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鼠的故事》浮梁茶客

6、小小的委屈

　　“苏里……你在这里看了多久？”

　　第一句话不是问苏里什么时候来到巴黎，也不是问爷爷兄长亲鼠一族现况如何，而是略带迟疑的问了这种旁枝末节的事。

　　苏里不是那种心思敏感的鼠，他高兴地跑到叔叔面前。

　　雷米手上香喷喷的埃曼塔奶酪那样诱人。

　　苏里看了一眼，想起下午吃的那个猫罐头，拒绝道：“叔叔，你快吃晚饭吧。”

　　他跟海斯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叔叔为了帮那个愚蠢的人类提供餐厅繁忙时段的大餐，连续好几个小时都不停歇。
　　超强工作已经超出一只老鼠能负荷的能力范围，没看见叔叔在吃干酪的时候都头一点一点的吗？
　　可这一切，那个叫林奎尼的人类没有丝毫察觉。

　　两只鼠看着他，雷米作为长辈，怎么好意思独食，他分了三分，一只鼠一份，“来，尝尝。”

　　“不用了，我们吃饱了才来找叔叔你的。”苏里想起身边的海斯，给叔叔介绍道：“这是我来到巴黎认识的朋友，海斯。”

　　雷米打量了眼前陌生的大棕鼠，其鼠双目明亮有神，身上都是腱子肉，精神气极佳，侄子说话的时候亦会全神贯注听着，就可以知道这只鼠有多么重视苏里这个朋友。

　　“叔叔，我现在正在跟海斯住在一个人类家里，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雷米回神，犹豫着没有回答。

　　“怎么了？你跟那个人类说一声，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一来一回应该可以赶上明日餐厅开店的时间。”苏里体贴地建议。

　　“……那、那好吧。”

　　雷米将没有吃过的埃曼塔奶酪放到苏里怀里，顺着水管从窗户跑回厨房里。

　　苏里捧着奶酪没有吃，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望海斯，“海斯，那个人类会不会放叔叔离开？”
　　他没想从海斯那得到什么答案，说完就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奶酪发呆。

　　从今日的事可以看出那个林奎尼口风不紧、行事毛躁，叔叔能帮他一朝成为米其林餐厅的主厨，一时半刻离不开叔叔的帮忙，也不知道叔叔会不会跟那个人类闹矛盾。

　　老鼠对上人类，还是人类占上风。
　　即便苏里再怎么天真不知事，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就是不知道叔叔想没想到这点，与人类合作，有与虎谋皮的微妙感。

　　侄子提议跟林奎尼说一下离开一个晚上，雷米心里还是忐忑的，他相信林奎尼不会一下子暴怒地把他关进笼子里，但还是感觉会影响双方的感情。

　　虽然他也不清楚他与林奎尼是什么关系，是合作关系，互补关系，还是知己关系？

　　雷米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他不想真的把人类想得那么坏，心里还是期望着他和林奎尼的事迹能在人类世界和老鼠世界传为佳话。

　　厨房里林奎尼和克劳特已经拥吻起来，无法自拔。

　　雷米尴尬地抬起脚，不知道是退出去，还是弄出点动静惊醒林奎尼。

　　他想了想，没有打扰这两人，而是悄无声息地溜进储藏室。
　　白天克劳特烤了很多曲奇饼干，现在还剩一些，他可以拿一些送给侄子和他的朋友吃。

　　见叔叔叼着一个纸袋子出来，苏里问：“叔叔，那个人类没说你什么吧？”

　　雷米笑道：“没事，咱们走吧，带路。”

　　苏里把有些软化的埃曼塔奶酪放进纸袋子里。

　　旁观一切的海斯自然地接过纸袋子，“我知道一条捷径，就是有些危险。”

　　雷米看见苏里一脸信任地望着海斯，心里有些泛酸。
　　他的好侄子可是最崇拜最喜欢最相信他了，才短短半个月，现在就有另一只鼠替代了他的位置，雷米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苏里还小，选安稳的路走。”

　　海斯耸了耸肩，“那就走吧。”

　　三只鼠飞快地在昏暗的街道奔跑。

　　“住的地方楼层太高，保安太严密，进出不方便。”

　　抵达埃戈家后，雷米观察周遭环境，六星级酒店式公寓当然比林奎尼的那个阁楼好，不管是装潢上还是家私电器上。

　　最让雷米羡慕的是，那十字对开门多门冰箱里满满当当，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食材。

　　苏里跳进冰箱里，从里面推了一个比鼠高的透明塑料罐子。

　　“叔叔，我们做盐焗蜗牛吧！”

　　“太麻烦了。”

　　没有人类做帮手，以老鼠的体型去操控那些厨具，还是会很吃力。

　　“今日时间太晚了，埃戈说不定会回来。”海斯插话道。

　　苏里失望地把装蜗牛的罐子推回去。

　　不过这一晚房主都没回来。

　　苏里和雷米泡在盥洗盆，两鼠说着各自的近况。

　　一直担心埃戈会回家的海斯守在浴室外面。

　　“叔叔你搬来跟我住吧，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亲鼠了。”

　　“林奎尼离不开我。”

　　“那个人类？你不担心有朝一日那人朝你开枪吗？咱们一大家子就是因为我们离人类太近，才会离乡背井来到巴黎，叔叔不会都忘了吧？”

　　雷米飘在水面上，气弱道：“……没有忘。”

　　苏里也知道自己这话太重了，补救道：“那个人类应该不像我说的那么坏，傻乎乎的，应该很好骗……”

　　“……”

　　越描越黑，苏里岔开话题：“叔叔，你见到其他鼠吗？”

　　“没有。”

　　这段日子他一直帮林奎尼巩固主厨的地位，每日林奎尼家和古斯特餐厅往返，两点一线，没有时间注意其他事。

　　苏里将海斯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雷米。

　　雷米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他父亲一直不认同他模仿人类的行为，走火入魔的还带坏了侄子苏里。
　　若是被他们知道是因为他的不谨慎才会害了老鼠一族，他父亲应该会跟他断绝关系吧。
　　虽然现在他能凭出色的厨艺与人类合作来养活自己，但是脱离那个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大家族，一时间，雷米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巴黎第七区离这里挺近的，咱们选个时间去找找爷爷和爸爸吧。”

　　“到时再说。”雷米想了想，“苏里……你减少来找我的次数吧。”

　　苏里“哗”地一声跳出盥洗盆，若不是毛发被水弄湿了，肯定会炸成一个毛球。

　　雷米泡在水里，不敢看自己的侄子。

　　“你……”

　　雷米是自己最敬爱的叔叔，苏里不想向叔叔放狠话，只好匆匆撕了张纸巾跳下盥洗台。

　　守在外面的海斯见苏里一脸怒气，上前问：“怎么了？”

　　“叔叔是大笨蛋！”

　　海斯懵了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叔侄两鼠闹矛盾了，他当做没听见，“把身上擦干净。”

　　“叔叔最坏了！”

　　“不要再理叔叔了！”

　　这是真的气狠了，来来回回都是两句骂鼠的话。

　　雷米也从水里出来，听到外面的吱吱声，知道这是惹毛小侄子了，他叹了口气，没有上前说什么缓和的话。

　　林奎尼是那个能帮他实现梦想的人，就算这里面风险再大，他也愿意冒险一试。

　　只是他不想让林奎尼因为老鼠一族的不良习性而产生抵触心理，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侄子了。

　　……

　　第二日，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雷米就向苏里和海斯道别。

　　“怎么这么早离开？”

　　可以直接去古斯特餐厅，这样雷米能多睡一会儿。

　　雷米看侄子偏过头不与他对视，心里苦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海斯的肩膀，“苏里就交给你照顾了。”

　　“雷米叔叔你放心。”海斯保证道。

　　苏里可是他的小弟！就算苏里身上有不少毛病，但是就冲他说什么苏里就信什么，海斯也不会丢下这只小老鼠的。

　　“那就好。”说完，一只鼠影窜进黑暗里。

　　“好了，回去吧。”

　　苏里还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看着。

　　叔侄都是倔脾气的，海斯安慰道：“你已经知道雷米叔叔在哪里‘工作’，想他的话就去看看他。”

　　“可是叔叔不想我去找他……”苏里整只鼠都垂头丧气起来。

　　“……”

　　原来如此，海斯也不好评价雷米的行为。

　　站在雷米的立场，他能取信一个人类肯定付出了不小代价，不想让一个“脏乱差”的亲戚打破他在人类那里的好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过苏里是他的小弟，小弟被其他鼠“欺负”了，他这个大哥应该站出来怼回去才是。

　　看在雷米是苏里的亲叔叔，海斯哄道：“不去找他就不去找他，等他跟那个人类闹掰了就知道你的好了。”

　　“……还是不要了，叔叔一直想当大厨，想烹饪出让人回味无穷的美食，还是不要乌鸦嘴了……”

　　苏里低头扣了扣爪子，他会为叔叔的绝情而感到委屈，但若是叔叔在人类世界混的太惨，他也会心疼的。

　　“……”

　　小弟好难哄啊。

　　海斯拿苏里没办法，突然灵光一闪。

　　“咱们去公园找蜗牛吧，你不是想吃吗？咱们在外面吃！”

　　苏里来了兴致，情绪也高昂起来。

　　“海斯你会做？”

　　“看食谱啊，还有我差不多吃遍了这附近的餐厅，看的多也就会做了。不过我们要事先准备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