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零·柒 西江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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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门去，姬清苑四下看一眼没人，这才提步向船板上行去。方才他们来时已分外小心，应当无人看见秦冉冉才对。几步踏上船板，见那裴老板就站在前方，他连忙低下头走上去。
裴老板也不回头，低声问道：“怎么样？”
压低了嗓子，姬清苑道：“属下守在门外半晌，并不见他们饮用，也不敢呆太久，便退了上来。”
裴老板点一点头，倒似并不意外：“果然存了戒心，倒也小觑不得。”冷笑一声，复又皱眉道，“但姬某人此行是去请神医司空，为何跟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女子？”
姬清苑头埋得更低，答道：“素闻那神医司空脾气古怪，想来并不愿随他出诊。至于那女子，他们言谈之中倒并没有提到她身份。”
“无论如何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无甚好担心。”裴老板冷笑道，“就算他姓姬的再如何了得，今次也必定叫他命丧黄泉。”
见他并未再追问秦冉冉，姬清苑心底暗松一口气，再听他张狂说法，却不由心中有气，心道让我抓住了你，必定要把你好好戏弄一番，按先前商量好言辞道：“那姬某人既然对我们有了戒心，晚饭必定也不肯与我们同桌，不知……”
“那便单独送去给他们也好。”裴老板手指扣了船沿道，“没有司空在此，我独门毒药，就算他们用尽法宝，只怕也难以识别，倒是我们只管等着瓮中捉鳖便是。”
瓮中捉鳖。姬清苑暗暗点头，是个好词，倒省了他再想名目的功夫。告个诺，姬清苑转身欲走，却又被裴老板叫住。他回头便见裴老板双眉紧蹙，很是疑虑模样：“毒药还在我身上。此事既由你负责，你怎的转身就走如此大意？”
背上一阵阵凉意，姬清苑内里虽吃惊，脸上仍是不疾不徐模样，小心翼翼答道：“属下先前给他二人送水，只怕被识穿，那药并没有用完。属下以为剩下的剂量该够了，所以……”
裴老板闻言面色稍霁：“今晚用的却是另一味药，保证万无一失才可。”一边说一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姬清苑。
暗叫一声好险，姬清苑躬身道：“既如此，属下就先行下去准备。”见裴老板点头，连忙转身走下船舱去。见四周没有人影，这才终于揉一揉额角，发鬓间却早已被冷汗湿透。
快步走进厨房，姬清苑插上门闩，回头向秦冉冉点一点头。见他模样，秦冉冉反觉新鲜，笑道：“方才遇上麻烦事？见你模样必定好一场紧张。”
姬清苑擦擦汗，叹道：“那裴老板端的也是个人物，我在他面前，竟然也不自觉有些害怕。”看她一眼道，“你如何看出我紧张？”
秦冉冉见锅中油已然开始冒烟，连忙把案上洗好的土豆丝倒下去，翻炒一阵，这才抿嘴笑道：“你别忘了我多年行医，望闻问切，只消看上你一眼，便可知那病根生在何处。”
姬清苑颇不以为然，怕门外有人经过，倒也不再和她耍嘴皮子，看了片刻，又问道：“这厨房中却只有你一人忙碌？”
“先前你走之后，又有两人进来，我方知这厨房向来只有赵师傅一人经管，如此倒也方便。”秦冉冉放了佐料进去，尝尝味道，颇为满意，终于放进最后一味独门佐料，便把土豆丝起锅。
姬清苑又想起一事，皱眉道：“实话实说，你的厨艺应当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那赵师傅与你必定无法相提并论，岂不是惹人怀疑？”
“你当我那么傻？”秦冉冉指一指橱柜中两碟剩菜，笑道，“我之前已然尝过赵师傅的手艺，这几盘菜我都一一试过，倒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不由自主沉默下去，姬清苑想到在司空岛住的那一日，秦冉冉是何等爱洁之人，看两眼便能知晓，半晌道：“对不住，秦小姐，委屈你了。”
秦冉冉愣得一愣，见他目光仍放在那两盘冷菜上，这才明白他所指，摇头笑道：“有什么委屈可言？我前二十年都衣食无忧，心想事成。此番能受些磨练，也算好事一件。我早已说过，做任何事都是为自己性命着想，姬公子又何必内疚。”
张了张口，姬清苑终究没再多说，两人忙碌一阵，把饭菜都分配好。姬清苑先前在船上几经走动，当中有多少人早已默记于心。这便是今晚最不能出错的一环，两人互望片刻，姬清苑道：“你在此等我，我把饭菜送入先前那间房中，便陪你一起端饭菜上去。”
秦冉冉浅笑点头。船舱中不时有人走来走去，顺序倒也少不得，姬清苑第一趟去他们原本那间房，却也拿不得任何东西。走得几步，听秦冉冉叫住他，声音柔和如春意弄人：“姬公子，你不必担心我，我相信你。”
姬清苑颔首，却并没有回头来，仍是朝前走去。但这瞬间两人心中，却头一次生出奇妙的同舟共济之感。
再一趟把饭菜送入那房中，两人便自摆好桌上碗筷，又去请船板上众人吃饭。裴老板一眼看下来，姬清苑立时躬身道：“正如您所料，他们二人不肯上来，属下已经把饭菜送过去了。”
裴老板点一点头，看来心情颇为畅快，笑道：“诸位兄弟，这几天辛苦大家了，好好吃完这顿饭，咱们便该开始收网。”
众人应一声好，各自围在桌前坐定，纷纷拿起筷子。秦冉冉与姬清苑对视一眼，双方的紧张一览无余。
见裴老板也终于动了筷子，秦冉冉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安心吃起那两盘唯一干净的菜色来，毕竟忙了整天，她早已饿得慌，没道理喂饱他们，却让自己二人饿着肚子。
半晌众人终于觉出不对，各自俯下身去，唯有姬秦二人，仍在吃得欢。裴老板双眉紧蹙，瞪着二人嘶声道：“你们……”
“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诸位的口？”秦冉冉此刻业已恢复本来声音，那笑声娇而不媚，甜而不腻，清淡中自有余韵，却惹得众人纷纷色变。
裴老板沉声道：“你是何人？”
“裴老板先前还得意着今晚要将我们二人瓮中捉鳖，怎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姬清苑眨一眨眼，笑得好不灿烂，已然开始动手卸掉面上伪装。
裴老板惊道：“你……”
这片刻间姬秦二人都已基本回复本来面貌，吃完最后一口饭，姬清苑放下碗筷笑道：“不知裴老板还有甚招数，不如通通使出来？”见他轻微吐纳模样，又自笑道，“我看裴老板也不用再忙活了，毒药可不止你一个人有。姬清苑纵然没有多聪明，也不至用裴老板给的毒药来反噬于你，否则岂非看低了裴老板？”
裴老板怒视二人：“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姬清苑和秦冉冉互望一眼，同声失笑。秦冉冉难得做一回不太雅观的动作，蹲下身去，“好吧，为了在你们失去意识之前挽回一点名声，我还是决定自报家门，好歹博个光明磊落。”
指了自己秀气鼻尖，秦冉冉笑眯眯道：“小女子乃神医司空的唯一传人，姓秦名冉冉。”
她一句话说完，众人果然便一个个晕了过去。
姬清苑赞道：“秦小姐名不虚传，连药性发作时间也拿捏得这般精准。”
秦冉冉起身来，倒敛下笑容去，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姬清苑摊一摊手，目中促狭神色一闪而过：“我若再放过他们，岂非又要被秦小姐骂作妇人之仁，胆小如鼠？”
“你……”秦冉冉又急又气，看他面上笑意，立时却又醒悟过来，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又戏弄我。”
姬清苑笑着摇头，复又正色道：“他们若隔一定时间没有传递消息回去，想必皇叔就会知道这次行动又再失败。既然杀不杀他们都无甚意义，我又何必多造杀孽。”
秦冉冉颇为认同，想一想却又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好歹我们现在有了一艘回航的大船，也不用再为水和食物发愁，这已然是很大的收获。至于前方还有甚陷阱机关，”看他一眼，秦冉冉偏头笑道，“到了陆地之上，堂堂四皇子，又岂会怕了他们？”
那笑容从平日淡然中更多出三分娇媚，姬清苑看得一呆，连忙轻咳两声掩饰那不自在，转过头去：“话虽如此，终归要小心行事，把此地收拾一下，你便下去歇着吧。”
当下两人把昏迷的众人关起来，姬清苑掌舵，秦冉冉回船舱中小憩，各自无话。
如此行了数日，海面上风平浪静，终于无甚骚扰。第三日清晨，两人终于抵达宣琅朝天京城外渡头。
两人下得船，都似乎忘了船上众人。秦冉冉一路只是贪图两岸风景，此刻到了这渡口，但觉云白柳绿，碧波如雾，这画面熟悉却又陌生。饶是她性子淡然，此刻却也红了眼眶，下船观望半晌叹道：“小时候我时常到城外游玩，对此处颇为熟悉。一别五年，如今再见，这感觉一时却说不清也道不明。”
姬清苑在她身边站定，闻言笑道：“我见你在司空岛怡然自乐，只当你早已不记得天京的人和事。”
“怎会不记得。”讶然看他，秦冉冉笑道，“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对这里一草一木都熟悉亲切，司空岛虽然好，却也时常怀念京师。如今能再回来，我心中委实开心。”
两人在岸边浅行片刻，姬清苑便提议继续赶路。秦冉冉偏头问道：“接下来，你却又要如何从城外进到皇宫？”
姬清苑笑道：“想必如今城里每家客栈都已布满皇叔的人在等着我们，委实有些不好办。”
秦冉冉笑道：“倒真也巧了，此刻我却只想找家上好的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便依秦小姐所言。”姬清苑挑眉笑道，“这就请吧。”
两人向前行得几步，秦冉冉想起一事，复又问道：“船上似还有些人，我们怎给忘了？”
姬清苑耸一耸肩：“若他们的主人也不肯再理会他们死活，那只怪他们运气不好，却怨不得我们。”
秦冉冉一想有理，倒也不再多言，与姬清苑说说笑笑向城门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零·柒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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