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零·捌 忆帝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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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直入京师之中招牌最亮的“子归”客栈，一柱香时辰之后，两人从客栈二楼双双跳下后院去，狼狈逃开。
秦冉冉被姬清苑一路拉着向前飞奔，只觉胸口闷气几乎要炸开来，好容易积攒几口气问道：“我们为何不走官道？难不成那些人还敢在大街上行凶？”
姬清苑也自气喘吁吁答道：“经此一着，我终于能确定，皇叔此次是决意要置我于死地，你我若走在大街上，只怕不出半柱香便会被人暗杀。官道人多，哪里有这小径避闪容易。”
再行得片刻，秦冉冉方嗔怪瞪他一眼：“你同意进那客栈，原本就不是为着我歇息，而是刻意试探那人个中实力究竟如何。”她最终不能睡个好觉，反而要再奔波，心里左思右想，只觉气愤不下。
姬清苑甚为无奈笑瞥她一眼：“等到我们安全入宫，我定找出皇宫中最舒服的大床让你歇息个三日三夜。”
秦冉冉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两人奔跑一阵，她这才发觉姬清苑对这山野间路径竟似分外熟悉，拖着她手都是从荆棘树丛密布的无路之中寻出路来。但她剧烈奔跑中早已心跳如擂鼓一般，哪里还能问得出声。半晌姬清苑终于停下身来，秦冉冉生平第一次做出此等不优雅的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连连。
姬清苑倒也不比她好多少，靠在背后树干上，调息半晌，方擦一擦额上汗渍道：“此地甚为隐秘，想来一时半刻不至被他们发现，我们歇息一会儿。”
秦冉冉也不理他，后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半晌，又打开药箱从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取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服用，一颗递给姬清苑。
吞下之后，姬清苑这才问：“这是什么？”
秦冉冉不由好笑：“你倒干脆，也不怕我下毒害你。”
“不怕。”姬清苑惬意之极，眨眼笑道，“这丛林极大，现在你可是在我的地盘。若毒死了我，只怕千金贵体的秦小姐今晚便会进了野兽的肚子里。”
摇一摇头，秦冉冉收好药箱，这才道：“剧烈奔跑对心肺都有害处，这却不关乎你有武功没有。我这‘清心丸’却是调节心脉最为有效，况且，”她犹豫片刻，还是道，“我瞧你方才顾念我，奔走间并未用上内力，所以……”
姬清苑恍然：“原来是投桃报李，我说一向看我不顺气的秦大小姐怎的突然变得这般好心。如你所言，大家如今在同一条船上，不必太客气。”
秦冉冉又经不住有些发怒，气道：“你倒当真不客气。方才那‘清心丸’，不如现在就吐了出来，省得你我间不清不楚。”
姬清苑似笑非笑：“不清不楚？在秦小姐心中，我们竟已有了这层关系？”
闻言更怒，秦冉冉气闷的转过身去，半晌问道：“你究竟师从何人？为何、为何竟有这许多叫人出乎意料的本领？”他若只是文韬武略，秦冉冉也只会觉王孙公子中这种人才也不在少数。偏生他明明一身贵胄，言行举止，却总也有些草莽豪气。堂堂的皇子，荒岛也好，海上也好，野外也罢，竟都有从容应对之法。只当他自小远离京师，如今一见，竟然连天京之中丛林也为他熟识。这却叫秦冉冉不得不起了好奇之心。
姬清苑犹豫片刻，想也无甚好隐瞒，便问她道：“你学识渊博，可听过封尘之名？”
秦冉冉讶然：“可是‘云岭孟尝君，赤霞风尘客’的天刀封尘？”
姬清苑颔首道：“正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果真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号。”
秦冉冉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行得两步方道：“这位前辈据说是武林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他不但武功卓绝，文采斐然，更精于琴棋，对机关暗器，也颇有涉猎。正是因为他所学太杂，所以武学之道始终不能达到顶峰，但以他的智慧，传言与任何高手过招，都可立于不败之地。但听闻这位前辈出生不好，自小受尽欺凌，后来虽出人投地，但一生情路坎坷，郁郁寡欢。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从此再没有他的消息。我从前听到他的一生传奇，总觉这位封前辈当得上名士风流。我生君已老，无缘与他相见，总视为今生憾事。”说到此突然反应过来，转身瞪大眼瞧他，“莫非他就是……”
“没错。”姬清苑颔首笑道，“封尘正是家师。我自三岁便跟在师傅身边，这些年行遍天下。要说这天京，中途好歹也回来过两三次，哪有不熟悉的道理。”他说起封尘的时候，目中倒是褪去了散漫不羁的神色，不自觉流露出尊敬之意。
秦冉冉仍在震惊中反应不得，一时倒也没空取笑他。
姬清苑拿手在她眼前晃得一晃：“你傻了？”
“你才傻了。”白他一眼，秦冉冉不解道，“按说封尘前辈在二十多年前就归隐，那时你就算已经出生，也不过是个懵懂幼儿，最终又怎会蒙这一代奇侠收你为徒？”
姬清苑眨一眨眼：“我父皇既然能请得动天下第一怪人司空的大驾，就算让我师傅收我为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秦冉冉摇头笑道：“这皇上果真是个奇人，难怪昔日我爹爹三天两头总也要叨上两句圣上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能干。”
姬清苑闻言倒是意外，细想当朝左丞秦廉的模样，摇头道：“我见过秦相数次，印象中总是不苟言笑、有板有眼的模样，当真想象不出他私下里夸赞父皇，该是什么模样。”想着自己也笑出声来。
念及老父，秦冉冉面上笑意不由自主柔和下去，回忆道：“我爹爹其实是风趣可亲的人，但他时常对我说，他作为皇上倚重的大臣，便该尽心尽力。朝堂之上，若总是嬉笑模样，又怎能得到众人的信任，难以服众。他更怕表现太过亲近，叫一些人生出结党之心，因此从不与其他大臣过往太密。爹爹他……为了当好这丞相，委实付出太多。”甚至当年她求司空救他，不管心中再如何难受，秦廉心系社稷，最终却也默许用女儿的自由换去自己康健。
姬清苑表面一派平和听着，内里却有些动容，秦冉冉自不必撒谎骗他，那秦廉平日里看上去一副老古董模样，想不到竟还有这番忠心。
说到此秦冉冉却蓦地眼睛一亮，喜道：“我可以传书给爹爹，让他派人来救我们。”
姬清苑苦笑道：“我此番去寻司空，皇叔明知司空和你爹爹是旧识，哪有不防着秦府的道理。再说我父皇一直对外隐瞒病情，此刻也并未到公开的时候。”
秦冉冉泄气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姬清苑思虑片刻，叹道：“还能有甚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便赌上一赌这京城的道路是我熟还是皇叔的人更熟。如今我们也只能跟他们在时间上作较量。”
秦冉冉看他清俊容颜，是任何人看了第一眼就决计不可能再忘掉的殊色，忽然道：“在船上我们可以易容，为何到了这里，反倒忘了这一着？”
姬清苑恍然一拍树干：“对啊。我们争取时间，尽量早些从这丛林中出去。换到官道上便易容继续前行，就算被他们识破，总也能拖延些时间，如此我们便可轻易回皇宫去。”
两人互望一眼，同声道：“都怪你，长成这副模样，叫我陷入险地！”却又同声失笑。
秦冉冉拍拍药箱，眼波明媚：“亏得我留了一手，当时在船上剩下的东西，也都一一收了起来。”
姬清苑发现还是更习惯她横眉淡目、冷嘲热讽的模样，悲哀的想道，难道自己果真是个天生要不得的性子，没有人骂着便不舒服？
当下两人再吃了些干粮，饱足后便再度向前行去。这丛林中的路子极为难行，秦冉冉纤纤弱质，勉强再行得一阵，却忽然“哎呀”一声，走在前头探路的姬清苑立时回过头来：“怎么了？”
“好像扭到脚了。”秦冉冉弯下身抚着脚裸，眉峰紧蹙，秀气的额头早已布满细密汗珠。勉力自己活动一下，却又是一阵剧痛，只得抬头向姬清苑道，“没法再动了，我……”这般紧要关头却出这岔子，她心中颇为内疚，却也不知该如何道歉。
姬清苑面上倒无甚不虞之色，蹲下身看她迅速肿大的脚裸，沉声道：“得立即处理，否则多拖一刻便更严重一些，你药箱中可以治理扭伤的药？”
点一点头，秦冉冉已经打开药箱。替她点上周围几处穴道，姬清苑道：“我来。”声音虽利落，为她除下鞋袜的动作却极为轻柔。秦冉冉饶是再大方，却也不由羞红秀颊。明知此刻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唯有尽量表现坦然。
姬清苑倒当真没有多想什么，小心为她包扎好，这会儿功夫心里也有了计较，抬头道：“你行动不便，我背你继续前行。这路上树丛甚密，我们该从半空中前行。”
秦冉冉担忧道：“你轻功再好，若有我这负担……”
“你这一阵风也能吹跑的身子能有多重。”姬清苑不由分说已把她牢牢架上自己后背，又提起她的药箱，笑道，“可抓紧了。”
伏在他背上，随他跳跃之间周围风景不停变换，秦冉冉想到这几日来两人患难与共，又想到三番两次的肌肤之亲，他发丝落在她脸上，酥酥麻麻。忽然之间，秦冉冉明净心里，便有了片刻的烦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零·捌 忆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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