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面馆》华玫

6、一日店员

　　刘可可和叶伟回到面馆时，米疯子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着碟花生米，他自己从后厨拿的。

　　“回来了？坐，坐。”见二人回来，米疯子反客为主，连声招呼二人，“都看见啥了？”他笑眯眯地问。

　　“米叔，我想静静。”刘可可心里很乱。

　　米疯子一愣，“行，你静静吧，叔不打扰你。”

　　刘可可把两只手夹在双腿之间，微垂着双眼，虚虚地盯着桌面，一言不发，整个人像神魂出了窍。

　　米疯子看她这副模样，严肃了形容，起身去厨房找叶伟。叶伟是个闲不住的人，刚一回来就去了厨房。厨房里生食、熟食都有。他想做几个小菜，待会儿跟刘可可吃点儿，喝点儿，借此纾缓下刘可可激动的心绪。

　　他自己也得吃点喝点，他的心情也很不平静。

　　三个小菜很快做好，一碟黄瓜拌金针菇，一碟炒花生米，一碟酱牛肉。随后，他又切了足有一斤的酱牛肉，拿了两罐饮料，麻利打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米疯子怀里。

　　“米叔，你先回去吧，明天四点再来，今天先让可可先静一静。”

　　米疯子像抱小猫似的，抱着叶伟给他的吃食。酱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撩拨得他咽了口口水，“那行，我先回去了。”他抱着吃食走了，经过刘可可身边时，跟刘可可打了声招呼，“可可，叔走了，明天再来。”

　　刘可可站起身，但是没动地方，“叔，你慢走。”

　　叶伟送米疯子到门口，待米疯子出了门，他关好店门，拉下闸门，把刚才准备好的三样小菜端了上来。

　　一样样把小菜摆好，又拿了两种刘可可爱喝的饮料，叶伟在刘可可对面坐了下来。这时刘可可上大学以来，他们第一次独处。

　　打开一罐饮料，叶伟给刘可可倒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可可，吃点东西吧。”

　　刘可可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吃食，“我不饿。”

　　叶伟喝了一口饮料，夹起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我也不饿，多少吃点。”

　　刘可可听话地抄起了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默默地咀嚼起来。

　　叶伟盯着她又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放下杯子，盯着杯子里剩下的饮料，摇头一笑，“真是想不到，像作梦一样。”

　　对面响起刘可可幽幽的声音，“我只想让我妈过几天清闲的日子。”
　　叶伟一愣，没出声。

　　“我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都看见了，她太累了，我想让她享几天清福。”刘可可接着说。

　　“我懂。”叶伟盯着杯子。

　　“我不是上帝，我管不了别人，我妈也不是上帝，别人离开她照样活。”

　　说完这句话，刘可可沉默了，叶伟也不说话，二人各自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叶伟盯着杯子静静开口，“心之安处即为家。”

　　刘可可抬眼去看叶伟，叶伟感受到了刘可可的目光，不过依然盯着杯子，“安心，才会舒心。心安不下来，再大的城市，再好的房子……”话到这里，没了下文。

　　刘可可垂下眼，“你是说，我作错了？”

　　叶伟沉默片刻，“明天我去医院照顾干妈，你在店里替我一天吧。”

　　刘可可诧异看他，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行。”

　　离开家乡去南方上大学之前，寒暑两假，外加其它空闲时间，她经常来面馆帮忙，面馆的活她都会做。

　　第二天，刘可可起了个大早，叶伟陪着她，一起来到了面馆。面馆早上六点半营业，营业前，起码要做大半个小时的准备工作，张姐脚前脚地和他们进了店。

　　帮着刘可可和好了面，压了几大盘面条，切出了一大盆配面的牛肉片，叶伟走了。

　　“今晚，你还跟我一起去吗？”叶伟临走前，刘可可问。
　　叶伟郑重地“嗯”了一声。

　　店门一开，刘可可就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吃面的人太多了，忙得她甚至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好容易过了早上的饭点，匆匆吃了口饭，刘可可和张姐又忙了起来，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到中午的饭点了。面得压，肉得切，菜得洗。

　　吃面的人里时常出现刘可可熟识的面孔，这些人在刘可可还没离开小镇前，就时常光顾她家的面馆。

　　再次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让刘可可倍感亲切，这些人见到刘可可，也是同样的感觉。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张姐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亲自过来取面。取面的时候，他们笑呵呵地跟刘可可聊上几句。

　　“老长时间没看着你了。”
　　“啊，我去外地工作了。”
　　“回来过年啊？”
　　“嗯，是。”

　　“你妈和你家店里的伙计呢？”
　　“啊，他俩有点事，今天我替他俩。”

　　“就爱吃你家的面，价钱公道，面还好吃。”
　　“谢谢。”

　　四名环卫工人走了进来，刘可可按着店里不成文的规矩，在同等价位下，给他们的面和肉加了量，四名环卫工人连声道谢。

　　过了早上和中午的饭点，店里比较清闲，在不忙的时候，刘可可主动和张姐聊起了天。

　　“张姐，你家小静上高中了吧？”

　　张姐笑得有点苦涩，“没有，今年初三，明年才上高一呢。”

　　刘可可想起昨晚在“现在”看到的张姐，心生愧疚，连忙岔开了话题。

　　下午四点，准时关店，米疯子如约而至，叶伟赶在关店前回到了店里。昨天，叶伟忘了把“手表”还给米疯子，米疯子也忘了要。今天，回来前，叶伟已经把“表”重新戴上。

　　和昨天的步骤一样，米疯子歇了一会儿，设置好“手表”，然后刘可可和叶伟手拉手，准确地说，是叶伟紧扣着刘可可的手，二人双双消失在米疯子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