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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到过去 ...

  •   刘可可吃惊地发现,她真的穿越了。此时的她已经不在县医院,而是置身于她曾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小镇。不过眼前的小镇,并非今日的小镇。

      眼前的小镇,有点陌生,有点土气,镇子上的建筑物还是多年以前的样式。凭着头脑中的记忆,刘可可向着自家面馆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早已消失的建筑,看到了许多虽然还在,但是经过多次翻修,早已看不出原貌的建筑,这些,都让她倍感亲切。

      这个时空恰好也是冬天,天上飘着细碎的白雪,这让穿着羽绒服的刘可可深感庆幸。

      下一个路口右转,就到她家的面馆了,刘可可加快了脚步,心中充满了期待。她想看看自己到底穿越到了过去的哪个时候,十年前,还是更久?刘可可回想着十年前母亲的模样,还有十年的叶伟和自己。

      突然,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从她家面馆所在的小街传来,很多人从她身边越过,向着鞭炮声传来的方向而去,有人是快步疾行,有人是小跑,强烈的好奇心让刘可可也加快了脚步。

      急匆匆地转过街角,她愣住了。

      她来到的“过去”既不是十年前,也不是二十年前,而是二十多年前。因为,她不但看到了母亲,还看到了父亲!

      她确信,此时此刻,距离她十几步远的那对青年男女,就是她年轻的父母。她的双亲一左一右地站在一家小店门口,满面笑容地招呼进店的客人。

      刘可可抬头看向小店的匾额——春秋面馆。
      她穿到了她家面馆开业的日子!

      随着其他顾客往店里走,刘可可想要瞧瞧自家面馆刚开业时的模样。一边随着人流移动,她一边打量着越来越近的父亲。她还没出生,父亲就过世了。她对父亲的印象,是母亲的口述和相册里的照片。

      母亲说,父亲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勤劳、体贴、热心肠。眼前的男子和相册里的父亲一模一样,年青、英俊、喜气洋洋,眉梢眼角带着和善的笑。

      经过父亲身边时,刘可可不由自主地对父亲笑了下,父亲马上还了她一个更大的笑容。

      “里边请。”父亲抬起一条手臂,笑眯了眼。
      刘可可的眼睛潮湿了,她连忙眨了眨,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一切让刘可可既感亲切又感陌生,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店里的一面墙上挂着大大的菜单,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张裱在玻璃板里的书法——童叟无欺。

      这是她家的店训,至今挂在同样的位置。从她记事起,母亲就是按照这个店训,真诚地对待每一位顾客的。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刘可可想吃一碗父亲亲手做的面条,父亲在她进店后,回到了厨房。然而,眼前的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眨眼的工夫,她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父母的卧室。

      自己站在父母的床前,这次不知为什么,父母竟然看不见她了。刘可可想,穿回去以后,她一定要向米疯子郑重道歉。米疯子简直就是另一个爱迪生,不,比爱迪生还要伟大!

      母亲的身上穿着一套白底蓝碎花的睡衣,肚子圆滚滚的,靠坐在一张双人床上,后背上垫着两个枕头。父亲盘腿坐在母亲身边,笑眯眯地摸着母亲的肚子。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母亲问父亲。
      刘可可连忙去看父亲,很多人重男轻女,她想听听父亲怎么说。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父亲的声音和表情温柔又真诚。
      刘可可在心里对父亲一竖大姆指,爸,好样的!

      父亲接着说,“春梅,我有个愿望——我想好好干,以后把这个店传给咱孩子,再让咱孩子把店传给它的孩子,就这么一代代传下去。北京不是有个全聚德吗,我想把咱家的店开成全聚德!”

      “全聚德是卖烤鸭的。”母亲笑着纠正父亲。

      父亲的手在母亲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想把咱们的店,开成百年老店。”

      “你还挺有野心的。”母亲的话听起来像是嘲讽,可她脸上的笑容,表明她无条件支持父亲的想法。

      父亲把脸贴在母亲的肚子上,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肚子,“孩子,咱家的店能不能成百年老店,全看你了!”

      闻听此言,刘可可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爸爸!她盯着看不见自己的父亲,在心中深情呼唤。

      头一晕,眼前景象再次变换,刘可可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她马上认出了这条河,这条河名叫“玉带”,流经她们小镇。河上有桥,连接小河两岸。不过每年冬天,依旧有很多人贪图方便,从结了冰的河面走到河对岸,还有很多小孩在河面上玩耍。

      空气微冷,天刚蒙蒙亮,一个年轻的男人骑着一辆半旧的小三轮,远远而来,三轮车上装满了蔬菜、面粉,还有肉类。

      是父亲!
      刘可可的心怦然而跳。

      父亲是去采购了吧,刘可可想。从她有记忆起,母亲每天三点多就出门去食品批发市场,采购面馆一天所需的菜、肉、面粉。十几年后,采购的人变成了叶伟。

      她扭过脸,向小河看去,一个臃肿的身体,乌龟似的,在冰封的河面上蹒跚前行,那是一名抄近路去对岸晨练的老太太。

      刘可可的心跳越来越快,一份强烈的恐惧攫取了她。她忽然想起母亲跟她说过的话,母亲说,父亲是为了救一名落水的老人才去世的。

      她看看父亲,又看看老人,再看看父亲,又再看看老人,目光在二人身上不断切换。

      老太太向前又蹭了一步,冰面突然碎裂,老太太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直直向下坠去,很快,她从泛着冰渣的河水里冒出了头,胡乱地抓挠着附近的冰面,发出不小的动静。

      刘可可很想下河去救老人——如果她能把老人救上来,父亲也许就不会死了,这些年,母亲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她也有爸爸可叫了

      可是,她不会游泳 。小时候,她曾想学游泳 ,母亲说什么也不让。

      刘可可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不能动,不能叫,别人也看不见她。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骑着小三轮飞速赶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跳下三轮车,毫不犹豫地去救老人。

      刘可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她和父亲有几分相像的脸,流了下来。手表啊,带我走吧,她在心中大声呼唤,我不想再看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刘可可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产房之中,她站在产床的床头,一名医生和几名护士站在她身边。产床上,躺着她年轻的母亲。母亲满脸是汗,看上去虚弱极了。

      一名护士抱着个小小的襁褓走过来,刘可可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尽管屋子里的人看不见她。

      “恭喜了,是个漂亮的女孩。”护士把襁褓凑近母亲,让母亲看。

      刘可可歪着脑袋跟着母亲一起看,襁褓里的小婴儿还在大声啼哭,粉皱皱的小脸,因为大哭揪到了一起,丑死了。她情不自禁地大大一撇嘴,对自己表示嫌弃。

      抬起去看母亲,刘可可看到母亲对着襁褓中的自己笑了,笑得那么由衷,那么欣慰,那么幸福。两串眼泪,顺着母亲的面颊流了下来,母亲依然在笑,可是刘可可知道,母亲心里一定很痛,一定想起了父亲。

      景象不断发生变换。

      刘可可看到母亲把襁褓中的自己背到胸前,骑着父亲骑过的小三轮,天不亮就去上货。来回的路上,一只手握着车把,一只手不住拍哄襁褓中的自己。

      她看到母亲一个人和面,揉面,压面,下面、捞面、炖肉,切肉、切菜、收拾客人用过的碗筷。她看到有人劝母亲把面馆关了,改嫁去外镇。母亲对那人说,再苦再累也要把面馆开下去,因为这是“秋华的希望”。

      刘可可想起来,父亲的名字叫刘秋华。“春秋面馆”是各取父母名字里的一个字,合在一起而得名。这面馆,是父亲和母亲爱情的象征与见证。

      一阵头晕,景象再次发生变化,还是冬天。身高已过母亲腰部的刘可可,跟着母亲打烊回家,在店外,她们发现了一个男孩。男孩蜷缩在店门口,肮脏的衣裤破旧又不合体,刘可可和母亲发现他时,他已经冻得接近昏迷。

      母亲立即把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带进店中。毫不嫌弃地扑打掉男孩身上的雪花,让男孩坐下,重新点着炉火,给男孩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

      窗外,寒风凛冽,白雪飘飞;窗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个温柔的女人和一个好奇的小女孩,温暖了一个小男孩孤苦的灵魂。

      这一幕,让站在不远处的刘可可看得眼热鼻酸,她抬起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男孩是叶伟,父母出外打工时,煤气中毒双双亡故。相依为命的奶奶,几年后也病逝了,无依无靠的他四处流浪。来到她家面馆前,他已经饿了两天,冻饿交并。

      刘可可想起后来叶伟对她说的话,叶伟说,那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活,不活了。活着,对他来说太痛苦。于是他停止了艰难的前行,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不去管身在何处。对他来说,在哪里死去,都没有分别。

      可他没有想到,他这不管不顾地一坐,竟是让他遇见了她和她的母亲。于是他又有了家,又有了母亲,又有了亲人,又想活下去了,好好地活。

      景象不停地转换,刘可可由最初的不适,变成了习惯。她看到叶伟在她家住了下来,力所能及地帮着母亲作事,收碗,刷碗,择菜,陪伴她,照看她,守护她。

      看见自己和叶伟背着书包,迎着朝阳,肩并肩地去上学;看见叶伟为了保护自己,被一瓶滚烫的开水烫伤,腿上留下了一块很大的伤疤。

      她喜欢画画,叶伟就用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压岁钱,给她买了一小盒彩铅,又成了她的第一个模特。

      小小的居室里,叶伟正襟危坐在床边,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腿上。她趴在一张小小的写字台上,写字台上放着一张白纸,白纸的四周散落着几根彩铅,她认真得画了许久,终于停了笔。

      纸上,是一个笔触稚嫩的大头人,只有头,没有身子,连脖子都没有。大头人圆头,圆眼,大鼻孔,大耳朵,头发根根竖立,根本不像眉清目秀的叶伟。

      她问叶伟自己画得像不像,叶伟拿着画,歪着头,左右端详,最后认真地一点头,“很像!”

      她听了,美滋滋地笑弯了眼。

      眼前一花,刘可可又出现在了一个新地方。还是一间卧室,小,但是很整洁。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粉色小碎花的床单,床头放着叠好的被子,被子上放着一个枕头,枕头上苫着一块和床单花色相同的枕巾。床对面的墙上,满满贴了一墙的奖状。

      紧挨着单人床的是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一边摆着一只台灯,另一边高高地摞着两摞教科书和各科的习题集。写字台后坐着一名气质文静的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

      一名看上去能有三十七八岁的女人坐在床边,语气温柔地跟女孩说着话,“你什么也不用想,就把你的学习搞好了,将来上个好大学。你于姨说了,一个月给我一千二,管两顿饭,只要她的面馆不倒,就让我一直在她家干。”

      站在房间门口的刘可可马上认出了说话的女人,张姐。张姐是个残疾人,小儿麻痹,腿脚不利索,在独生女小静还很小的时候,丈夫就跟她离了婚了。离婚后,丈夫去了外地,从此杳无音信。

      身有残疾,又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张姐,在小镇几乎找不到活计,偶尔找到一两回,也干不长久,母女俩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那时刘可可家的面馆生意一般,加上刘可可的母亲又收留了叶伟,店里不缺帮手。刘可可的母亲有心把张姐招进店里,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她母女送点吃喝。

      后来,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叶伟又上了学,刘可可的母亲这才让张姐来店里上班,并且跟她保证,只要面馆不倒,就永远不解雇她。

      张姐说话的时候,脸上绽放着欣喜的光。听了她的话,她女儿的脸上绽放出同样的光彩。

      刘可可再一次眼热鼻酸,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家的小面馆有多重要。可是眼前的母女让她觉得,自家的面馆不仅仅是一个给人提供餐饮的地方,对张姐来说,她家面馆的存在,意味着一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又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它还是一份希望,一份保障,幸福的希望和保障。

      腕上的“男表”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一串很大的闹铃声响了起来,一瞬间,刘可可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刘可可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进了黑洞之中。

      黑洞伸手不见五指,张姐和她女儿转眼不见,刘可可的身体在无边无垠的黑洞中急速下落。

      过了一会儿,前方渐亮,刘可可的身体停止了下坠,重新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然而眩晕感依然强烈。又过了一会儿,眩晕感完全消失,刘可可发现自己回到了县医院的大柳树后。

      可是,米疯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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