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志怪者也

4、深夜（二）

　　“这就叫下手重了？你以后要面对的可比这个厉害多了。”伊小姐双眸一垂，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嗡声。

　　“你在说什么啊。伊小姐？”摩西的双手正在空中不停的滑动，选在空中的书籍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像是被狂风乱吹一样迅速的翻动。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书页上，没太注意听她说的话。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书页也卡在那一瞬间。摩西用右手轻轻的往前翻了一页。

　　书籍上绘制了人体腿部的结构，大到骨骼的形状，往细处分甚至可以看到每一个肌肉细胞的形态。就在图画的旁边，用文字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一点空位置都没有留下，如果翻着翻着汗液侵染湿了书角，都有可能有八九个字母受到波及。

　　摩西按照书上写的操作方式，一丝不苟的操纵这术法。能量顺着一定的路线进入伤患处，咔嚓咔嚓的身响像极了磨牙的声音。这是骨骼在愈合所发出的正常的声音。顺带着脸肌肉的损伤和表皮组织的红肿也一并解决了。他的腿这几天不能剧烈的运动，就算是用魔术手段医治的伤处，也只能是大致修复好。

　　“没什么，只是从今天起，我天都会变动一下这里的书籍摆放顺序。从现在开始。”

　　伊小姐拇指和食指相接触，发出了漂亮标准爽快的响指声。书架上的书籍开始抖动了起来，幸好这些书架的重量能够很好的处理这些小小的抖动。

　　每一本书开始从秩序与规制里面脱离而出，开始像漂浮在湍急的漩涡之中的泡沫塑料一样，不仅相互之间的位置排序变得无序起来，相互之间的物理层面的接触也在所难免。

　　这种漩涡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旋转的速度的减慢，在漩涡外围的书籍首先开始被重新放置在书架上。几万本风貌各异的魔道书被这样的对待，在本世纪恐怕还是第一次。

　　“你，你就不怕想找什么书找不到了吗？”摩西脑海之中好不容易才储存进的东西，在转眼之间就失效了，还是在他的眼前。

　　“我？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你就别担心了。”伊小姐的眼睛转动着奇异的图案，视线一直盯着空中的涡流，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每一本书的流向，这可是需要极其精巧的控制力的，况且每一本书的情况都不一样，甚至有一些书籍被施加上了防御工事，对魔术有很强的干扰性。

　　“那先生呢？”

　　“你以为先生像你？这些书中不少已经绝版了，都是先生自己根据自己的记忆誊写出来的。”伊小姐看着最后一本书籍归位，便将魔术停止，眼中的图案消失，悬浮在空中的双脚也落在地面上了。“从今天开始，你的所有精力都给我放在背诵这些书上面，别到处跑。你手上的《图灵之书》就是你背诵的第一本。过几天我来抽查。”

　　“把你的腿修好之后，给我来饭厅来。”伊小姐话一说完，就从书房走了出去，顺便还将门给带上了。

　　摩西是敢怒不敢言，想反抗却不敢反抗。随便翻了一下这本书，不仅是字数，页数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刚刚翻了几页就放弃了。将书甩在桌子上，斜躺在凳子上，喉咙振动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书，书页哗啦哗啦的翻动了起来，轻声响动，封面合上，像是知道没人在读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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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之后的一个让人烦热的下午，闲着呆在宅子里面，心里有些闷闷的，庭院里传来的竹筒敲击的声音，让人睡也不不安稳。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摩西坐了起来，在床上一推手，紧紧关上的窗户推开，太阳的光线斜照进入，光影在墙上刻画出一道道黑线。

　　摩西裹上衣服，穿上厚厚的皮鞋，鞋跟不太舒服还往前蹬了一下。看了一下天边的太阳，无法描述的云霞的色彩，山的黑色剪影成为这一切的背景，显得是那么的自由。只有这时候，阳光射入维他来亚结界，因为折射产生的光斑才会消失，才会看不见。

　　他收拾好东西，将一捆布匹打开，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准备出去走走。

　　穿过走廊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叫喊住了：“这个时候了，又要出去了？”

　　伊小姐穿着华美的衣服，长裙遮住了她的脚踝，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随风飘着。伊小姐这时候宛如画中的活泼可爱无拘无束的贵女，窗框成为了这一幕的画框。

　　伊小姐倚在二楼的窗户边，像是在享受清新的风，又像是在这里等着他。

　　“嗯。”轻轻的答了一声，看着伊小姐点了一下头，然后便继续向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吧，摩西。等一下。”伊小姐身体缩了回去，将窗户关上。将桌子上的盒子提了起来，然后轻快的跑了下楼，鞋子与地面接触，哒哒哒的响声，像是节奏飞快的舞步。

　　快要追上摩西的似乎，伊小姐减慢了步调。用手打了打裙摆。

　　“拿去吧，夜深了不要饿着。”一只手压着吹动的裙子，一只手将盒子递给了他。

　　“谢谢你了，伊小姐。”摩西将食盒拿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伊小姐突然抬起了头，发现摩西真在注视着她的眼睛。意思停动了一秒，脸飞快红了起来。

　　自知失态的她转过身子，支支吾吾地对他说：“没什么。”怯生生的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开了。

　　“看眼睛，果然是另一个吗。”他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这一个伊小姐的眼珠子，像是藏在月光里泡过几百年一样，不知吸收了多少的月光。

　　看着她跑远了，摩西也继续自己的行程，穿过前庭小树林，双手都提着东西，用肩膀将宅子的门给怼开。一个人顺着走出来的道路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滋滋滋~~，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此起彼伏，烈日的阳光透过窗缝挤进来几条，为了降温，罗洁爱尓每天夜里都会组织一场大雪，使几个湖泊结冰，要不然这结界里面都不知热成什么样了。

　　结界外应该是闹旱灾了，森林里面都有枯死的树木，世间又会有多少枯死的人呢？

　　天灾接连不断，人祸又要起来了。罗洁爱尔伏案写着字，可是心思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老师老师！我要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情！”年幼的摩西从远处跑来，坐在了罗洁爱尓的身边，手一不小心还压着了他长长的胡须。

　　“什么事情啊？”他用手摸着他的头问道。

　　摩西这时候显得很机警，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老鼠一样，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发现伊小姐的确不在的时候，凑在他的耳朵边说：“我发现伊姐姐的灵魂生病了！”

　　罗洁爱尔笑出了声：“怎么会！你是那里看出来的？”

　　“我看书看到的！想伊姐姐这样，像是两个人困在一副身体里面的，书上说是多魂症！”

　　“傻瓜，可没有两个灵魂困在那里。这话你可别对她说。”

　　“为什么？老师，如果我不说的话，伊姐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情况，怎么会治好自己啊？”

　　他将摩西抱起来，让他坐在他自己的腿上，然后说：“你是想要治好那一个姐姐啊？”

　　“当然是温柔可爱的那一个！”摩西的声音不止高了一个度,想来已经在心里思考了很久了。

　　“那对另一个伊，你觉得公平吗？摩西。”

　　摩西嘟着嘴说道：“谁叫她对我不好的。”

　　罗洁爱尓弹了一下他的脑瓜：“你可别乱说话。这些话你可别对伊说。各人有各人的修行，这是她的修行方式罢了。倒是你，我教你的魔术学习得怎么样了？”

　　“呃呃！老师别生气，我这就去练习，这还没到考试的时间啊。”

　　“那你还不赶快去。”罗洁爱尓将他放了下去，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赶紧出去。看着他走远了，笑着叹着气，笔尖沾取着特殊的银黑色墨水，在空白的书页上开始书写。书被架在特制的架子上，将书撑成一个平面便于书写。

　　眉头轻蹙。滋滋滋的虫鸣突然安静了，毫无征兆的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