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鼠的故事》浮梁茶客

5、叔叔雷米

　　两只老鼠回到埃戈家时，家里已经亮起橘黄色的灯光，还有柔和舒缓的音乐在客厅飘荡。

　　他们顺着地毯和墙壁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爬行着。

　　埃戈的身影陷在厚重的沙发里，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睡着了。

　　苏里小声说：欸，他回来了。

　　海斯同样小声道：是啊，不过埃戈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咱们得小心一点。

　　埃戈的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一张照片飘落在地毯上，正好是苏里的位置。

　　苏里探头去看，嗅了嗅，似有百合花香，但家里没有鲜花摆设，好奇心来，他飞快地抓起那张照片，又快速地藏在缝隙里。

　　那一刻，海斯整颗心都提起来了，等苏里傻笑般地跑回来，他扑过去把鼠压在身下狠狠搓揉了一顿。

　　苏里吱吱笑个不停。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吓得两只鼠不敢动弹。

　　等没了动静，海斯才叼起那张照片，拉着苏里飞跑到红酒立柜后藏起来。

　　没有人发现，两只鼠狠狠舒了口气。

　　两只鼠低头去看这张泛黄的照片。

　　“这人是埃戈？”

　　“应该是。”

　　海斯看到照片里年轻时候的埃戈，穿着白色T恤，棕色长裤，笑得一脸灿烂，他的手搭在一位白发苍苍、面容和亲的老妇人肩上，两人眼睛颜色相同，鼻子长得也相似，可以猜得出他们有着血缘关系。

　　“埃戈年轻时长得真帅。”

　　听到这句，海斯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长得更英武，更帅气，两只脚的人类能跟他相比吗？

　　苏里不知道海斯居然有这样神奇的想法，他吱了一声，让海斯回神，“咱们把照片放回去吧。”

　　海斯探身看了看客厅，叼起照片飞快跑到刚刚照片掉落的地方。

　　“唔。”

　　海斯一惊，埃戈醒来了！

　　就在埃戈起身的时候，海斯闪身藏进沙发底。

　　不过照片落在沙发缝隙外，海斯大意了。

　　埃戈愣了下，俯身去捡照片。

　　“照片掉在这里了啊。”

　　埃戈珍视地擦了擦照片，将照片放进电视机上的相框里，站在那里无声看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走进盥洗室洗漱去了。

　　苏里兴奋地跑到海斯那里。

　　“太刺激了，我还以为大哥你会被人类发现呢。”

　　海斯翻了个大白眼，“你就见不得我好是吧，还在笑我？今晚没有东西吃了。”

　　苏里顿时哀嚎。

　　……

　　主人回来了，两只寄居鼠究竟有些不方便。
　　一次苏里肆意跟海斯打闹，发出了吱吱吱的叫声惊动了在客厅看报纸的埃戈后，两只鼠就不敢在人类家中停留那么长时间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比埃戈家危险多了。
　　不过海斯教导了苏里在巴黎生存的技能后，两只鼠在外面游荡，也没有那么不能让鼠接受了。

　　“海斯，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前几日海斯从Salut那里知道，有一只外地来的鼠跟一个年轻小伙混在一起，苏里按捺了好几天才向海斯提出这个要求。

　　“还以为你放弃找亲鼠呢。”这么能耐得住性子，有前途，像他！海斯得意地翘了翘鼠须，“我已经打听好了，就等你什么时候问我呢。”

　　苏里把这几日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一盒金枪鱼猫罐头献给他，“大哥，带我去嘛好不好。”

　　东西是两只鼠翻垃圾找出来的，苏里最先发现，本着谁先发现东西算谁的，所以海斯没有强抢。
　　抢来的东西哪有小弟乖乖送上来的好？海斯暗自庆幸之前自己克制住对猫罐头的贪欲。

　　“算你识相。”海斯嘴上不饶人，但手里动作不停，“咔嚓”一下子打开猫罐头。

　　金枪鱼的气味扑面而来，新鲜的鱼肉让两只鼠当场留下口水来。

　　海斯有作为大哥的形象包袱，他暗自咽了咽口水，“这是你献上来的，都是我的。”说完用爪子戳了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嘴里。

　　苏里看着他吃，吞口水的声音非常响亮，

　　海斯：“……”

　　他想当没听见，继续戳金枪鱼肉吃。

　　一声口水吞咽声又在耳边响起。

　　海斯：“……”

　　苏里的眼睛紧紧盯着味道浓郁、大块鱼块的罐头。
　　每当海斯拿起一块鱼肉，那灼热的目光仿佛要烫伤他的爪子，害得海斯无法安生地享受美食了 。

　　“算了算了，苏里，你也吃吧。”

　　果然吃独食要不得，海斯忍痛把猫罐头分给苏里吃。

　　苏里高兴地大呼一声，“大哥你真好！”

　　看到苏里的笑容，海斯心里的郁闷少了一些，两只鼠躲在灌木丛下美滋滋地分食一盒猫罐头。

　　吃饱喝足，阳光透过灌木丛落在两只鼠身上。

　　海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突然想到这么好吃的罐头，他要不要带苏里去超级市场或是酒店的厨房仓库偷呢？
　　可能因为吃饱了，他的脑子也不想动了，想了想，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趴在凉爽干燥的泥地上，困意上头。

　　“……睡一会，等下……再去找……”

　　苏里也犯起困来，他打了个呵欠，下巴枕在海斯高高的肚子上，慢慢地，慢慢地，两只鼠就这样睡了过去。

　　……

　　去找苏里的叔叔之前，海斯就把大致情况打听清楚了。

　　苏里的叔叔叫雷米（Remy）,与苏里差不多时间来到巴黎第八区。
　　不知那个叫雷米的老鼠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来巴黎就到了失去大厨的古斯特（Gusteau）餐厅。
　　那家餐厅因为主厨兼拥有人去世，所烹饪出来的食物的味道大不如前了。不过，在二把手功利主义的经营下，古斯特餐厅还是保住了摇摇欲坠的米其林星级餐厅名号。

　　“与你叔叔同住的人类叫林奎尼（Linguini），十九、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傻乎乎的。因为这个林奎尼在厨艺没有任何天赋，就与你叔叔合作做大餐，结果做出的食物一炮而红。现在你叔叔可是风光的很。”

　　“叔叔最擅长化腐朽为美食，他常常对我说，他最敬佩的人类厨师就是奥古斯特·古斯特（Chef Auguste Gusteau），最喜欢的食谱就是古斯特大厨写的《人人皆可烹饪》。那家餐厅原来的主人是不是古斯特？如果是，叔叔一定高兴坏了。”

　　一边跑，一边说一大串话的苏里忍不住气喘吁吁，海斯停下来等他恢复，然后两只鼠继续朝古斯特餐厅而去。

　　“不过人类世界那么复杂，也不是谁都喜欢那个叫林奎尼的年轻人。”

　　“咱们先去看看，看叔叔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如果不需要，我们就远远看着。”

　　叔叔雷米一直很向往人类世界，最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奥古斯特·古斯特大厨那样烹饪住让人回味无穷的美食佳肴。
　　之前叔叔是没有机会大展拳脚，现在有了一个人类搭档，应该能实现叔叔的愿望。

　　古斯特餐厅的位置非常好，门面朝向瑟涅河和埃菲尔铁塔，即将到饭点，后厨已经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了。

　　两只鼠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观察厨房一切动向。

　　“那个正在煮汤的年轻人就是林奎尼。”海斯给苏里指了指方向。

　　“我叔叔呢？”苏里四处张望，没有看见叔叔雷米，“是不是在那个人类的家里？”

　　“不是，你叔叔在那个人类头上的帽子里，看到没？你叔叔在背后操控那个人类烹调食物。”

　　等了一会儿，苏里就看到林奎尼头上有一只老鼠身影窝着，因为有厨师帽挡着，周围其他人没有发现这一点。

　　苏里惊叹：“太大胆了吧。”

　　“那个人类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你叔叔的神奇之处没准会被人发现。”
　　所以才说不要跟人类太过接近，就像他在埃戈家寄居了这么多年，埃戈都没发现家里多了一只鼠。哦不，现在是多了两只鼠。

　　越了解人类世界，越知道这个世界对老鼠一族的不友好。
　　更别说是在厨房这种极其讲究卫生的地方，老鼠代表着黑死病，叔叔怎么这么大胆？苏里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海斯安慰似的拍了拍苏里的脑门，“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叔叔应该心里有数。若是被人类抓住了，大哥我会召集一群鼠帮你叔叔解救出来的。”

　　苏里挤出一个笑。

　　好不容易熬到打烊，后厨人员收拾干净厨房一切后各回各家，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类，一个是林奎尼，另一个是古斯特餐厅唯一一个女性厨师，名字叫克劳特。
　　这两个人暗生情愫，两人越靠越近，本来是克劳特教导林奎尼如何掌控各种厨具刀具火候，后来两人靠在一起低声说起话来。

　　雷米功成身退，林奎尼奖励了他一块三四两重的埃曼塔奶酪（Emmental）。

　　这种奶酪果香味浓，口味醇厚，是做奶酪火锅的最佳选择。

　　雷米抱着比他高的奶酪坐在台阶上慢慢吃。

　　吃着吃着，发现有两只鼠眼睛直勾勾看着这边。

　　“……苏里？”

　　苏里和海斯走出阴影，雷米发现自家侄子比以前长大了不少，皮毛也油光顺滑了不少，看来这段日子苏里没吃什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