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志怪者也

21、故事线2

　　“这，这是怎么回事！”名为托法的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一大片空地，陷入了深深的惊讶之中。这片空地在一天之前还是一片面积庞大，生长着大量优质木材的森林，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对，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石头，小草，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这片土地除了泥土之外的任何事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泥土像是高山流下的水一样干净。

　　“乔迪大叔，我是不是眼花了！”托法抓住身边大叔的手说道。

　　“很遗憾呢，我也想问是不是我眼花了。真是奇怪，这片森林我们家族已经砍伐了三代人，都没有砍伐完。要是发生什么森林大火，要将其全部烧完的话，估计也要半个月左右。”

　　“而且，这里太过于干净了，连燃烧的灰烬也没有。前些日子还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想要发生森林大火，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大火，我们在雅克城也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看见。”托法二人身后，另一人说道。

　　“爸爸！”托法说道，“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这是魔术师干的哦！墨菲，你的意思是这个吗？”乔迪说道。

　　“这里毕竟是雅克城的管理区域，如果使用这么大规模的魔术，教会方面不可能不予以反击。最近我可没有听说教会方面有什么大的动作。”墨菲说道。

　　“现在的教会早就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会对他们抱有幻想。教会那群人，不是是圣人，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恶魔只知道破坏，不知道保护，说不一定这里发生的怪事情，就是教会做出来的。”四人之中的最后一位，现在还醉醺醺的巴里凑到托法的身边说道。体臭加上酒气，让托法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他。

　　“慎言，小心祸从口出，巴里！”

　　“墨菲，你的身体那么强壮，却如此胆小怕事。我看你比街上的娘们儿还怕事。”巴里一边说一边将身上挂着的酒壶打开，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明明是来砍树的，却穿的特别紧身的衣服，还搞得自己醉醺醺的。简直不可理喻。

　　“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

　　“你和我计较，你不和我计较。我还不和你一般见识呢。”恨了墨菲一眼，然后又打开酒壶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然后一边用袖子擦了一下嘴，一边自顾自的自行离开了他，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神情像是骂人的话。

　　托法看着巴里大叔醉醺醺的，这回去的路有几段险峻的山路，有点不放心就打算跟上去，却被墨菲一把给拦住了。

　　“父亲？”

　　“虽然不知道巴里那家伙遇到什么变故了，原本好端端的教徒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次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冷静冷静，别疯疯癫癫在雅克城惹出什么事情来。托法你也别担心他了，这段路他熟的很，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在一旁的乔迪说道。

　　见到父亲点了头，赞同了乔迪大叔的话，托法也就打消了念头。坐在来时克努兽拉着的木板车的边缘，没有拉着木材，所以比以往的速度快了不少，同时也颠簸了不少。归家的时候三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是因为巴里大叔的失礼举动还是因为森林消失的原因。或者两者都有。

　　墨菲赶着克努兽，眉头不展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以前在军队的时候，灵敏的第六感曾经救过他不止一两次。但是这次却不同以往，他只是感觉到异常，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来时的方向。墨菲往四处张望着，四处视野还算辽阔，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敌人野兽之内的。他也便松了口气，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的疑心病犯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因故从军队之中退役之后，似乎是战争带来的心理创伤，疑心的毛病就没有停过。头几年精神十分的敏感好斗，自从捡到幼时的托法之后，他的精神状况才有所好转。

　　夜里吃过饭之后，托法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巴里大叔人其实很不错，小时候墨菲去工作经常隔三差五的不在家，母亲平时也会有外出工作的时候，所以托法就经常去巴里大叔家过活。雅克城之中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易，但是巴里大叔还是经常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如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相当绅士的他，就算穿不起什么昂贵的新衣，但是一旦身上的衣服有一点点的污垢，他都会立刻将他换下。所以他时时刻刻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但是现在却大变样了，疯疯癫癫，发黄的衣服，齐肩的长发也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清洗了。

　　托法很是担心他，于是这几天便常常往巴里大叔的家里面钻，但是每一次都会被打出来。这次托法远远的便望见了巴里大叔的家门前有两个穿着法师袍的魔术师，大门被一股力量推开，门锁损坏掉落的声音被巨大的响动所掩盖。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种情形本应该逃离的他，却悄悄的从另一条道路绕到了后院，踮着脚趴在外窗台上，借助着昏暗的夜色窥视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巴里*普罗，你叫我们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巴里大叔穿着平时只会在神圣日之时才会穿上的白色礼服，白色的袍子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巴里大叔的形体格外的衰弱。半靠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还没从醉酒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我能写信叫你们过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巴里大叔说道。

　　“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我可是看在你以前是我父亲朋友的面子上才会过来的。”说话的这人声音很是陌生，托法从声音上无法判断这人究竟是谁。但是从衣服和气质上来看，看上去肯定是一个贵族。

　　“没想到米修还能记得起我这个老头子，你父亲的身体可还康健？”

　　“不要再这里和我唠什么家常，要不是父亲的吩咐，我可不会到这里来。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有什么事情快说，我在家中还有研究要做。”

　　站在一旁的人看着眼前的巴里甚是好奇，这贫民区的人怎么会认识雅克城中数一数二的魔术大师，米诺修奇*克拉大师。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一般。

　　“我想和米修说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你还太小。你们还是回去吧，下次让米修亲自过来一趟。”说完还咳嗽了几声，借助这烛火，他们才看清楚此人的面色，脸色青紫，嘴唇死白。

　　“你确信你还能活到明天？看你的样子早就该魂归冥土，进入轮回。何必苦苦留在世上受苦呢。”二人之中另一人开口说道，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年龄上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巴里大叔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你就和米修说，百年前的瘟疫从来没有消失，想要等它顺其自然的消失，终归是一场美好的幻梦。控制住疫情现在又开始失控了。就像我当初猜想的一样。我是对的，他错了。我是正确的，他是错的。”

　　听到着，女孩才恍然大悟：“巴里*普罗，那个巴里*普罗！你不是在几十年前被驱逐了吗，怎么还在雅克城之中！”

　　“你可别危言耸听，这黑光病已经被控制住近百年了，一百多年了，都没有大的疫情爆发。你当初的预言早就被证伪，现在还想旧事重提？”

　　“我有证据！”巴里大叔说道，“这次的疫情来得格外凶猛，就算是魔术师也没有办法免疫掉了。”

　　此时站在屋外的托法很是惊讶，在心中暗道：“巴里大叔怎么会和这些达官贵人扯上了关系。”这时候的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真真正正的了解过巴里大叔。

　　“哼，真是可笑，就算是八岁的小孩子也都知道，拥有才能之人，可以天然的免疫的黑光病。这是这么多年来的无可争议的事实。你有何必说如此骇人听闻之言语，行哗众取宠之事。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普罗先生。”

　　巴里大叔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如此的让人熟悉，仿佛透过了时光，看到了旧友年少时候的样貌。

　　巴里大叔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真像，你们可真像。不仅是相貌，脸口气也差不多。”

　　看着巴里大叔疯疯癫癫的小，陪同他过来的女子心里头自发怵。

　　“尤金，我们快走吧。这人恐怕是疯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说的也对，厄休拉我们走吧，懒得和这个骗子多说一句。”

　　巴里大叔的笑声越加高亢：“你们不信我，你们不信我。这就是你们不信我的下场！我要看着你们的身躯在烈火之中焚烧，听着你们灵魂在痛苦之中嘶哑号角，我就着世人对你们的咒骂声入眠，听着你们忏悔的音乐逝去。”

　　说完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解开，露出从骨骼肌肉之中，生长出来的裂纹。像即将碎裂的陶瓷人偶，哪怕在动一下就会粉碎瓦裂一般。这黑色的纹路在他的欢笑之声中，疯狂的生长，很快便爬上的他的胸口，他的四肢，他衰老的面部，甚至于他泛着泪花的瞳孔之中，也有黑色的长蛇在爬行。

　　很快，伴随着笑声的戛然而止，黑色的纹理布满了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强烈的白光从中渗透了出来，白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燃烧他在火焰之中不断的煎熬，肌肉皮肤被烧完，骨架里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空洞的眼眶，外露的头骨，连带着像是灵魂一样的不可描述的物质被某种力量抽出，消失在虚无之中。。两三个呼吸的时长后，站立的他瞬间崩裂成为灰烬，飘洒在地面上，洁白色的‘骨灰’扑的到处都是。

　　因为受到惊吓，托法踮这的脚尖抽动了一下，整个人一屁股墩摔倒在地。屋外的动静自然逃不了屋内人的耳朵。，尤金的手一推，一阵面墙被他完整的推开，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掉落在地面上，碎成无数石块。可是这时候却没见到人影。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一般。

　　“我不是使用了「凡人驱散」术式的吗？要不我们去追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追到。”

　　“既然能抵抗住「凡人驱散」术式，自然就不是一般的人。我们去追也恐怕是浪费时间。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是谁偷听到了，也不敢传出去。就顺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厄休拉你去和你父亲说，我去和我父亲汇报。这件事得尽快拿注意。这次恐怕比百年前的灾难来得跟加凶猛。”

　　“嗯，我就先去了。”厄休拉作为雅克城城主的女儿，自然知道此事紧急，一刻也耽搁不了。话说完便飞快的向城主府跑去。跑还嫌不够快，甚至还在赶路的时候使用了魔术，在空中不断的跳跃，滑翔，很快便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不断跃动的小点了。

　　而在厄休拉走远之后，尤金朝着黑暗之中笑了一声。手往虚空之中一抓，托法便从角落的黑暗处被抓了出来。

　　“躲得够快啊你，小伙子。”

　　托法很明显被以莫名的手段约束了起来，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都被紧紧的锁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略微放大的瞳孔和不断冒出的细小冷汗，展现了他的恐惧。

　　尤金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半蹲下来。尤金紧紧贴着托法，双眼逼近他的双眼，在近一点点，两者的眼球就好像要接触在一起了。

　　托法可以感受到尤金冰冷的呼吸，身体恐惧的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了。托法不断回想起曾经贴过的恐怖故事，回想起魔术师可以是如何的疯狂残暴，如何虐杀他人。他恐惧死亡，这种恐惧正在不断啃噬他的理智。

　　“你呀，原来还是一个小孩子。”尤金的手掠过他的脖子，在他的纹身上停留了下来。“你可真的是幸运，不同于其他人，我可不是一个可以对孩子下杀手的人。这可是对女神的不尊敬。不过我该如何呢？比较你可是个危险的因素。”

　　尤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

　　“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你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吗？”尤金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这可我自然能够保证，你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的。”

　　尤金的手指指着他的额头，尤金身上「女神的庇护」开始不断的发烫，一些电流在他的指尖产生，试图通过一个屏障，稍微费了一些力气，电流击穿了守护屏障，直直的冲入的托法的脑子，在他的头脑之中游走了一会儿。

　　托法的眼神瞬时间暗淡了下去，呼吸停滞了几秒，然后便恢复了正常。

　　尤金站了起来，解开了对他的束缚，他整个人便像是脱了线的木偶一样，瞬时间立刻倒了下去，以一种极其不合理的姿态散落再路上。

　　尤金撇了他一眼，用脚尖试探了他一下，见到他确实失去了意识，嘴角便一咧，便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之中。