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意之间》意问

3、好友

　　周一例行早会，结束的时候老大边往外走边回头对易安说，“易安，明天早七点，别忘了哈。”
　　“老大，我明早可能赶不及了，你大概得换一人。”易安为难地说。
　　“还有谁像你住公司隔壁这么近啊……”老大环顾下周围人。
　　“老大呀，我前天搬家啦，新家离公司可远啦……”易安只得摊牌。
　　“为么搬家呀，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好吧，我再看看别人。”
　　易安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到了座位，刚坐下，身后猛扑来一个人，按住她的肩膀，“别动，缴枪不杀！”
　　易安拨开肩膀上的手，头也不回，边开电脑边说，“我没枪缴给你，周大侠给个痛快吧。”
　　“周大侠”一屁股坐在易安旁边的椅子上，质问道，“背着组织偷摸搬家，伤害革命同志的伟大友谊！”
　　“这位革命同志，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嘛！”易安打开电脑，开始找文档。
　　“不要欺瞒同志了，要不是老大问起来，我现在还得蒙在鼓里呢！你该提前告诉我啊，我好帮你搬东西啊，我可是巴巴儿地想吃你犒劳我的饭呢。”
　　易安转过头来，看着眨着眼嘟着嘴的闺蜜兼同事周瑜，感觉有点小内疚，“好啦，我东西就那点儿，不需要使唤个人来帮忙。而且，以后不能去我那儿做饭了，新房东禁止带人回家。”
　　“哎，怎么这么讨厌的，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肯定是个讨厌的男的……”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说，肯定是个讨厌的女的吧，易安暗自思忖。
　　“嗯，男的。”她回答。
　　“什么，易同学！你居然跟男的合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是不是长得很帅？是不是你喜欢他？哇，终于肯嫁了，我心愿已了，可以去了……”周瑜人生的又一乐趣让她心花怒放地开始口不择言了。
　　“快回来……又开始做梦了。房东并不在这边住，只是买个房子放着，所以其实是我一个人住，加上房子很好，而且很实惠，我就租下喽。”
　　“就没有别的原因？”周瑜审视着易安。
　　“并没有！”易安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那，今天去我家吃饭，不准找借口！”周瑜是本市人，与父母一起住。
　　“阿姨不会又在家里设了埋伏拿我吧！”易安哀嚎。
　　“向组织担保，今天绝对没有！”周瑜举起手向她打了个敬礼的架势。
　　“那，组织就再相信你一次。如果再坑蛮组织，我可把你缴出去。”易安笑着把周瑜的手放下来。

　　临下班周瑜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半小时，再加上周瑜家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今天周一格外堵车，俩人到家，都七点半了。
　　“阿姨好，我们回来晚啦，不好意思。”
　　“安安好久不见，快换鞋子进来，阿姨可想你了。”周瑜妈妈年近60，但看上去还年轻，且待人周到热情，尤其对易安很亲切，易安很喜欢她。
　　“妈，一天没见啦，想我不？”周瑜向周妈妈伸过手去要拥抱，她妈像没看见一样绕过去把易安的包拿了下来。
　　“妈！您看好了，我才是亲生的呀！”周瑜愤愤不平。
　　易安在换鞋的空档，往客厅环顾了一周。
　　周妈妈注意到，哈哈一笑。
　　“安安，放心，今天绝对没有埋伏！你就安心来吃个饭，咱们唠个家常。”
　　“哪有，我是看叔叔怎么不在。”易安安了心，笑着向客厅走去。
　　“你叔叔单位临时有事刚刚被叫回去了。来，吃饭。”周妈妈领着易安来到饭厅。

　　“哇，阿姨这么丰盛，我们哪里吃得完。”易安看着满桌子的菜瞪大了眼睛。
　　“你看，这些菜都是你烧过的，我呀，每样都学了来，今天专门喊你来鉴定一下的！”周妈妈得意地说。
　　“我妈最近在学你烧菜呢。听我的，别有太大期待。”周瑜白了白眼。
　　“阿姨，我才烧了几年菜……不过是烧着玩，您还真跟我学。”易安摇摇头。
　　“臭丫头喜欢吃，天天跟我念叨，我给她烦的呀。快尝尝。”

　　吃完饭，易安和周妈妈洗碗，周瑜躲回房间神秘秘地打电话。
　　“安安呀，上次来家里那个小冯同学挺好的呀，家世好，学历好，工作上进，长得帅帅的，你哪里没看中呢？”
　　照例，周妈妈开始操心易安的婚姻大事。
　　“挺好的呀，阿姨，不是我没看中人家呀，是人家没看中我。”易安义正辞严地澄清。
　　“你又唬阿姨。小冯妈妈跟我说，小冯说你漂亮，随和，开朗活泼，还烧得一手好菜，可相中你了，但是你对人家很客气，让人家不知道怎么跟你谈啊。阿姨知道，你要是对人客气，那肯定是不喜欢。说说，哪里不喜欢，阿姨以后就知道怎么给你找了。”
　　易安有点小感动，有时候阿姨对她的了解，甚至超过自己，这就是当妈妈的直觉么，可她并不是她的妈妈。
　　“阿姨，实际上，”易安吸吸鼻子非常严肃地说，“冯同学皮肤太黑了，怕夜里找不着老公。”
　　“哈哈哈哈!”周阿姨大笑起来，“安安你又开玩笑。那之前的小张白净，可你不是一样没看上么？”
　　“张同学太白了，比我还白，怎么能忍嘛！”易安甩着筷子上的水，恨恨地说。
　　“哈哈，白了不行，黑了也不行，那你要几度的？阿姨也能比着给你找得着。”
　　“阿姨，这个主要是看感觉啦。”
　　“怎么会对帅气的男孩没感觉呢，安安，你是不是跟瑜丫头学坏了，嗯？可了不得，你离她远点！”周妈妈一脸严肃地扳过易安。
　　“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周瑜走出房间叉着腰恶狠狠地向厨房走来。
　　“周瑜啊，名字起坏了，都怪她爸爸不好，起了个男孩的名字，结果还真把自己当男人！安安你可千万不能给她带歪了！”
　　“妈，当着我的面也说坏话哈！”周瑜过来扳过她妈的脸开始捏。
　　“没大没小的，快给安安切个水果来。”周妈妈打下她的手。
　　“易安，有你这个正常的女儿，我这不正常的女儿俨然成了我妈的眼中钉。”周瑜哀怨地离开了厨房。

　　周瑜喜欢女生，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向父母明示，这辈子不会结婚。多年下来，周父周母慢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由着她去了。但自从一年多以前周瑜认识了易安，并把她带回家来以后，周妈妈终于又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帮易安找对象。
　　“周瑜第一次带你到家里来的时候，我一眼看见你就很喜欢，心下可难过了，以为又一个好好的姑娘给瑜丫头糟蹋了。”周妈妈回忆起一年以前的事情。
　　“妈，你说得好像你闺女是一直在外面糟蹋良家妇女的惯犯……”周瑜不满的控诉她妈。
　　“万幸万幸你们只是朋友，你是个正常的姑娘。阿姨啊没有别的念想，就指着你含饴弄孙了。”周妈妈可怜巴巴地说。
　　“阿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愿望，这辈子一定把自个儿嫁出去。”易安笑嘻嘻地说。
　　“这辈子可不行……得马上。对了，你妈妈怎么样了？还在B市的疗养院么？”周妈妈终于转过了话头。
　　“嗯，护士打电话过来说我妈妈最近情况很稳定。”
　　“其实A市的疗养院也不错，为什么不把妈妈转到A市的疗养院来呢，你也好照顾。”
　　“之前换过很多家疗养院，可能是治疗方式的问题，妈妈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直到转到B市以后，才开始好起来。那边主治的黄医师很专业也很耐心，妈妈在他那儿，我很放心。而且，照顾妈妈需要专业的人，我不太帮得上忙，何况妈妈也不太记得我……”易安嘻嘻一笑。
　　“苦了你，好孩子。你一个人负担妈妈的医疗，实在是辛苦，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跟阿姨说，阿姨可真是你当亲生女儿看的。”
　　“我知道，到时候一定掏空周瑜的嫁妆钱。”易安信誓旦旦地保证。
　　“随便您。”周瑜大手一挥，大义凛然地说。
　　“对了，怎么听周瑜说，你小时候被拐卖过？是真的？”周妈妈关切地问。
　　“妈妈以前,她还没生病的时候,偶尔说起来。”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周妈妈眼里装满慈爱，“吃了很多苦吧？”
　　“这个，有没有呢”易安回忆，“我也不记得啦,那时候太小啦。但妈妈说他们好像治好了我的病，应该待我不错吧。”
　　“那真是福大命大，碰到好人家了。你小时候有病么？”
　　“嗯，妈妈是这么说……但我真不记得了。”
　　“妈，别说这些了，那时候易安那么小，哪里记得这些事。你看她回忆起来人都恍惚了。”周瑜扯扯回忆中的易安。
　　“好，不说了不说了。不早了，你俩快准备睡吧，明儿还要上班。”

　　“被拐卖，多么大的事啊，即便小，也会记得这惨痛的记忆啊。你居然能忘记，看来打小就是没心没肺的孩子。”床上躺好，周瑜对着易安哀叹道。
　　“或许是没那么惨痛，所以那孩子没记住？“易安猜测道。
　　“说得好像那不是你一样！”周瑜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