋凌轩叫来守关小将,在四朵巨大的烟火下,两人驰马出城。
金色的晚霞,金色的烟火,两人共趁一骑,迎着金色的夕阳而去,身后马蹄下,溅起一波波金色的飞尘。
两人到达时,已经夜幕降临,李飞燕亲自率领人马在童武关门口相迎。
“将军!”
李飞燕两手背在身后眉飞色舞,宋凌轩眉头一跳直觉不好,将将一个闪身站到了宝钗的前面,李飞燕便从身后提溜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宋凌轩:“……”
冷不丁视线被捂住,宝钗下意识的心一紧,轻声问道,“怎么了?”
宋凌轩抬着下巴示意苏成冉把人头提下去,一边赞道,“李将军好风采,果乃神勇盖世,不但连破三关,还亲手斩杀了敌国君王的头颅,得将军之才,乃我大晋之福。”
宝钗默默地把自己缩到了宋凌轩的身后,好吧,虽然她不畏死,但到底直视血淋淋的人头还真有些难以言喻。
宋凌轩毫不吝啬的夸赞,对于李飞燕的才能,领兵打仗的本事还是极其的认可的。
只是,唯有一点,这人说细很细,但说粗确实不是一般的粗,没看他们来这一路的血腥味都被掩埋了,唯独他还恍然不知讨好是为何物。
不过也正是他这耿直,不奸滑有一说一的心肠才能让人安心,把这西北门户交给他。
张昌巩是个极会阿谀奉承的,每每上奏的折子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守将一死,他自己别说打了,就是守个城池都守不住。
拓拔图赫一死,鲜卑大乱,如丧家犬一般,闻风而逃,被鲜卑霸占数百年的西峰城回归到中原的版图。
被鲜卑骚扰数百年动荡不安的西北,第一次迎来了和平的曙光。夹道百姓持火提灯,送来一筐筐的食物,小米,小麦面粉,猪肉,羊肉,甚至是活蹦乱跳的鸡鸭,兔子等。
当晚,信差带着大晋期盼已久的捷报飞奔往京城。
十几万人的呼啸声,齐齐划破长空,与狼啸声交织在一起,这个夜晚,童武关亮如白昼,普天同庆。
庆功宴结束时已经快五更天了,连宝钗都有些微醺。
宋凌轩虽然已经双眼泛起迷离之色,但却没忘记叫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筐沾露带水的玫瑰花,固执的非要让宝钗洗花瓣澡。
等宝钗洗完出来时,人已经斜窝在床头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世子,关键时刻,你怎么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